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七
秦雾说完这句话，瞪大眼看着许嘉年，目光中写满了真诚。
她原以为许嘉年会说“不用了”。
毕竟哪家男明星喜欢吃零食。
许嘉年确实不吃。
但他却看着秦雾，点了点头：“好。”
秦雾：“？”
好什么好，你怎么什么都吃？
她无奈，只能来到小区外的便利店，扭头问站在她身后的许嘉年。
“许哥，你要什么口味的？”
许嘉年看着透明塑料罐子里满目的五彩斑斓。
“都行。”
他说。
许嘉年压根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口味。
秦雾扫码付了五块钱，大手一挥，大有一种今晚消费由秦公子买单的气势。
“那就每种味道都来一根。”
她伸出手，在透明罐子里小心翼翼地挑选。
外出拍摄的时候，为了等候某个特定的瞬间，她经常会蹲在摄像机前，一等待就是大半天。
有的时候，一直盯着似乎根本没有变化的单调画面，就算再好看也会觉得无聊。
秦雾经常在这时候吃糖，含到化了，就再剥开一颗新的。
十个不同口味的棒棒糖被秦雾装到一个透明塑料袋里。
秦雾将它递到许嘉年面前：“十个。”
许嘉年拎着这个小小的袋子，与秦雾一道回去。
在路上，他问：“什么味道的好吃？”
秦雾瞥了一眼这塑料袋里装着的各色糖果：“柠檬的。”
许嘉年从里面挑出柠檬味的，递给秦雾。
秦雾愣了一下，认真说：“这是我还给你，当做抵面钱的。”
许嘉年轻笑一声：“吃好吃的，给你掰点。”
秦雾接了过来，熟练地将包装纸撕开。
许嘉年认真观察她的动作，随便摸了一个葡萄口味的，学着她的动作把包装纸撕了。
没错，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吃过棒棒糖。
这玩意太甜，也没营养，属于许嘉年根本不会碰的食物种类。
他不想让自己的动作显得太笨拙。
秦雾咬着嘴里的糖，硬质的糖果在她的牙齿上碰撞，发出“咔啦”的声响。
“我以为你不吃的。”
秦雾舔了一口棒棒糖道，“我还没见过明星吃这个。”
许嘉年感受着舌尖荡开来的葡萄香气。
其实也算不上很好吃。
就是……挺甜的。
他“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只有很无聊的时候才吃。”
秦雾“咔”地一声把柠檬硬糖咬开。
“有什么无聊的？”
许嘉年问。
作为一个摄影师，她的生活应该挺丰富多彩的。
“有的时候为了抓拍某一个瞬间的图，我会蹲守很久。”
秦雾很少对他人说这些。
也不是很少，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人说起自己职业的细节。
许嘉年想，就像那只鹿一样。
他想象中的画面又丰富了些许，秦雾为了拍雪中的那只鹿，在摄像机前等待了不知有多久。
雪落下来，在她肩头堆起一层淡淡的白。
这姑娘那时候或许在吃糖，吃了很多颗。
但她依旧很耐心，只为了等待某一个让她感到满意的，完美的一瞬间。
或许是脑海中的那副画面太过真实鲜活。
许嘉年扭过头，看到秦雾抬眸认真看着前方的路，纤密的长睫在白皙的面庞上投下阴影。
他问：“就像那只鹿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露了馅。
他说话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十分缜密。
但却一不小心，在秦雾面前，露出了些小马脚。
秦雾马上警觉：“什么鹿？”
人傻敌不过更傻的。
她早就忘了自己在用水军号给许嘉年发评论的时候，用过一只鹿的摄影作品。
反正都是她自己的，随便找一张当素材用，也不会怎么样。
她也忘了自己在水军评论里说过许嘉年像一只小鹿。
彩虹屁而已，信手拈来，回头就忘了。
但许嘉年却记住了，他记性一向很好。
现在的秦雾心里想的却是许嘉年这个人是不是会读心术。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心里暗戳戳把他比作一只小鹿？
秦雾轻咳了好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以为自己的心事被许嘉年看穿，在夜晚黯淡的路灯下，有些红。
秦雾自己没感觉到。
她走在许嘉年面前，那如笼罩着雾气的双眸有些慌，亦有些害羞。
许嘉年看着她微红的脸，警觉又可爱。
