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触的刹那,灼热的灵纹便自腾根头部蔓延开来。
以解天扬手上的棋子为中心,那纹路包裹住了它整个头部,继而熊熊灵火爆燃而起,自天灵灌入灼烧妖脑、而后又蔓延至全身,将他自身的神识与那妖魂完全连接起来。
或者该说,此时此刻,他在以这活生生的妖魂为材料,将之炼化!
张若厉鬼般的嘶叫声起,赤色龙蛇的身躯狂暴地扭动,那头颅更是晃得如同狂翘蹶子的烈马。暴烈的冲击撞上他的元神,脑内顿时一阵痛晕交加,强大的迫力压的他几乎呕吐,连鼻中都流出血来。
但他死死地抓着那剑柄,又死死地保持着棋子中的灵力,就如同骑手拽紧烈马的缰绳,强顶着元神的压迫,生生地在其头上保持平衡,直至那晃动越来越弱,最后巨大的身躯仰倒下来,彻底没了戾气。
腾根倒地,解天扬同样从那妖首上滚落下来,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额上汗如雨下。刚才的元神冲击压的他现在还五内如焚,但即使如此他仍旧瞪大眼睛,尽力注视着——
在他眼前,在那燃烧的灵火当中,蒸腾的妖气正自腾根身上股股升起,汇入他手上的棋子当中。
随着这一阵变化,那巨大的赤色身躯迅速缩小,就像气球被放掉了气,缠绕身上的铁链也随之松弛,当啷落地。
全程解天扬都只是定定地看着,看着那东西蛟龙般的身躯干瘪下去、成了一张没有生命的死皮。而后,从那死皮的天灵处,徐徐钻出一条不过一臂长的赤色小蛇。
小蛇就像是腾根的微缩版,只是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妖气、反而带着属于他的灵纹。吐着信子,嘶嘶地在他面前扭着,灿金色的眼眸里映着少年有些呆滞的脸。
这是他的炼成品。
在灵器的帮助下,他将这大妖的妖魂炼成了属于自己的“兽”。
一人一蛇对视良久,两边似乎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情况。直至叮地一声响,那枚吸收了所有气息的棋子自解天扬身上滚落,落在他手边,所有的灵光收于一点,其上的“帅”字因此而闪动。
初出茅庐的元帅,迎来了他麾下的第一个士兵。
“看来,是成功了。”
百里瑜的声音从旁传来,这才把他从出神中叫醒。他一扭头,就看后者正举手收回缚魔锁,朝他微微一笑:“炼制生灵,乃炼器界至高的法门。现在,你已经达成了。”
解天扬喘着气,朝着面前的赤色小蛇伸出水。它同样探过头,吐出信子与他相接。就在触碰的一刹,那蛇身变作一团模糊的赤影,全然融入旁边的棋子当中。
“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今后,利用这灵器,你应当就能操纵收入其中的妖兽。”
百里瑜见他捡起棋子,平和道:“第一次尝试,元神毕竟还是有所消耗。现在你先不要多动,就在这地域中冥想罢。”
解天扬低应一声,将那棋子收入怀中,按百里瑜所说坐立原地,就地开始运转识海。
此时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就如百里瑜说的那样,刚才那一番与大妖的争斗让他的元神和灵力都消耗不少,现在整个人近乎脱力,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只能先行恢复。
不过他在那盘坐静立,旁边的两道目光却依旧落在他身上,暗下议论。
“以妖魂为基,炼制御兽么...”
看全了这一幕的上官雨凝低声说着,声音中有着意外:“以筑基修为,第一次尝试,居然就能直接炼化如此妖物...难怪百里同门你会选择他,实力的确惊人。”
“剑仙阁下之前也说过,这腾根是魍象一系土灵妖魔的克星,想必它留在这福地当中,也能起到镇压心魔牢狱的作用吧——选择他来担当此任,这也是魏泽阁下的意思,应当说大学从不会看走眼。”
百里瑜说到这突然笑了笑,朝上官雨凝打趣道:“那么,论及实力,他比之你选中的那名学子又如何?”
