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看着台下听的津津有味的观众们,心中也是颇为得意,看来自己还真是一个讲故事的小能手啊。
“就像魔都,当年到魔都先要去拜见杜月笙,黄金荣这样的大混混,大富豪,当年就有这么一个故事,当年,我的师爷,马联良大师第一次去魔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怹,意气风发,到了魔都之后,有人就跟怹说,您得去拜访一下杜月笙杜老板,不过马大师当时心高气傲,就没去,不光没去拜访杜月笙,而且连带着那些大报社的老板,怹都没去邀请一下。
结果,杜月笙虽然没有在意,但是那些报社的老板们都是义愤填膺,虽然你马联良在京城赫赫扬名,但是来到我们魔都,你竟然敢这么傲气,那咱们就要看看谁顶不住了。结果,当时,魔都所有的报社都不刊登马联良来魔都的消息,很多魔都人都不知道马联良来魔都唱戏了,不过,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过人的天赋,照样卖了个满堂彩,但是唱完之后,整个魔都的报纸上还是看不到马联良大师的消息,就算是有,也是在犄角旮旯里,一个小豆腐块大小的地方,刊登了马联良来魔都唱戏,不过水平一般,全是诋毁之词。”
听到这里,下面的观众都是心中一阵替马联良大师抱不平。
裴琰之继续说道,“但是,当地有一位富豪,非常喜欢马联良大师的艺术,而且对魔都媒体的这种行为感到非常的羞愧和不满,于是他直接买了几十张戏票,亲自送给了当时魔都几个大报社的老板的家中,希望他们能够来听戏,这位大富豪也是很有能量的,这些报社的老板也不愿意得罪他,于是就带着不少人去看戏了,等到马联良大师演完之后,这位富豪将这些人请到一家酒楼,大排宴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富豪就问道,各位觉得马联良的戏怎么样。
这些位也都是懂戏的人,拿了人家,吃了人家,要是再说昧心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都是场面人,所以大家都说,唱的好,果然是名角。
大富豪一听,就怒了,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们的报纸上一字不登,就算是登了,也是百般的诋毁,是何道理。
这些报社的老板也是一脸苦笑,说道,马老板的戏确实是好,但是他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来到魔都连一顿饭都不请我们,还要让我们说好话,这就太欺负人了吧,所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就算您是条过江龙,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话一说,这位大富豪也是哑然失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于是这位找到了马联良大师,将这些话跟怹老人家说了,马大师也是微微一笑,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自己来魔都是来扬名的,不是来跟人斗气的,对方既然已经说软话了,自己也不能这么撑着绷着,于是摆了一桌,将所有的报社老板约到一起,这位大富豪作陪,第二天,所有的报纸上都登了马联良大师在魔都扬名立万的消息。”
裴琰之叹了口气,说道,“大家看到了吗,就算是我师爷这么大的艺术家,照样要去拜码头,否则的话,就算当初怹在魔都唱了一个月,场场卖满,但是每一场能有几个人,走的时候肯定也是默默无闻,就跟没来过一样,而且如果那些报社的老板发坏,等我师爷走了之后,他们在报纸上登上‘马联良折戟魔都,铩羽而归’,这可是会对怹老人家的名声会有巨大的打击。”
台下的观众都是心思各异,这种事情真是让人听了就感觉心情不好,社会的黑暗面啊!
裴琰之笑着说道,“说到杜月笙,咱们就不得不再提起一位京剧界的大佬,就是余叔岩先生,1931年的时候,杜月笙在魔都大肆兴办了一场杜祠落成的京剧盛会,当时‘四大名旦’都被邀请去了,我师爷马联良先生也去了,基本上当时最有名气的大角儿都到了,唯独这位余叔岩先生没有去,当时余叔岩也接到了杜月笙的邀请,但是余叔岩就说,这次我就不去了,多谢杜老板的盛情,但是杜月笙是什么样的人物,而且这次杜祠落成应该是他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了,之前马联良先生没有拜码头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但是这次的事,可是他最看重的事情了,所以当时杜月笙就说了一句话,如果余先生这次不来的话,以后也不要来魔都了。”
台下的观众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杜月笙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初杜祠落成的时候,就连委员长都亲自手书了一副“孝思不匮”的牌匾,当年国民党的政要高层很多人都是亲临现场,可谓了众星云集。
杜月笙的这一句话就直接断送了余叔岩来魔都唱戏的可能。
裴琰之笑着说道,“而那位余叔岩先生也是硬气,回了一句话,我宁可此生不到魔都唱戏,我这次也不来。就是这么硬气,傲骨嶙峋,就跟我是一样的!”
本来大家都对余叔岩先生这样的高贵品质心中佩服的时候,不要脸的裴琰之竟然加了这么一句话,让大家纷纷不满的嘘声打起。
裴琰之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是因为余先生的身体不好,怹的身体是一直都不太好,所以活跃在舞台上的时间也不长,只有大概十多年的时间,而1931年的时候,余先生已经有三四年没有上台唱戏了,所以当时杜月笙向他发出邀请的时候,余先生其实是有病在身,所以不想去,结果杜月笙也不管余先生身体如何,就想要用话强逼着怹去演出,余先生虽然身子弱,但是跟我一样,是一个傲骨嶙峋的硬汉子,所以就直接回绝了!结果,从那以后,余先生再也没有去过魔都唱戏!”
台下的观众有一位有些疑惑的问道,“裴老板,你不是说那个时候余先生已经不上台了吗,那去不去魔都还有什么意义呢?”