他摇头，将这次露了馅的对话掩饰过去：“我说，小心路。”
许嘉年指了秦雾脚边红色的消防栓。
秦雾本就有些慌，一脚被那消防栓给绊了一下。
许嘉年眼疾手快，伸出手去，将她的手臂拉着，给拽了回来。
秦雾一头撞上许嘉年的胸膛，抬头，愣了一瞬。
两人距离很近，不同于上两次两人有意的拉开距离。
秦雾在许嘉年深邃如墨的眼中，看到了稀疏的路灯光芒，还有他眼中的自己。
似乎比平时的自己……还要好看些。
许嘉年一手拉着她的手臂，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
“没有什么鹿。”
他说。
有的是他心里的鹿。
许嘉年想。
它在撞。
——
秦雾反正是不太想回忆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反正只要回想起来那晚的画面，她就一定会抓着抱枕往自己脸上盖。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一到许嘉年面前就会那么慌。
秦雾觉得自己一向是个遇事非常淡定的人。
但许嘉年这个人，身边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让她感到无措的气场。
秦雾暗骂自己实在是不争气。
不就是男明星吗！
她在怕什么。
她还是专业水军呢！
秦雾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超话签到还是要签的，每天变着花样给许嘉年吹彩虹屁。
她登录【键盘修炼成精】这个账号，例行签到。
【键盘修炼成精：[开心] 今天也是努力签到的一天，超话怎么还是只有我一个人鸭？
哥哥最近有什么活动吗，要赶快出来营业呀！】
秦雾知道许嘉年会回复评论。
她有了点小心机。
秦雾要知道许嘉年最近有没有什么日程，她就好避开他的行动路线再出门，避免尴尬。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天才。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儿，她收到了许嘉年的红包和微博回复。
【许嘉年：有，下周三要去拍杂志内页照片。
】
秦雾一拍大腿，心道计划通。
下周三可以出门，一定不会撞上许嘉年。
微信同时收到了两条消息。
【嘉：等杂志照片出来了，帮我发超话去。
】
【孟邵：雾姐，买您作品版权的十万今天给您转账过去了！】
秦雾愣了一下，先给许嘉年回复。
【5：好的老板！】
她看自己的账户，确实是收到了刻影杂志社发来的扣税之后的转账。
秦雾瞬间有了一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快乐。
她终于……可以……买新镜头了！
然后就可以继续离开S市外出拍摄了。
她在S市停留的时间也够久了。
秦雾很快将新镜头买好，原本被秦漪露摔坏的长焦镜头是她惯常使用的型号，她一定要用这款才顺手。
虽然有了钱，但她没打算把当许嘉年水军这份工作辞了。
秦雾觉得除了自己，实在是没人能胜任这份工作了。
她准备了一下行李，把该带上的装备带上，订了前往藏区的车票。
回S市也算仓促，还有很多处风景她没来得及拍，她还想再去。
秦雾订的车票日期是周三的，正好就是许嘉年有日程的那一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刻意避开许嘉年。
或许是她在逃避某些东西。
是似乎在慢慢靠近的关系，是慌乱的、不受控制的心绪。
秦雾很久没有与人距离如此近了。
她觉得一个人很好，亦在下意识拒绝越界的距离。
秦雾背上背包，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对门。
许嘉年的房门紧锁，应该是先离开了。
她提着手里有些沉的行李，拦了辆出租车，往火车站去。
上车之前，她给许嘉年发了条信息。
【5：老板你今天就把杂志内页照拍好吗？
】
【嘉：嗯。
】
【5：那到时候记得把原图发我我给你P哦。
】
别人P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嘉：好。
】
他其实能够拥有的版位不过是内页的一个边角小方框，用来介绍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的。
