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毛四
当秦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还有点懵。
“什么一百万，怎么可能？”
秦雾第一反应是质疑。
“确实是一百万。”
尹涛定睛看着面前的秦雾。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秦雾了, 项老这位学生, 确实是不太爱与别人打交道。
以她的外貌条件，稍加包装，加上一些“美女摄影师”之类的标签, 她绝对不是现在的名气。
“不太值。”
秦雾摇了摇头。
这个数字, 高太多了。
“原本是有另一位买家准备以十万的价格买下的，但后来的这位买家直接出了十倍的价格。”
尹涛解释, “他势在必得。”
“十万是一个合适的价格。”
秦雾知道自己这次展出的作品比以往要好, 所以比以前高一点也是正常的。
“秦小姐, 您怎么看？”
尹涛有些纠结, 如果秦雾这边没有售出意愿, 这笔交易也没办法完成。
“给他改十万的价格。”
秦雾皱了皱眉。
她向来不相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突然有一个人出一百万买一个籍籍无名的作品, 太过离奇，并不纯粹。
“秦小姐，您确定, 这是一笔很丰厚的收入。”
尹涛觉得有些惋惜。
这个价格, 只有一些大师级别, 许多奖项加身的摄影艺术家才能够达到。
“确定, 尹先生, 您联系他吧。”
秦雾眨了眨眼，声音淡淡。
尹涛觉得秦雾很奇怪。
这个圈子里的人, 虽说艺术为上, 但也并非完全不在意金钱。
而秦雾, 竟然能够拒绝七位数金钱的诱惑。
“好。”
尹涛尊重秦雾的意见。
秦雾又扭过头去，开始发呆。
她是秦家的人, 在大学之前，尚未脱离家庭的时候，也算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生活。
物质上，秦先对她并未苛待。
但秦雾其实对物质生活没有太大的需求。
回秦家，她能够轻易地拿到几百万、几千万或者是更多。
秦先早早立下的遗嘱里，她和秦漪露能够分得的财产完全一样。
但那又如何，她要的又不是这些。
秦雾走到项凌身边，轻声叹了口气。
项凌理解她，给她倒了杯茶，柔声说道：“过高的肯定不是好事，小雾，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秦雾抿了口茶，注意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感觉有些不自在。
许嘉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倒也没有觉得意外。
“她说要给我改价，说她的作品不值这么多？”
许嘉年在会客室内，温声问道。
“是这样的啊，许先生。”
尹涛有些紧张。
“无事，就按她说的改。”
许嘉年没有坚持，“是我冒犯了。”
对于这个圈子，他确实没有什么金钱观念。
但艺术品么，贵一点是正常的。
所以许嘉年就顺口叫了个高价。
许嘉年知道这是秦雾能做出的决定。
这幅作品被交到了他的手上，以一个不算高的价格。
许嘉年低头看着画面里的那只野狼，那粗粝的毛皮与夜晚里闪着光的眼。
“很好看，我很喜欢。”
许嘉年对尹涛说，“这句话可以帮忙转告她么？”
尹涛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暗自通过他优雅的气质与谈吐揣度他的身份。
“当然可以。”
尹涛答应了他的要求。
晚上跟项凌一道吃饭的时候，秦雾在桌子的一角默默干饭，疯狂给自己夹菜，生怕别人聊天的时候cue到自己。
尹涛喝了一口酒，想起了什么，提到了秦雾。
“哦对了，秦小姐您的那位买家托我给你带句话。”
尹涛在室内的雾气里，把自己的眼睛摘下来擦了擦。
“带什么话？”
秦雾有些好奇。
她对这位神秘的买家，也很感兴趣。
究竟是谁肯花这么多钱买她的作品？
“他说你的作品很好，他很喜欢。”
尹涛重新把眼镜戴上，“是个生面孔，应当是位圈外人。”
“嗯。”
秦雾往自己嘴里加了一筷子海菜。
“秦小姐我觉得他对你很感兴趣。”
尹涛笑着调侃。
虽然出于职业道德，他没有向秦雾透露是谁买下了作品，但以他的视角来看，那位许先生倒与秦雾有些相配。
“下蛋的母鸡未必有鸡蛋好看。”
秦雾垂眸，轻声说了句。
她站起身来，对项凌打了个招呼：“我上个洗手间。”
走到洗手间里，秦雾轻轻吐了口气。
她捂住自己的嘴，开始轻轻捶门。
草！
她真的是开心死了。
居然真的有人愿意花高价买她的作品，还夸她的作品好看。
虽然她此前一直在强调自己的作品不够好，但一直以来都有着某种小小的、不切实际的期盼。
期盼真的有人能够欣赏、理解她的作品。
这种肯定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一百万或是十万，都抵不过一句真心实意的赞赏。
秦雾在厕所里，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忍住没有继续笑出声来。
她勉强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这才冷着一张脸重新回到饭桌上。
回去的时间不算晚，不过晚上八点多。
秦雾不赶时间，便坐了地铁回去。
车上人很多，秦雾站在角落里，开始胡思乱想。
她想如果许嘉年也在，这份喜悦就能跟许嘉年分享了。
想到一半，秦雾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在想什么，怎么又想到许嘉年了？
实在是自己社交圈子的人太少，如果不想工作，她脑子里能够当做“朋友”的人不多。
秦雾掏出手机，开始看许嘉年的微博。
他今天说是去试镜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小号zhao ge：哥哥今天去试镜的角色是什么呀，搓搓手好期待！】
【小号jie kou：这么晚都还没动态，不会过了吧！哥哥果然就是最厉害的！[星星眼]】
【小号gen ni：歪，哥哥在吗哥哥在吗哥哥在吗滋儿哇！】
【小号shuo hua：是不是可以准备给哥哥的新作品宣传了？
】
过了没多久，她收到了许嘉年发来的两块钱红包。
【嘉：[两块钱红包]。
】
【嘉：没过。
】
因为压根就没有这个试镜。
