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钱
小卢提醒秦雾来公司与季清恒谈合作的时候, 可以试着带上自己的过往作品和简历，也好谈价格。
秦雾在家中翻箱倒柜找了很久, 找到自己半年前的简历。
她有个习惯, 凡是拍过的作品都会打印出来留个底。
秦雾想给他们网剧拍宣传照之类的，应该是要拍人像，在这方面她实在没有什么经验。
于是, 她随便带上了几张近期作品准备去公司。
她跟许嘉年约好下午一道过去。
秦雾没想到自己没有离开S市, 居然也能接到活儿。
这是久违的充实感觉。
到一虹娱乐的时候，季清恒将手上合同先交给许嘉年。
“许先生, 已经按您发过来的修改意见改过了。”
季清恒随口说道。
他低头与助理邹林耳语数句, 大致交代了下片酬的底线, 便让这个专业人士跟许嘉年去谈片酬。
交代完毕之后, 季清恒朝秦雾伸出一手来, 礼貌说道：“秦小姐, 昨天见到你了，没跟你聊聊，很可惜。”
秦雾望向季清恒的目光淡淡。
她冰冷手指与季清恒虚虚握了握。
“季先生, 之前我在电话里就说过了, 我并没什么拍人像的经验。”
会议室里空荡荡, 秦雾的语气凉出了回音。
季清恒将手里的烟摁进烟灰缸里摁灭。
“秦小姐, 您在拍人像上, 很有天分。”
季清恒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当然，很久之后, 他意识到秦雾可能只在拍许嘉年这件事上, 很有天分。
秦雾敛眉, 将自己的资料推给季清恒看：“季先生，我之前是拍风景的。”
季清恒的目光落在了秦雾毕业的大学与专业。
“你们这学校, 这专业，应该有位叫项凌的摄影大师吧，也是业内泰斗了。”
季清恒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秦雾没有否认：“是，他是我老师。”
“秦小姐说不太会拍人像，过谦了。”
季清恒轻笑一声。
秦雾托腮，没有接受季清恒的奉承：“季先生，如果您执意要跟我合作，我没办法保证效果。”
毕竟她一向是灵感型的拍摄手法。
“没关系。”
季清恒完全被秦雾所拍的那张许嘉年迷惑了。
“那可以。”
有能赚钱的活儿，秦雾不会拒绝。
季清恒低头翻看秦雾的过往作品，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这不是之前那个摄影杂志社的七夕活动照么？”
季清恒从一叠照片里抽出那张X镇的留白照片。
秦雾眉头一皱，心道不妙。
她怎么把这张照片给塞进来了。
“是。”
她无奈，只能承认。
“秦小姐这么厉害，倒也不必谦虚。”
季清恒觉得好玩。
毕竟这张照片当初在社交平台上也是带来了好一阵热度。
结果到最后，谁也没有找到那留白处究竟是谁。
季清恒手上有秦雾给许嘉年拍的那张杂志内页照。
他低着头，在秦雾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将X镇那张留白风景照与许嘉年的杂志内页照放在了一起。
有趣，真的太有趣了，季清恒心里想。
“偶然而已。”
秦雾一手托腮，声音淡淡。
“秦小姐应该了解过我们的剧了吧？”
季清恒打算与她聊聊。
他是导演，秦雾是摄影师，四舍五入都是搞艺术的，聊聊没准能有新的灵感。
秦雾呼吸一滞。
她想她何止是了解过。
她差点被你这剧吓死了好吗！
“了解了一点。”
秦雾斟酌着字词。
“秦小姐有什么看法？”
季清恒认真问。
“有点太吓人了。”
秦雾直言不讳，“所以需要能够缓和这种恐惧感的东西。”
季清恒朝隔壁努努嘴：“他不是还在隔壁签合同么？”
秦雾的眼睫敛下，隐藏心中情绪。
她心里在想，季清恒说得没错。
他太会挑人了。
而此时的许嘉年正在与邹林签合同。
坐在会客室里的邹林拿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跟许嘉年一个演员谈合同，怎么这么难呢？
早在来之前，许嘉年就已经发了邮件过来，指出合同上一共七处语义不清的地方。
虽然这些语义不清的地方无伤大雅，但也让邹林汗颜。
太可怕了这个人。
而且方才谈合同的时候，许嘉年三言两句，几个眼神就险些将他看穿。
一般在谈价格的时候，买卖双方都有一个心理最高或者最低可以接受的价格。
所谓谈判，不过就是相互试探对方的底线。
邹林也算得上商务谈判的高手了，没想到没聊几句就被许嘉年猜出了他们愿意给出的最高片酬。
“邹先生。”
许嘉年定睛看着他，“所以你们那边可以付出的最高片酬是一百万，二十集，对么？”
邹林愣住了，这价格是季清恒提的，许嘉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也没有粉丝，不能够为网剧带来流量。
这个价格，其实是高了的，他打算往低了谈。
季清恒是梦想家，没有把自己的作品当做商品，花起钱来也大手大脚。
但他不一样的，他喜欢将所有东西都明码标价。
所以季清恒才会请邹林来拴住他这个花起钱来就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梦想主义者。
邹林信心满满地走进来，以为他可以轻易拿捏住一个没有经纪人的演员。
但马上便碰壁了。
即便极力掩饰，邹林惊诧的微表情也还是没能骗过许嘉年。
他看到邹林额头上渗出的薄汗，略微收回了目光。
许嘉年本意没想与邹林讨价还价，只是一看到眼前的合同，还有邹林展现出来的商人气息，令他没注意便切换回以前的工作模式。
“抱歉。”
许嘉年低头，在合同上填了个数字。
他的声音好听，温和低柔，让邹林放松了一点。
