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婶收拾了一半东西,玲珑只说:“带那些做什么?我带着剑,有一身儿能换洗的衣裳就行了。”
这话让齐婶儿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她恨不得把吃喝穿用,把这一院子的东西都给玲珑带上。
“齐婶儿,别收拾了。”玲珑让她坐下,拿出一封麻纸包的银子:“这个留给你。”
齐婶儿动作一僵,慢慢的坐了下来。
李复林要带走的只有徒弟们,在山上做杂役的这些人,是带不走的。普通人和修道之人不一样,北府城路途不近,路上又险阻重重,普通人去不了。
李复林对他们的安排就是每人给一笔银子,带他们下山到镇子上,他们可以在那里落脚、生活。李复林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还回回流山,那这些人还是可以回山上来继续生活。如果他们……也许回不来,这笔钱也够这些人安然度日。
其他人也有不舍,但也都对这个安排满意。因为他们在山上做活很多年,也明白普通人和修道之人的区别。北府城那个地方太远,修道之人去都要在路上耗费月把时光,那个地方也不适合普通人过活,他们去不得。有些在山上做活的人,一开始是打着不畏艰难求道问仙的念头才来回流山的,听说在鱼背坡那里就曾经摔死过想上山求道的人。
可这条路哪里是这么好走的?有人上山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没有那个根骨悟性,哪怕留在山上待再久,天天看人家练,自己就是摸不着门。
既然不能求道,这天下哪里不能挣口饭吃?
齐婶却不大一样。
她上山时间长,是被李复林救下来带到山上的。连大师兄小时候都被她抱过,喂过饭洗过尿布什么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后来因为其他弟子渐渐长大,齐婶就专门照顾玲珑这个院子,其他人的事情也还帮着做,不过做的少了些。
她在山下应该是没有地方容身的,一个妇道人家带着钱财只怕也不安全。
玲珑虽然粗心一些,但是她和齐婶儿关系要好,一年一年处下来的情分与旁人不同。
“我打算托个人先照顾你。”玲珑说:“山下开客栈的张掌柜人很好,老实忠厚,也是受过师父恩惠的。你就先住那里,他一家会照应你。反正他开客栈地方大,饭食客栈旁边也有,想自己做来吃也方便。等我们在北府城安顿下来了,”玲珑顿一下:“如果我们一年半载就回来,那就接你上山上。如果时间长回不来,我就找人接你到北府城去住。”
齐婶对她来说也同别人不一样,玲珑想,她总不能看齐婶半道上没了着落。反正不管怎么样,齐婶活着她照应,齐婶儿要没了她也给送终置办后事。
齐婶儿低头抹着泪,隔了好一会儿应了一声:“好。”
她实在舍不得。
可是自己没本事,而回流山上上下下,师父徒弟都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走的道儿和一般人不一样,她只是个一般人,走不了那条道。
以前还觉得她能守着他们,日子一天一天这么过,太太平平的很好。
可是这一分离,谁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她已经不年轻了,眼看年过五十了。这些年年景算太平的,可是活到五六十人,谁敢说阎王哪天就来叫?可能这一分开,就是永别了。
齐婶儿半宿都没睡着觉,天快亮时打了个盹,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好象很累很累,可是醒来后全不记得梦里的情形了。
她爬起来又去厨房帮忙,做了顿饭。厨房里其他人也知道这怕是在山上做的最后一顿饭了,平时都热热闹闹的,今天都不怎么说话。各人的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李复林给钱不小气,钱财对修道之人用处不大,普通人却是一日也离不得它。
沉默的一起吃了早饭,所有人就开始沉默的准备下山。该带走的都带上了,留下的就留下了。屋子锁了起来,院子也都空了。
如李复林之前所想的,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跟他一起走,有几个外门弟子说,好几年没有回家了,也着惦记家人,所以想回去看看。
这其实也就是隐晦的想要离开宗门的意思。如果只是回家看看,那就该约好什么时候再到北府城会合。但是人家没说这个话,显然就是不打算再会合了。