“大学并非宗门,入学之人均为学子,并无高下之分。”
上官雨凝柳眉一挑,却又接着道:“但若是一定要论实力的话,也十分难说。毕竟,那位韩姓学子…”
“他现在,已经习得了那一招。”
……
此时此刻,仙运会赛场。
暴烈雷击的残电消散,四周的被击穿的烟尘一并从中洞开。
云尘散去,突然间一道光线晃进眼中,肖游宇微微一眯眼,抬眼向上看去,而后面色骤然一变。
在他周围,四周的观众们脸上的表情与他完全相同——不,应该说,他们比他要震惊得多。此时他们只是看着,一张张脸都一致地张大了嘴,一双双眼里映着同样的辉光。
那是剑的辉光。
此时此刻,在飞散的烟尘之中,在这赛场的上空,数十道剑光正悬在那,刃上滚动着灵力的微光。
在四周阴云的映衬下,它们就如同夜幕下的颗颗星辰那样闪烁着,真假莫测、虚实难辨,时而让人感觉锋锐当头,时而又像是根本不存在。
白衣的人影自空中落下,轻轻踩在最上方的剑刃上,垂目俯视着脚下的赛场。
在宛若凝固的穹顶之下,他胸口云绕阴阳的徽记迎风招摇,那张脸上无波无澜,只有漆黑的瞳仁像是将所有的光芒吞噬进去,溅不起一丝涟漪。
——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
韩江尘默念着心诀,慢慢抬起头来。在他身边,数十道寒光霎时化为群青的掠影,变作了虚实不定的波纹。剑影当中,他的身姿粼粼波动,犹如淹没在水波当中。
那一秒钟无声无息,所有人都在瞬间感到了幻梦般的恍然。机械的广播声消失了,喧嚣的座席安静了,在那辉映的剑光中,场上的一切都像是变得不真实起来,仿佛是…身处镜中。
——此为,镜花水月。
一刻间像是有水滴落入湖面,叮哒音轻得微不可查,却清晰地传入了场内每一个人的耳中。那空中的剑影开始下落,在人们的感官中那就像是流水一般轻柔缓慢,但实际上...快如骤雨!
雷鸣之后,赛场下雨了。
那是一场群剑的暴雨。
数十道剑光从天而降,道道流光划破长空,已经没有人能看清那飞剑的真面目,只能看到宛若实质的寒气如水荡起,四周的沙尘皆被洗涤。他们在大阵的雷网间碰动着,切割闪电发出连绵的豪光,在那电闪雷鸣下,整个场内似是置于雷雨中心!
“天、天呐...”
直到这时候,观众们才发出了迟来的惊叹,声音压得极低。
比起方才震天动地的雷击,这番飞剑掠影本身实际并没有太大的响动,只是带起了道道擦动空气的风。
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就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解说都不敢多言,就像是害怕破坏了一片静谧湖泊的宁静。
一片安静的席间,姜玲正抬起头,看着那群剑中闪现的身影,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跟着部门到处调查心魔感染者的事情,没怎么关注个人赛,直到决赛圈了才抽出时间特地来观战——而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强?
她的目光全然集中在那道御剑的身影上,而另一边,吴袁二人所看的方向处,地上的肖游宇同样动作。
雷电再起,横切的电流扫过当空,将几道袭来的虚影登时拍散。那剑光眨眼间凭空消失,而另外一边的虚影却在瞬间实化。就像是场上正有无数面水镜旋转,飞来的剑刃虚影一触即溃,但同时另一侧的剑光却凭空生出,前后相接、无穷无尽!
肖游宇退了半步,操纵当头雷阵同时凝结出数道电光,不断击落袭来的飞剑,心中暗沉。
还是小看这个对手了。他能走到决赛,靠的绝不仅仅是那双眼睛。
实际上他并无法化出太多的飞剑,但在那虚实不定的变化下,把把剑刃像是占满了赛场的穹顶,每一寸光影中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如果说,刚才肖游宇的雷阵占据了整个地面的话;那么现在,韩江尘便占据了天空。
刚才,在自己利用烟雾遮掩了他视野的同时,他也同样借着这掩护铺开了那“镜花水月”的剑阵领域吗?
肖游宇双眼眯起,在如此意外的打击下,他却迅速找回了冷静。一边在身侧展开防御性的雷网,一边紧盯着当空的飞剑,心念急转。
这剑影是从他的灵剑上化出,也就是说,是完全的灵力造物吗?
如此考虑的话,可以暂且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术法,这虚实的转换应当就依赖于他灵力的起伏。
至少目前看来,这转换没有规律,无法从这里攻破。
但是,同时操控这么多道攻击,这得消耗多少元神和灵力?如此消耗下,这剑阵能维持多久?
这样的话...
凛意突然从头顶传来,肖游宇猛然抬头,寒光在同时刺入他眼中,见得到顶头的几道虚影正在空中聚为一体。他当机立断一道闪雷劈出,将那急欲射来的飞剑从空中击落,但这一次,那飞剑却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被一只手握住了。
白色的人影在上方显现,双手握剑、侧身回旋,一记直斩顺势下劈,爆发的锋利剑气自上而下,正正切中了飘浮当空的雷阵!