许嘉年将合同推给邹林。
“这个数字，可以吧？”
许嘉年垂眸，语气平静。
邹林看着许嘉年在合同上写下的数字，五十万，直接打了个对折。
这也是邹林打算压到的最低价格。
邹林内心一凛，许嘉年不会连他想要压到的最低价格都猜出来了吧？
再低的价格，也不合适，会扰乱市场，就算许嘉年再糊，也毕竟是主演的位置。
“就这样。”
许嘉年站起身来，没有再看邹林。
片酬不片酬的，他确实不在意多少。
他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秦雾竟然还没跟季清恒聊完。
许嘉年想，明明没什么好聊的，秦雾怎么跟季清恒聊了这么久。
正打算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卢便站在门口，小心翼翼敲了门。
“许哥，你们谈好没有？”
小卢探头进来问。
“啊……好了。”
邹林在整理文件，抬起头来，语气慌乱。
实在是许嘉年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这么快！”
小卢感慨一声，“许哥你到时候要把合同复印件给公司一份。”
邹林捕捉到这对话，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许嘉年这公司，对他限制不是很大？
他连经纪人都没有，这也太不同寻常了。
“好。”
许嘉年应了一声，态度不卑不亢。
或许是许嘉年的温和态度给了小卢信心，让他忍不住大起胆子唤了许嘉年一声。
“许哥能来我办公室一下吗，公司这边有件事要跟您说说。”
小卢早就想好要跟许嘉年聊什么。
“可以。”
许嘉年站起身来，朝邹林点了点头，以示暂离。
他跟小卢一道走到他的办公室。
给许嘉年倒了杯茶，小卢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这个话题
他坐在办公椅上，一脸的欲言又止。
该怎么说呢？
这种事其实也挺常见的。
他们也可以理解。
但是对许嘉年的个人发展，可能会有影响。
虽然小卢也不知道公司为什么没有对许嘉年的个人事业有太多权力管理。
但出于业内人士的专业态度，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问问许嘉年的意见。
许嘉年人挺好，秦雾人也挺好，两个人看起来挺配。
所以小卢还是挺愿意跟许嘉年聊这事的。
“许哥啊，是这样的。”
小卢紧张喝了口茶。
许嘉年能看穿邹林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一百万还是五十万。
但他此时确实看不出挤眉弄眼的小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说。”
许嘉年微微挑眉，言简意赅说道。
“您和秦小姐……咳……”小卢咳了好几声，斟酌着用词，不敢用太过绝对的语气，“是不是关系比较特殊……比较近？”
许嘉年微微皱眉，小卢说话的语气很奇怪。
虽然感觉很怪，但他也没有否认。
“是。”
他说。
他跟秦雾，还是老板与水军的关系，说起来也算特殊。
秦雾还跟他是邻居，自然也挺近的。
小卢没有说错。
即便早已经猜到，但小卢还是被水呛到了：“这种事……这种事，要跟公司说的。”
“许哥您现在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以后没准呢，您现在不是接了部网剧主演么！”
小卢循循善诱。
“我买了个水军也要跟公司说？”
许嘉年挑眉，语气平静。
一虹娱乐未免管太多了。
“不是……什么水军？”
小卢蒙圈了。
“您现在难道没有在跟秦小姐同居么？”
小卢鼓起勇气，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什——？”
饶是许嘉年平时淡定惯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还是被小卢这大胆想法噎住了。
他掩唇咳了好几声，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羞。
“许哥啊。”
小卢语重心长，“这种事也不是不能说的。”
“这会影响到公司对您宣传定位的规划。”
小卢戴上了专业人士的面具，“比如您单身呢，肯定是一个很大优势，如果以后您有作品出来了，可以吸引很大一批女友粉。”
许嘉年：“……”
“我不需要。”
他沉声说道。
“我知道您不需要，您这不是已经有了吗！”
小卢还没绕出来。
“没有。”
许嘉年继续否认。
他倒无所谓，影响到秦雾的名声就不好了。
“许哥现在就咱公司的在这里。”
小卢一拍大腿，“咱们一虹娱乐好歹也是耀盛传媒旗下的，肯定是专业的，您要信任我们。”
许嘉年：“……”我名下的产业我为什么不信任。
“您要确认您没有，不然我们后期在给你做宣传定位的时候，是避免不了强调单身标签的，这是一个很大优势。”
小卢阐明他的意思。
许嘉年挑了挑眉。
他觉得这件事跟小卢说不通了，不管他如何否认，他都会觉得他在逃避。
“不管有没有。”
许嘉年用最有效率的一句话结束了这鸡同鸭讲的对话。
“一虹娱乐都不用给我贴上单身标签。”
许嘉年静静望着无奈摊开手的小卢。
他暗暗想道，现在确实没有，万一以后就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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