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一
秦雾本打算跟季清恒聊两句就离开的。
但没想到季清恒看着她简历上的学校, 眼神倒显得颇感兴趣。
老实说，秦雾本来没打算到公司工作, 给自己做的简历也没多上心, 是用网上下载的模板。
秦雾很认真地把自己从初中到大学的教育经历都填了进去。
“秦小姐，您知道我们这剧是校园背景的吧。”
季清恒突然问道。
“知道。”
秦雾扭过头看了一眼许嘉年所在的方向。
“我们有几个备选的取景地，这个第一选择说起来也很巧, 就是秦小姐您的高中, S市一中。”
季清恒朝秦雾眨了眨眼。
“嗯。”
秦雾静静等待季清恒的下文。
她的高中是S市闻名的百年老校，除却本身教学质量稳居S市前列之外, 校内建筑也多是老式建筑, 风景亦有历史底蕴。
季清恒会挑她曾经的母校, 并不奇怪。
“本来我跟他们谈过, 但是被拒绝了。”
季清恒面上的表情感觉很惋惜, “没有认识的人给我们引荐。”
“是正常的。”
秦雾点头。
“但是我们还不想放弃。”
季清恒轻叹一声, “毕竟我们要追求最好的。”
秦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季清恒。
“碰巧秦小姐您是校友，要不……您可以帮忙沟通一下吗？”
季清恒试探性发问。
秦雾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倒不是不想给季清恒帮忙, 只是“沟通”这个事, 看起来不像是她能搞定的事情。
“秦小姐觉得很困难？”
季清恒有些好奇地问道。
秦雾点了点头。
“但是取景地也会影响成品效果, 秦小姐您也是知道的。”
季清恒劝说秦雾, “您也是一虹娱乐的员工, 应该也希望你们公司的许嘉年能够在一部足够优秀的作品里有好的表现吧？”
秦雾抬眸看了一眼季清恒，忽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许嘉年确实应该有个很好的机会, 季清恒看起来也是个对作品很认真的人。
这种有些执拗的认真让秦雾有些共鸣。
她轻叹一口气：“也行。”
“但我并不保证一定能沟通下来。”
秦雾还是有些犹豫。
她至少有三年没回过S市一中了。
“秦小姐, 谢谢您。”
季清恒真诚道谢。
秦雾被他感谢得有些不好意思, 摆摆手道：“还没成呢。”
既然答应了季清恒，秦雾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即便她心里觉得突然联系自己以前的老师有些尴尬, 但为了这部网剧的最终效果，她还是将以前班主任周老师的电话给找了出来。
秦雾握着手机，心里想她到底在图个啥。
她为什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季清恒。
秦雾将电话号码输入手机，一边输入一边想。
是季清恒搬出许嘉年之后，她才答应的。
她没办法骗自己。
她就是为了许嘉年。
秦雾敛下眉目，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她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危险领域，但却迷人，引人沉溺。
按下通话键，秦雾戴上痛苦面具，进入社交状态。
现在是周五晚的八点，以前的老班主任周老师很快接了电话。
柔和的中年女人声音从手机传来，带有语文教师特有的清晰咬字。
“秦雾？”
周老师问，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秦雾觉得有些奇怪。
她带过很多届学生，为何独独记住了她的名字？
秦雾略微仰起头来，漂亮的眼眸里蕴着复杂的神色。
“周老师，是我。”
秦雾的声音宛如泠泠碎玉。
她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便笺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贴心分了好几个小点。
是她之前拜托许嘉年给她写的。
秦雾让许嘉年教一下自己，到底该怎么把季清恒的需求委婉地表达出来。
没想到许嘉年居然给她写了这么多。
秦雾看了下纸上的要点，支支吾吾说道：“呃……周老师，是这样的。”
“我好久没回学校看看了，周末学校有人吗，我可以找个时间回去走走吗？”
秦雾知道自己不能一步迈进正题，先见上面再说。
——这也是许嘉年教她的。
“秦雾你其实工作日过来也可以的，周末应该只有自习的同学和值班老师在，这周日刚好是我值班。”
周老师柔声对她说。
“那周老师，我周日过去？”
秦雾试探性发问。
“可以呀。”
周老师的声音依旧温和，“秦雾，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秦雾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自己。
“周老师，您还记得我。”
秦雾的声音弱了下去。
“秦雾，教过你的老师都记得你。”
周老师笑了一声说道。
谁能不记得秦雾呢？
这个孩子太特别了。
“这样呀。”
秦雾的手指放在衣角绞了绞，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是这样的。”
周老师说。
说定之后，秦雾跟周老师说了两句话，便挂了电话。
秦雾一屁股坐回沙发上，觉得有些疑惑。
她一直以为，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
但周老师对她态度，竟然挺好的。
她以为周老师应该都不认得她的。
秦雾长长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累。
她仿佛刚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瘫了下来。
许嘉年给她发了个消息。
【嘉：说完了？
】
【5：说完了，我跟周老师说这周日过去。
】
也不是多久远的日子，就后天。
