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噗嗤~”
那根箭矢孤零零的悬在朱天和的胸前,鲜血顺着黑色的箭头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面。
朱天和的胸口剧烈起伏,神智迅速消散,这一箭可是正中了要害。
拓跋宏明明近在咫尺,已然昏死过去,可朱天和的手掌完全不听使唤,再也提不起那柄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初代北凉刀。
“咣当~”
弯刀砰然落地。
老将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惨笑,眼神中满是不甘。
一刀,就差那么一刀,他就能换掉拓跋宏。
可惜了~
“轰!”
老将直直的向后倒地,倒在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之中。
他艰难的撑着眼皮看向天空,鲜血一口一口的往外喷,身体不断哆嗦。
今天算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暖阳轻洒在大地上,天空碧蓝,一望无际,云朵在空中翻滚。
这风景绝佳,可惜无心欣赏。
朱天和的嗅觉好像失灵了,再也闻不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但他能感受到风中的萧瑟。
边关人,死边关~
武德五年,朱天和受尘岳邀请,自幽州投入凉州军伍,一手筹建重甲营,为凉州步军奠基。
武德六年,朱天和升任凉州步军主帅,和褚玉成一起重新打造凉州步军体系,也是今时今日强大凉军的基础。
景泰初年,福王造反,八万凉州军南下平叛,重甲营初战即杀敌近万,让福州叛军闻风丧胆。
景泰二年,凉军主力围困藤甲兵于落花涧,朱天和亲帅重甲营围堵两侧涧口,血战一昼夜,让叛军一兵一卒未能逃出战场。
朱天和一手打造的重甲营就是在这一场场血战中建立起自己的凶名。
……
后来北凉新添朔州,尘岳第一个就想到了朱天和,有他坐镇边关,尘岳很放心。
从那时起朱天和就一直坐镇朔风城。这么多年来,无数燕军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慕云幻、慕云端康,谁没在朔风城跌过跟头?
可他们始终没能踏进朔州一步。
老将军守住了边关的门户,也为凉军留下了李慕寒、梅玉书、夜潇潇、厉拔天等一众年轻后辈。
他们是凉军未来的柱石。
朱天和的眼神越来越昏暗,往事一幕幕在他的眼线闪过,有热血豪情、有边关寒苦、有欢声笑语……
老将军看着天空,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嘴里下意识的喃喃道:
“大凉,大凉啊~”
他相信,凉军的马蹄终有一天会踏平万里草原,让边关人再也不会承受战乱之苦。
老将军死了,死在了北凉最北的朔风城,死在了万军从中。
边关人啊~
不远处,黑底银豹旗的副帅衡仓山还保持着弯弓射箭的姿势,刚刚击毙朱天和的那一箭就出自他手,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拓跋宏死在朱天和的手中。
“救人!”
衡仓山嘶吼出声:
“医官,快去救将军!”
“诺!”
密密麻麻的燕军终于从愣神中醒了过来,乱糟糟的扑向了战场中央,去救他们那位生死不明的主帅。
……
“杀啊!”
“当当当!”
“嗤嗤嗤~”
“噗嗤~”
“啊啊啊~”
城内的激战还在持续,凉军步卒、重甲营的残兵还有那些毅然决然投身战场的百姓,还在和燕军做着最后的生死搏杀。
他们并不知道朱天和已经战死,就算知道,朱天和也相信凉军的这些汉子们不会溃败。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开战前的那道军令:
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死守朔风城!
城外的燕军将台上,留守中军的董鄂木琅满脸阴沉,因为从后方快马赶来的斥候带来了辎重营的最新战报。
朔风营和燕军的骑卒大战一场,己方数千骑兵全线溃败,眼下朔风营已经开始冲击辎重营的拒马阵。
别看留守后军的还有一两万人,但都是老弱病残、伤兵为主,这些兵马能挡住朔风营的几次冲阵董鄂木琅真的不敢过于乐观。
要是辎重营中的粮草、军械、备用战马全部被凉军摧毁,那十几万大军就算杀进了朔风城,也举步维艰。
“驾!驾!”
“哒哒哒!”
就在董鄂木琅觉得进退两难之时,一队精锐骑卒浩浩荡荡的冲出了朔风城,直奔己方大阵,看着乱糟糟的。
衡仓山一路小跑,径直来到了将台之上。
“你怎么来了?”
董鄂木琅满脸疑惑,略带一丝兴奋的问道:
“是不是已经击溃了重甲营?”
若是重甲营被吃掉了,那现在掉头去救辎重营还来得及。
“重甲营是击溃了。”
衡仓山气喘吁吁的说道:“可是拓拔将军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军医还在救治。
重甲营的残兵还在抵抗,一时半会战事还无法结束。”
衡仓山满脸苦涩,凉军的抵抗意志出人意料的顽强,燕军的战线推进的十分缓慢。
“什么!拓拔将军受伤了!”
董鄂木琅眼眶一突:“这可如何是好!这仗该怎么打?”
随即董鄂木琅就把辎重营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衡仓山的心中咯噔一下,艰难的说道:
“若是抽调骑兵去救辎重营,城内的大军就只能全部撤出来了。
没有骑兵相助,根本打不垮凉军和那些老百姓。”
“妈的!
这些北凉百姓都是疯子吗!”
董鄂木琅破口大骂,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
现在燕军陷面对着艰难的抉择。
进,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杀光城内的凉军,还要冒着辎重营全军覆没的锋线。
退,好不容易杀进了朔风城,就这么退出去,谁也不甘心。
衡仓山犹豫了许久才说道:
“少族长,还得您拿个主意~”
当下拓跋宏重伤昏迷,全军地位最高的就是董鄂木琅了,况且衡仓山也没胆子做决定。
一旦做错了决定,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董鄂木琅看了一眼朔风城的城头,喃喃道:
“朔风城没攻下,咱们日后还能接着打,反正守军死的差不多了。
但要是辎重营没了,十几万大军就算进入凉州内地,也可能因为缺粮而溃败。
这个战败的代价,我们承受不起。”
衡仓山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少族长的意思是,撤兵?”
“嗯!”
董鄂木琅不再犹豫,冷声喝道:
“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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