李复林并不意外,也谈不上有什么失望,很干脆就同意了,还给这几个弟子每人送了一样东西,总归是师徒一场。两个人给的都是宝剑,剩下的人给的是一两样丹药。
一路下山,因为莫辰修为未复,走的不算快。到了山下镇上,把齐婶他们这些人安顿了之后,又有两个人向李复林告辞。他们拜师之前也有些基业,这几年在山上也学了不少以前根本摸不着边的真本事,早有想要下山的心了,这次也算是个机会。
对于他们,李复林也大度的松了手。
对他来说,人活一世,天下这么大,谁会在一个地方困一辈子?世上这么多人,谁和谁又能从生到死的都守在一起?不过都是因势而聚,缘尽则散。
别人要另寻前程,李复林并不拦着。将来这些曾经的外门弟子如果遇着难处,能帮他还会帮一把。但是也有一样,既然已经离开了,他们就不能再打回流山的名义行事,无论行善作恶,小事大事,这一点必须分清楚。
他们没在镇上停留,继续赶路,天黑时到了一处江边小城,这里人不多,房舍稀疏,不算繁华,他们一行人在城外道观歇脚,晚上草草用了点素面。这道观里的人虽然是普通人,但是多少知道点修道的事,晓得李复林他们一行人来历不凡,倒是想尽心招待,可是道观就这么小,再尽心也难为无米之炊。
好在回流山这些人只是暂时落脚,并没有想挑剔这些的意思。
这一天气氛不好,大家都不怎么说话。玲珑被那些半途走掉的人气得不肯吃饭,翟文晖看着了,也不能劝,晚上各自回了房,他又揣着几个桃子去找人。
桃子熟的正好,皮一揭一包甜水,软软的都不用嚼了。
玲珑一边大口咬桃子一边说:“太过分了。当时他们上山拜师的时候,说的都天花乱坠的,就差没指天誓地说绝不变心了。现在还没怎么样,一个两个就怕受拖累,远远的躲开了。”
翟文晖劝她:“师父都不气,你也想开些吧。人各有志,强把人留下,人家心里反而怨恨,那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你不觉得那些有异心的人走了,咱们留下的人更亲厚了?”
玲珑一想,这倒也是。
以前山上人少的时候,师兄弟几个住的都近,比现在还亲热。后来人越来越多,有了内外之分,暗中又有人各自抱团,相处起来反而更多是面子情儿。
“你说的对。”玲珑说:“想走的赶紧走,都走了才清净,省得在眼前晃着闹心。”
翟文晖笑着又替她剥了一只桃子的皮:“我可不走啊,我还想着师父多早晚心情好收我为亲传弟子呢。”
“快啦。”玲珑说:“再说你现在学的练的也不比我差,大师兄也指点了你不少呢。”
说是亲传弟子,其实李复林手把手教徒弟的时候很少,也就莫辰得的指点最多,往下头数,玲珑他们平时多数都是大师兄在教。
“大师兄的伤不碍事吧?”
“没事,今天赶路看着不是也没事吗?师父说大概月把功夫就能好了。”
翟文晖点头说:“大师兄原该好好闭关休养的,这次也是太不巧了。”
可不是,不管怎么说,有伤的人不能好好歇息还得赶路这确实是太不巧。
吃完桃子翟文晖还给她打了水洗手,看玲珑心情好了这才回去。道观里地方不大,玲珑是个姑娘,所以单住一间屋,其他人都是几个人住在一起的。
莫辰和晓冬还是住在一块儿。
晓冬被大师兄盯着练功,可是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苦。虽然赶路是辛苦事,借住的地方不免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一路上还走了两三拨人,可是晓冬都不在乎。
两人并排而坐,晓冬缓缓吁了口气,转头睁开眼看向身旁。
莫辰盘膝而坐,闭着双目,神情安然。烛光投在他的脸上,风吹着烛芯摇晃,他脸上的光影也动荡着,明暗不定。
晓冬就是担心大师兄身上的问题。
那鳞片,是怎么回事呢?人身上不会平白无故的长出那个来,虽然说它现在又不见了,可是也不能当它就没出现过啊。
想到这儿晓冬心里有些发慌。
他自己身上的问题倒是没有功夫多想,一心一意替大师兄打算。
这事儿,他不懂,又不敢同旁人商量。
回头问问师兄,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师父,师父总比他们有办法的。
正在想着,莫辰也睁开了眼睛。
他墨黑的双瞳上有一层金色的浮光掠过,看来平白多了几分妖异奇诡。
晓冬愣了下,又觉得,多半是烛光摇曳映出来的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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