【嘉：嗯。
】
许嘉年马上给助理发了个消息。
【嘉：这周日下午的会议推了，改天开。
】
然后他再给秦雾发。
【嘉：这周日我有空。
】
秦雾看到这弹出的消息，原本有些疲惫的心立马振奋起来。
她就是怕一个人过去，如果有一个人陪着过去，或许还不错？
秦雾明白许嘉年的言下之意。
她答应了。
【5：许哥要跟我一起去吗？
】
【嘉：如果能谈妥，也算提前熟悉下环境。
】
【5：好。
】
秦雾缓缓地，慢慢地打出了四个字。
【5：那一起吧。
】
他们住的地方，离S市一中倒有些距离。
秦雾跟许嘉年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的时间了。
她看向S市一中大门后的自行车棚，因为不是上学时间的缘故，里面零零星星停着几辆自行车。
秦雾想到自己以前骑着叮当乱响的自行车，在学校大门外停着的许多豪车旁歪歪扭扭经过。
“我以前是骑自行车上学的。”
秦雾说。
许嘉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顺利脑补出了这画面。
他扭头看秦雾清秀的侧脸，觉得自己仿佛又……多了解她一点点了。
许嘉年没有否认自己对秦雾的好奇心。
“挺好的。”
许嘉年定睛望着她说道。
他以前也很想骑，但没机会骑过。
在这点上，他很羡慕秦雾。
秦雾一脚蹦进学校大门，对许嘉年夸海口：“改天有机会骑单车载你。”
许嘉年这句话似乎哪里不太对。
但他还是顺着她，乖巧点了点头：“好。”
周老师站在门卫室附近，远远地便看到了秦雾。
秦雾亦发现了她，赶忙迎了上去。
“周老师。”
秦雾小声说道。
几年过去，周老师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看上去略老了几分。
周老师望着秦雾，笑了起来：“秦雾，你漂亮很多了。”
秦雾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周老师看到站在秦雾身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的许嘉年。
“带男朋友回学校了？”
周老师对她小声耳语，暧昧猜测。
她有些欣慰，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优秀，样貌气质都不俗。
秦雾差点没被这句话呛到：“不是不是……”
“就是我这次回来，还有件事想找我们学校领导。”
秦雾提起自己的来意。
“秦雾，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周老师注意到秦雾小心翼翼的姿态，便柔声安慰她。
秦雾觉得周老师对她的态度好得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会这样呢？
不过既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碰壁，秦雾便跟许嘉年暂时告别，跟着周老师去见校领导。
刚进会议室，秦雾便忍不住挺直了背，姿态变成了好好学生。
秦雾至今没理解，为什么她一个曾经的学生，回到自己的母校，就算想要见校领导，怎么也毫无困难呢？
现在校领导这么好见吗？
秦雾对这位张副校长也熟悉，以前演讲台上讲话经常有他。
“秦雾？”
张副校长一见秦雾，神色便有些惊讶。
秦雾更懵逼了，这位张副校长总不可能给自己颁了几次优秀学生奖就记得自己吧？
“张校长。”
秦雾一步一挪，走了过去。
她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是季清恒交给他的，关于他们网剧的取景计划书。
“秦雾啊，我记得你。”
张副校长给秦雾拿了瓶矿泉水，“我记得以前每届优秀学生，都是你，对吧。”
秦雾摇了摇头：“高三下那届，不是我。”
“哎，我也老了记串了。”
张副校长挠了挠秃了的头。
“找我有什么事啊？”
他问，看向秦雾的目光慈祥。
“是……是这样的。”
秦雾将手上的文件袋递了过去，“有一个网剧制片人兼导演，想要来我们学校取景……”
由于S市一中的风景与建筑，很多电影电视剧也不是没有打过这学校的主意。
学校管理层也会稍加筛选，能来他们学校取景的也大多是精良制作的荧幕之作。
一个网剧，还是没什么名气的制作班底，没人引荐，自然会被拒绝。
“啊，是网剧么？”
张副校长有些惊讶，“秦雾我记得你是考到了R大的摄影系对吧，以你的成绩是可惜了。”
秦雾摇了摇头：“兴趣而已。”
“既然你也亲自来问了，那他们制片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约个时间再谈一下吧。”
张副校长依旧态度很好。
秦雾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快，赶忙站起身来道谢。
“没事，没事的，秦雾。”
张副校长轻叹一声，语气含着些歉意，“小事而已。”
“就这事啦？”
张副校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差不多了。”
秦雾回答的语气干巴巴。
“那回去看看吧。”
张副校长笑了笑，“秦雾，你运动会时留下的跳高纪录，后来还没有同学能打破。”
秦雾：“？”
这纪录还在吗？
学弟学妹这么菜的吗？
“好，那谢谢校长了。”
秦雾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将这件事给解决了。
她并非是个念旧的人，但既然都回来了，在学校里逛逛也是好的。
秦雾跑下楼，准备去找许嘉年，却发现他没在楼下等着。
打开手机，许嘉年给她留了条信息。
【嘉：我去你们学校图书馆看看。
】
秦雾收起手机，往图书馆走了过去。
近秋的落叶，从逾百树龄的高大树木上落下。
秦雾的脚踩着干燥的落叶，一路走过去，发出沙沙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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