裴琰之有些欣喜的点了点头,他就喜欢这样动脑子的观众,好捧哏,说道,“你这个就问到点子上了,听了刚才的故事有人会说,余先生已经不唱戏了,以后不去魔都唱戏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台下很多的观众都是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个理啊,就像某一个大明星说我从今以后退出影坛,息影了,再也不演戏了,结果有人威胁他,我过生日,你要是不来的话,以后你的电影就不要再我们这里播放了。
人家都不演了,你这个威胁又有什么用呢!
裴琰之笑着说道,“其实这个就是大家对京剧演员的一个误解,京剧演员一般到了一定的时候,或者一定的水平,就不在戏园子里唱戏了,是因为身份有了,这种小戏园子的戏就不唱了,而余叔岩先生,虽然外面的戏不唱了,但是人家还是应一些大富豪的堂会,为什么杜月笙会请他,就是因为他之前也被人邀请唱过堂会,只不过这一次余叔岩先生病的有点重,不想远途奔波而已!”
这样一解释,下面的观众这才明白了。
有一个观众说道,“对了,德正社的于德刚也不参加小剧场的演出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裴琰之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我德刚师哥现在也算是相声界数一数二的大腕儿了,二十块钱就想听他一段,跟他的身份不匹配,他现在身价起码二十五一段!”
下面的观众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感觉于德刚要在场,非要跟裴琰之打起来不可,谁身价二十五,低三十不行。
裴琰之微微一笑,说道,“所以,这个拜码头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那些没有后台的演员,到了一个地方,你必须要去拜码头,而且拜码头带来的好处也是让你受益匪浅的,我再给大家说一个津门的故事,这是当年的真人真事,一点不开玩笑,说的就是一个当地的大混混跟一位京剧演员成为了生死之交的故事。”
台下的观众眼珠子都瞪大了,这样的故事太吸引人了,一个大混混居然跟一个京剧演员成为好朋友,而且是生死之交,这太有意思了。
裴琰之说道,“这位京剧演员叫做小杨月楼,民国二十八年,龙王爷进了津门,大小房屋全都被水淹了,小杨月楼跟他的戏班全都困在了南市的庆云戏院,那种情况下,谁还看戏,老老小小二十多口人,全住在戏台上,这一困就是好几个月,没了进项,但是二十多口人吃马嚼,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结果手头没钱了,只能将十几箱行头道具抵押到了当铺。等到水退了之后,火车通车了,小杨月楼接下来要回魔都,马上就要走,车票都买好了,但是没钱赎当,这怎么办,你没有行头你怎么唱戏啊!”
台下的观众都是一脸认同,是啊,上一期裴琰之也说了,京剧演员的戏服就是战袍,那么行头道具,就相当于上战场的盔甲武器,你什么都拿着,你这是去送死吗?
裴琰之继续说道,“但是可把小杨月楼给急坏了,急得闹牙疼,腮帮子肿的老高,去火的药三十斤五十斤那么吃着!”
我去,三十斤五十斤的吃药,大象都受不了啊!
“戏园子的老板是个热心肠,一看小杨月楼这样,就悄悄跟他说,这事,您得去找找李金鏊,这位大爷为人仗义,拿义气当命,凭您的这个名气,这位绝对会帮忙的!”
“要说这位李金鏊是谁,津门有名的大流氓,大混混,这人虽然是流氓,但是对于义气二字,看得比命还重要,小杨月楼从来不跟这些人打交道,虽然对李金鏊颇有耳闻,但是今天这是没办法了,小杨月楼咬了咬牙,找到了李金鏊。”
“小杨月楼见了李金鏊之后,简直都不敢认,因为这主虽然说是大混混,手里也是很有钱,但是住的地方,就是一个很破旧的房子,家里的东西也都是一般人,出来之后,穿的也很破旧,看到小杨月楼之后,李金鏊皱皱眉头,问他是谁。跟着小杨月楼的伙计上前介绍了小杨月楼的身份,而且把来意说明白了。”
“李金鏊当时抱拳,您到津门来唱戏,是咱津门人耳朵的福气,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哪能让您受委屈啊,明天中午您就去当铺拉您的东西!说的爽快,小杨月楼则是半信半疑,但是也没办法,只要拱了拱手,道了声谢,就回去了!”
“李金鏊扭头就去当铺,进门就喊,掌柜的出来,我李金鏊有事相商,吓得伙计赶紧去找掌柜的,掌柜的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这么一个大流氓来你这里,估计是要讹钱,颤颤巍巍的出来了,请李金鏊上楼喝茶,结果李金鏊一摆手,说道,我有个朋友叫小杨月楼,有几个戏箱押在你这了,明个他来,你直接让他拿走,这个钱算我的,以后咱们再说。说完,李金鏊扭头就走了。”
台下的观众对李金鏊这种霸气的态度和语气也是震的不轻,哇塞,这话说的真硬气啊,果然是流氓,不由得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下面的故事,看看李金鏊这句话到底管不管用。
裴琰之笑着说道,“第二天中午,小杨月楼也没办法,只能来当铺碰碰运气,万一能成呢,真没办法了啊,结果,刚到当铺,就看到自己的那些大衣箱,二衣箱,三衣箱什么的,都摆在了当铺里,掌柜得等候多时了,小杨月楼晕乎乎的把当票交给掌柜的,掌柜的叫伙计帮忙,把这些戏箱全都送到了小杨月楼住的地方。小杨月楼到了住的地方,方才如梦初醒,一看这些戏箱,感叹一声,李金鏊,真乃义士也,大恩不言谢,小杨月楼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中,带人坐火车去了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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