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方向两千米外,远远地便能看见一排城市中很少见的矮房,都是老式的砖砌房,最高的也只有两层。
这是依威河的河流经济而生的郊区村落之一,坐落在下游离河最近的地方。这条河流一直给这里的居民提供着生计,但这一次它带来的,却是十足的灾难。
能住在这里的都是对河了如指掌的樵夫传人。即使这样,也没有人预料到这次突如其来的决堤。
明明没有下雨,但那条平稳流淌的威河像是突然变成了妖魔,从第一个人发现异常的涨潮、到河水淹没半个村落,中间的时间差不过十分钟左右。
而此时,水势就已涨到近一人高。所有房屋的一层门窗都已经被水堵死,有些脆弱的旧门直接被冲断、水流涌进室内将房间一个接一个地淹掉。好在村长判断及时,叫所有人不要瞎跑而是登上屋顶,这第一波才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这洪水的涨势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似的。在超过四十年来最高水位以后它毫无停歇之意,反而是变本加厉,不消多时整个村落便已陷在一片汪洋当中。
王渡舟蹲在自家屋顶的最高处,捂着刚才被飞石砸中的冒血的额头,和其它同样蹲在屋顶上的居民一起垂下眼,目光颤抖地盯视着脚下乱冲的河水。
那翻搅的泡沫中滚动着树枝、桌椅乃至短路的电动车。村里的电线杆被急流冲得歪斜,垂下了致命的高压线,与水面接触,不断爆出霹雳般的火花和闪光。河水像是猛兽向他张开了巨口,混杂着滚落的山石汇成了泥石流,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他脚下最熟悉的家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身侧传来低低的哭泣声,他赶忙转过身,紧紧抱住旁边的妻子,妻子则用多处擦伤的手臂拥着他们三岁的女儿。小女孩受了惊,此时正在妈妈怀里蹬着腿大哭着:“我害怕...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乖,没事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女人轻声安慰着小小的女孩,但随即看像丈夫的眼神里却是十足的恐惧,“这是怎么回事?救援队得什么时候才能来?”
“不知道,通信都断了,也不知道村长那边能不能联系上...”
王渡舟捏紧了无信号的手机。虽然话没有说完,但妻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都沉默下来,就那么看着脚下的水面不断向他们凑近,不消多时,那溅起的水花就已经舔到了他们的脚背。
王渡舟背后已经被汗浸湿。照这个上涨速度,最多几分钟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呆不住了,但这样的紧急情况下他们也没别的地方可逃。
这个小村位置本来就偏,就算真的第一时间把情况反映到了上面,几分钟的时间也不足以从城里赶到这里,而如今他脚下的房子在冲击下已经微微摇晃起来,随时都可能陷入水中。
没希望了。他想,现在可能只有神仙才能救自己一家了吧。
思考之间,王渡舟沉下脸色,斜过身子,朝旁边的妻子亮出了肩膀:“来,你抱着花花,站我肩膀上。”
女人愕然:“你要做什么?”
“你站在我肩上,把花花举起来。然后我再站起来,咱们一块把闺女托高。”王渡舟看着怀中的女儿,“如果待会水真的漫上来,淹过咱俩还得几分钟...咱们俩来给花花抢出这个时间!”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连怀中的小女孩都停止了大哭,抽泣着看着他:“爸爸,没有人来救我们了么?”
“放心,会来的。”王渡舟怜爱地摸着她小小的脑袋,“别怕,会有神仙从天上下来救我们的。”
女人听到这话垂下了头,再抬起时眼中已经全然是母性的坚定。
她抱着小女孩立起身,小心地踏上了男人的肩膀,然后男人攥上她的脚腕,两人靠着旁边的烟囱艰难地保持住了平衡,等到脚下不再晃动的时候,她最后吻了一下小小的女孩,而后将她托在手中,高高地抬了起来,举过头顶。
身处这样的高处,小女孩却没有再哭闹。她睁着泪眼看着脚下,那房子在松动的土层中一点点下陷,泥水却终于涨了上来,在不断推动的浪花中,一点点缩小着屋顶可落脚的空间。
一家三口此时仿佛正飘荡在大海中,站在一个即将被淹没的孤岛上。而在前方,急流正将水面推得鼓起,几次眨眼的功夫便已变成了一排泥浪,朝着屋顶上的三人扑面而来。
男人和女人顿时闭上了眼睛紧绷了全身,准备用身体来承受这一发水浪的冲击。但几秒钟过去,水压的冲击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急流勇退的回卷声。
“哗啦——”
听到声音,男人和女人同时睁开了眼睛,而后,那两双眼睛被震惊撑大了。
在他们眼前,一个身影正从天上飞身而下,以完全违反地心引力的方式悬在上方,挡在他们面前。
她伸出双手举在面前,明明那手中没有任何东西,但却像是撑起了一堵无形的墙一般,奔涌上前的水流登时在她面前止步、再无法朝这边前行一丝半点。
她接着双手下压,看似没有一点力道,然而面前那翻卷的泥浪却就这么被她按了下去。在这一道身影面前,凶猛的泥洪就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宠物狗,只在举手投足的几秒间,便完全退了下去。
“你,你...”
王渡舟和妻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道身影只觉得如堕梦境。而就在这时,那道身影回过了身影,面貌竟然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
四周的水花溅在她身侧,在阳光的映照下透出彩虹的光晕。就在这七彩的光晕当中,她从空中按下身形,飘飞到他们顶头,仿佛携着阳光而来一般,从那举高的手中接过了呆愣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
“已经没事了。”她轻声说,“我会救你的。”
那话落在面前的夫妻二人耳中,像是把周围的水声都压得寂静下去。他们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从天而降的女孩,半晌妻子突然恍惚般喊道:“神...神仙!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她说完这话,就见那仙人般的女孩朝她转过了目光,而后,摇了摇头。
“不,不只是这样。”
袁清清说着,一手抱着小女孩,另一手却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从男人身上放了下来。
“我想要拯救所有人的。所以,你们一家人,我都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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