就算是上次《请你一定要好好爱我》这部网剧的男四角色，也是他等了大半年，等到其他备选人员都不愿意接这种角色剧本，才轮到他的。
【5：没事的。
】意料之中。
【5：下次一定行！】
【5：[摸摸头.jpg]】
【5：开心就好~~~】
本来她与许嘉年的对话停留到这里，就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但今天许嘉年回复得很快。
【嘉：不太开心。
】
【5：[猫猫疑惑]】
【嘉：能说点好玩的让我开心下吗？
】
现在秦雾的状态，确实是恨不得拿着个大喇叭来昭告天下：
哈哈哈哈终于有人愿意欣赏我摄影作品了老子好他妈开心。
但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说，也没人听她说。
许嘉年这个回复，马上让她振奋起来。
秦雾开始给许嘉年回复，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
大概就是今天摄影展上有人愿意买我的作品啦。
那个人可能不太知道市场价，居然愿意花好多钱来买。
虽然最终没有以高价成交，但她还是很兴奋。
许嘉年看到这姑娘发过来的一连串消息，字里行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他坦白，他就是想看到秦雾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到快乐。
最后，秦雾用一句话结尾。
【5：许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
【嘉：叫什么？
】
【5：这叫是金子总会发光。
】
【嘉：……】
【5：所以你肯定会红的。
】
【5：到时候你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粉丝。
】
【5：到时候我就可以下岗啦！】
许嘉年看着秦雾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忽地笑了。
他怎么会让她下岗？
然后，他鬼使神差一般，做了有生以来最幼稚的事情。
他一条条，把秦雾发给他的话选中，然后加入收藏。
网络时代的这种举动，就像以前那些怀着小小心思的人，小心翼翼将情人的信件叠好，夹入书页之中。
秦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嘴很有可能是开过光的。
但她在很久之后，回忆彼时。
许嘉年在演艺圈事业的拐点，实际上并不是他所主演的那部小成本网剧播出。
而是在更早之前。
是有许嘉年杂志内页版面的时尚杂志发售的那一天。
杂志发行得无声无息，没有水花。
秦雾寂寞地在许嘉年的超话里发了她给许嘉年拍摄的那张照片。
无人响应，除了自己的小号。
老实说，没几个人是为了杂志内容去买它，更何况许嘉年的版面是那么一点点。
几乎没有一个读者注意到他。
但这张照片却被业内某一位未来会很出名的鬼才导演注意到了。
他拿着放大镜在杂志内页角落那一块小小的版面上研究。
季清恒眯起眼，看着那张许嘉年的侧脸，对助理说：“这个叫许嘉年的，很独特啊。”
邹助理拿过放大镜，对着这小小的一块也看了看：“有点模糊，但确实不一样。”
“拍摄的人技术很高啊，我感觉这人就站在我面前了。”
季清恒敲了敲手上的烟斗，“照片里的人更绝。”
“没见过这号人。”
邹助理老实说，“季老板，我替您查一下。”
马上，他拿出ipad，把关于许嘉年的所有信息给列了出来。
网上的官方照里，许嘉年的模样确实是帅气好看，但却没有杂志上那一张鲜活，有种捕捉到灵魂的感觉。
“我看走眼了？”
季清恒吸了口烟斗。
“他有社交账号，也有超话。”
邹助理提醒他。
“去看看。”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个版面，但许嘉年的这张照片却引起了季清恒的兴趣。
他计划拍摄一部剧，其他差不多都筹备好了，就差一位主演。
唯一的主角，季清恒寻觅了很久，也没找到适合的明星来担任这个角色。
他很挑，每天疯了一样在圈内找不同明星的资料，就连一本时尚杂志的边角版面也没有放过。
季清恒没有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许嘉年超话里，有一个【键盘修炼成精】的账号在发言。
季清恒找到了三天前【键盘修炼成精】在超话发的微博。
【键盘修炼成精：[许嘉年杂志内页照高清大图] 哥哥拍杂志内页啦，真的好帅好帅好帅不愧是哥哥，只有侧脸也这么绝，人间小鹿就是您吧？
】
季清恒点开杂志内页的大图，仔细端详照片里的许嘉年。
他觉得这小粉丝有些好玩，傻乎乎的。
这张照片，除了照片里的人气质不俗、颜值在线之外，拍这照片的摄影师也功不可没。
如果只看这位许嘉年在网上的宣传照，他肯定会忽略这么一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演员。
“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季清恒还有顾虑。
邹助理没找到许嘉年的过往作品：“我搜了下，他出演男四的上部剧，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没能播出，其他参演的剧都是很小的角色，没什么能够体现演技的戏份。”
“哎……”季清恒叹了口气，“这么糊？”
“是的。”
邹助理面无表情说道。
“我再找找。”
季清恒继续在许嘉年的超话里浏览。
这个叫【键盘修炼成精】的倒是忠实粉丝，每天都签到，有的时候还能跟许嘉年互动。
再往前翻，季清恒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
是秦雾发的许嘉年在网剧《请你一定要好好爱我》中的戏份剪辑。
她看完之后，还是决定把它发到超话里。
毕竟许嘉年的表现太优秀了，这网剧没能成功播出，她觉得好可惜。
季清恒一边抽烟一边认真看完了所有的剪辑部分。
良久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找到了，就是他。”
就这么短短不到一小时的剪辑，让季清恒最后一丝疑虑都打消，“帮我联系一虹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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