犹如刹那间白虹贯日,剑气与符阵相接,竟将那闪烁的雷电生生切断!刺耳的滋啦声扩散,失去连接的符纸在残电中无力地飘落,为这一剑,整个符阵直接破开!
肖游宇忽地闪身,身形与袭来的剑气险险擦过,手在地上一撑,地面祈禳大阵中残雷跳起,就欲还击。但韩江尘一招斩毕,力量居然丝毫没有用老,紧接着便是纵身一跃,重新腾空融入成群的剑影之中。
就在这一动作的同时,当空的“水镜”翻转,成群的剑光再度被抛洒而下。所指之处,赫然正是黏贴在赛场各处的、构成祈禳大阵的符纸!
在斩破了雷基符阵后,他又将目标转移到了脚下的大阵上,每一道飞剑都瞄准了一张构成阵脚的符纸,势头是要将其一举全部击穿!
从剑阵放出到现在,实际上只有不足一分钟的功夫,但他却已经借此连破肖游宇的数发手段。只要再击破眼下这个大阵,就能卸除对手的所有武装。
既然对手战术极高,那么,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剑光划落,他们在空中分散,如同花朵从中开放,飞向赛场的四面八方。但就在其即将落地的一刻,就看肖游宇猛一俯身,一掌拍于地面,先韩江尘一步,将自身灵力全然灌入祈禳阵内。
湛然雷光瞬间爆发!随着这一拍,他直接催发了存储阵内的全部灵力,这无异于引燃一个多重叠加的炸弹。只见惊雷平地而起,像是地面纵起雷电的光柱、直冲入当空的剑阵之间!
下一秒,电光炸裂,狂雷咆哮,声震全场!
“卧槽这什么!”
“瞎了!我瞎了!”
“我还活着吗?!”
“雷神降临!”
整个画面瞬间被强烈的闪光占满,眼见这一幕的人都条件反射地捂上了眼睛,耳膜都被那雷鸣震得嗡嗡作响。嗡响声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才消散,当观众们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心有余悸地放下面前的手臂时,面前的场景已经重归平静。
被偏折的天光重又恢复了直射,笼罩当空的“水镜”已经消失不见。在肖游宇的全力一击下,那展开的领域全然被击散。
他看不透那虚实的切换,于是干脆用上了范围最大的攻击手段,直接引爆大阵将整个剑阵全部淹没。“镜花水月”的领域被彻底击溃,但在同时,肖游宇的两个符阵也已经因此全丢。
余电消散,四周失却灵力供应的符咒术纸化作灰烬飘落。在失效的祈禳大阵中,肖游宇缓缓站起身来,粗重喘息;而在他对面,韩江尘的身影从空中栽下,拄剑于地,嘴角有血滴流淌。
就如肖游宇所料的那样,作为一个刚到筑基的修者,这剑阵领域对韩江尘的消耗极其可怖。领域溃散,他的灵力也已经被彻底抽空,恐怕经脉都已经被震伤。
但是,他还没倒。
剑阵虽然溃败,却也为他挡下了大部分雷电的伤害,现在仅仅是身体透支。
而在平常的训练当中,他早已经对透支的状态习以为常——作为斩妖人,从来都得习惯在极恶条件下生存。
见对手仍未败北,肖游宇眉间一皱,不消多想再度摸出符咒在手。
刚才交手的经历已经告诉他,哪怕抛开灵力单用剑技,这个人也是极其麻烦的对手。他自己的灵力也不多了,只能使用些小型攻击手段,必须趁这时一举决出胜负。
肖游宇口中默念咒语,手中的雷光再度吞吐。而在对面,韩江尘有些踉跄地撑起身来,重新持剑,黑瞳定定地盯视着他手上的符咒,额上冷汗滴下。
惊人的声势消失,观众们也同样收起了惊叹,将目光聚集在场上的两人身上。
那对峙的分秒如同凝固,而打破这凝固的,却不是任何一方的攻击,而是——
“嘟——嘟——”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长空,包括肖韩二人在内,场内的所有人都在一刻间愣神。片刻的沉寂后,所有人齐齐悚然。
防空警报!
整个安城市,响彻警报之声!
......
同一时刻,异常局办公室中,门被猛然推开,闯入者大汗淋漓地喘着气,声音发颤。
“全城上下...心魔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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