张衍这次看到的情形却是与前两次大不一样,非是在那生人之中,反而是在一群妖魔那里发现了端倪。
这些妖魔一个个化形为人,并在那里膜拜一头大妖,虽然所拜对象不同,所用法仪与之前所见也有些区别,可从根底上来说却是完全一致的。
“果然是此人所为。”
他现在已是可以确定了,这就是季庄道人所施展的手段。
这般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先前断绝道法,拦阻那一位存在归来并非是真正目的,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这里做文章。
只是这些妖魔化形却是有些奇怪,原本诸世之中,上乘修道人多是人修出身,这是因为人身最是适合修道,可在道法断绝之后,妖魔已是无有必要再变化人身了,故是这等作法看去毫无必要。
且凭季庄之能,完全可以弄出一套方便妖魔顶礼膜拜的规矩来,甚至换一个路数,那样反还不容易显露痕迹
他略一思忖,心中已然有数。
虽说现如今道法绝迹,可那只是造化宝莲强行为之,断的也只是小道罢了,真正大道其实并未有什么变化,连炼神修士都能算得上是求道之人,自身亦在求,又遑论去变?
而人身模样最是契合大道本质,所以以往生人修道最是容易攀登上境,而异类妖魔固然天生强横,可少有摘取上乘道果的。
从他所接触到的同道来看,没有一个是妖魔出身。
这般看来,季庄道人对此事可谓用意极深,因为此法莫看简单,可居然是可以通向大道的,
至于那法仪究竟膜拜的是谁人,其实丝毫不重要,神仙也好,魔神也罢,俱是为了让生灵渡过认知的那一关,并引导其化形为人身,好让其在渡过初期之后,能驾驭更为繁复上乘的法仪。
现如今山海界中诸派用了各种法门可以使后辈弟子继续拥有神通法力,可那仍只是小道而已,纵可长生,纵能手握大神通,可这等做法却是彻底与大道无缘了。
若是季庄此法流传出来,并在诸世扩散,那么很可能会很快填补上原本因为道法退去遗留下来的空白。
季庄到底要做何事他不清楚,但从这些痕迹和自身感应之上,却能确定,这一定与其人找回自身伟力有所关联。
这样他必须要设法拖延此事,从造化宝莲之事可以看出,一旦其人把力量找回,可不会再来和你好好言语,而是以力压迫了。
只是明面上阻碍其人不妥,那么也当在道法上与之对抗。
他稍作思索,自己也当演化出一门法诀,放入人间,供生灵修习。
原先他推演过一门无需任何外物就可修持的法门,只是这法门并不完全,在来至山海界之前,只推演至开脉之境,修士若循此法,那么在开脉过后仍得继续在气道路上行进,所以算不得是真正道法。
后来他又重新做过一番推演,可那时限于自身修为不足,此法至多到了洞天之境便就无法往前,所以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推行过,而前番那造化宝莲伟力一降,却也是一样将之隔绝在外了。
不过他倒是可以再重新推演一门法门出来,只是一念转动之间,他立时演化出了一门法诀,此法比之前所演高明了数倍不止,可他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所以这应该是有所缺陷的。
但是再一想,有所缺陷反而是好事,这样就算推行出去,季庄道人也不会太过注意,而其中欠缺,他可日后再行弥补。
生出此念之后,他意念一动,面前凭空生出一块大石,在他目注之下,渐渐有一枚枚蚀文在上化显出来,随即此物一震,便化为无数碎片,往着诸天万界分散而去。
至于季庄道人在察觉到这门道法之后,会否用造化宝莲使之断绝,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这是他这布须天御主因为旧法断绝,在自家地界上推行新法,并不涉及到其余现世,对方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前来干涉。
再则,若其人敢于这般做,那他也会尽起布须天乃至数处造化之地的伟力,并唤动所有同道与之对抗,
这样一来,前番约言便全数推翻了,季庄当不难预见到这一步,其人尚算是守规矩之人,定然是不会因小失大的,
这等事做完,他仍旧是在殿中持坐,顺带留神虚寂之中变化,只是这时,忽然感得某一事,不由微微一笑,便于心下一唤。
过去不多久,张蝉就自外入得殿中,很是高兴一拜,道:“见过老爷,小的一听老爷呼唤,就即刻过来了。”
张衍笑了一笑,道:“你去往子宏那里走一趟。传一句话,就说我已知晓他用意,要他放心大胆去做便是,不必顾忌太多,你过去之后,就留在他身边做事。”
张蝉大声应下,随后兴冲冲就往山海界遁去了。
瑶阴派内,魏子宏在收得底下那位禀告之事后,也很是重视,东荒地陆上盛行与妖魔异类通婚,也是有其迫切原由的。
这数千年来,在修道人和玄士联手剿杀之下,妖魔异类虽已是退去了荒原深处,可是那是因为人道有足够压制此辈的力量,要是这些异类在知晓道法衰退,修士离开世间,人道也无力再对其施压,那么多半是会卷土重来的。
别的不说,瑶阴派就有此等苗头,前几日下宗之中便有几名妖修将道法断绝之事散播至部族之中,而此辈已是被门中斩杀了。
他冷笑一声,这些妖修往日尚算老实,可情势一变,却是立刻有了自己的心思,也不知该说其愚蠢还是见识浅陋,莫非以为道法断绝修士就再无雷霆手段了么?
他认为必须将此辈方才方才冒出的念头狠狠打压下去,心中道:“看来先前所想之法可以一用了。”
在步入凡蜕之前,他所修习的乃是泰衡老祖所传下的万源生化功,此法乃是借真龙之血参修功行,而等到他斩去凡身后,却是对此法了解更深。
既然真龙精血可以为人所用,那么妖魔之血一样可以拿来借用,只是效用有些差别而已。
若自己能造出一门夺妖魔凶怪之精华,反哺己用的法门出来,这样不但可以遏制异类,也能有利于人道。
自山海界大比之后,诸天万界联系比以往更为频繁,他目光早已不在山海界一隅,而是看去更远。
所以按照他想法,这等法门并不仅仅是在山海界内推行,而是需要通行于诸天万界的,顺带也可将昭幽一脉乃至瑶阴派的名声扩散出去。
只是事情较大,尤其诸界异类数目众多,凭他一人之力或许难以兼顾齐全,最好有一个脉络之后,再找寻同门一起参详,而后再与诸派掌门商议,再行推广出去。
他在这里设法推敲法门,外面有弟子来禀,说是张蝉求见,他知张蝉不会无事,立便道:“快请。”
张蝉一进来,就抬手一拱,道:“魏师兄有礼。”
魏子宏回有一礼,笑道:“你不是在天星之上修持么,听说过得甚是逍遥,怎么想到来我处了。”
张蝉道:“小弟是奉老爷之命前来传话来的。”
魏子宏立时神色一正,道:“不知恩师有何上谕。”
张蝉道:“老爷说,你有什么要做的便放心大胆去做,不必有顾忌,我便留在此处帮衬师兄。”
魏子宏不由精神一振,道:“原来此事早在恩师预料之中,有恩师在上遮护,弟子行事就可放开手脚了。”
东荒地陆最南端,海沉山。
此间居住着十数个大族,以高、庆、何三家为首,大约百万余人,在这偏僻之地,也算是人口繁多了。
这些人并非是东荒土著,祖上乃是溟沧派九城人氏,只是当年因祖辈犯了过错,所以被驱赶了出来。
当年被驱逐之人并非一个两个,而是数个族门,此辈出来之后,因为北天寒渊附近不可驻留,也不得加入任何山海宗派,所以都是选择往东荒迁徙,其本身就会一些吐纳之术,再以手中积蓄从一些小宗那里换来修道之法,数千年来,偶尔也会出一两个大修,也算是在东荒之南站住了脚跟,
可是随着道法断绝,这些大族都是感到不安起来,海边不比如今东荒内陆,各种妖鱼妖鸟数不胜数,这一辈他们还有精通道法之人可以对抗,那么下一辈?岂不是只能当妖魔口中食了?
就在诸族上层忧心忡忡之时,出海捕鱼的人却是从海中捞出一些破碎石块,看上去像是从某处山崖上断落下来的,只是上面却缀满了古怪文字,船首感觉不凡,便带回了族内。
诸族毕竟祖上是九城之人,也是有见识的,一看就认出这是蚀文,怀疑此物与九洲大派有关,便命人再去打捞,前后用了半载,却是捞出了上百枚碎片,最后拼凑成一块丈许高的石碑。
奇异的是,此物在凑起来后,会自己弥合缺损,最后合还一体。
诸族上层认定此物不凡,还找族中懂得蚀文之人前来解读,然而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久而久之,也就淡了心思,将之放在了后山便不再理会了。
一连十数载,此物都没有什么动静,也是渐渐被人遗忘了,直到某一日,一群孩童到山后玩耍,其中一名高姓孩童迷了道路,与众人走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洞穴之前。此时正好是日入时分,他见洞中有光芒冒出,好奇之下,就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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