一虹娱乐把这个版位给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上杂志的机会也能给他。
毕竟他真的不太红。
一虹娱乐说是这时尚杂志编辑看到他之前《请你一定要好好爱我》网剧里的表演，觉得还行。
正好原本该上这版位的明星有事不来，便联系了他。
许嘉年倒无所谓什么拍不拍的。
既然要拍就过去，他不会拒绝。
他一个人过去的，没有带助理或是什么经纪人之类的，他根本没有。
许嘉年在摄影棚里安静地等杂志社的摄影师过来给他拍照，今天社里日程排得很满，要先给别人拍，他不过是顺带而已。
他在角落坐着，阳光从窗外洒入，落在他身上。
许嘉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抽空回复工作邮件。
时尚杂志的工作人员有些抱歉，给他倒了杯热水。
“许先生，实在有些抱歉，今天要给上杂志封面的明星拍摄，所以您只能再等一等。”
他弯腰，脸上充满歉意。
其实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心里在想，一虹娱乐怎么这么穷？
连助理和团队也不带，只要他一个人怎么招待得过来。
今天杂志社忙炸了，随便交代了一两句，他便跑过去忙别的了。
许嘉年喝了口热水，继续处理工作。
这时大厅里的电梯打开了，一位美人迈着长腿走了出来。
她的身边挤挤挨挨围满了人。
助理替她提着名牌包，缀了水钻的指尖闪闪发光。
秦漪露戴着墨镜，在一片黯淡的颜色中，她就这么好巧不巧看到了角落里的许嘉年。
说来也并未是巧合，时尚杂志的编辑之所以能注意到许嘉年，也是因为秦漪露才随便去网剧官博扫了眼。
虽然这网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终没有播出，但不妨碍他们看中一些明星。
秦漪露拧起了眉，她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倒霉。
怎么又是他？
让她几十个粉丝爬墙的许嘉年？
这么糊的一个明星怎么会跟她在同一个时尚杂志拍照？
这个娱乐圈怎么了！
气抖冷！
秦漪露的高跟鞋鞋跟“咔咔”在地上响了两声，红色的鞋底不染尘埃。
化妆师在给她上妆，杂志社里聘请来业内有名的摄影师陆星过来看秦漪露的情况。
“秦小姐。”
他朝秦漪露点了点头，语气熟稔，“您今天气色不错。”
秦漪露捧起镜子前面的奶茶，喝了一口，撅起嘴：“你们杂志，怎么什么人都请？”
陆星属实是个不太会说话的，开了个玩笑：“秦小姐，是指您自己吗？”
“不是。”
陆星是有名的摄影师，很多明星求着他拍，秦漪露自然不会在他面前耍什么脾气，“不怎么红的明星也请？”
暗指许嘉年。
上次《请你一定要好好爱我》的网剧确实把许嘉年的戏份删了。
但秦漪露没想到这网剧整部都没有播出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漂亮的牙：“您是说角落那个长得很帅的许嘉年？”
秦漪露皱眉：“是他。”
她不能否认陆星说错了。
“他的版位不大，本来就是我们杂志社给没什么名气的明星准备的。”
陆星从化妆箱的格子里给秦漪露抽出一支合适颜色的口红，替她拆封。
“秦小姐，用这个色。”
他笑，“他等得也很久了，我先过去给他拍一下，你上好妆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
秦漪露伸出手扯住陆星的衣角：“我觉得这个色号不行，你再挑挑。”
“我觉得它可以。”
陆星把口红盖子放在桌上。
“我是来拍封面的，你先给他拍？”
秦漪露撇嘴，“你不来给我看着？
我的妆不符合今天主题怎么办？”
陆星眨了眨眼，他不是傻子，马上理解了秦漪露的意思。
这大小姐，明显看角落那个许嘉年不顺眼。
有些意思。
他想到了莫名其妙没办法播出的，两个人都参演了的网剧。
陆星没有拒绝秦漪露，许嘉年与秦漪露比起来，确实是……无关紧要。
上完妆开始拍摄，秦漪露又状况百出，一边说裙子不行，一边又说打光不够照亮她的美。
杂志社里的人都聚集到秦漪露的摄影棚去，许嘉年这里冷冷清清。
手边端来的热水有些凉了。
许嘉年的工作很多，他还在处理。
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那边的秦漪露还在拉着陆星说光线不对。
陆星抽了空，找来工作人员，让他先去应付一下许嘉年。
“问问他能不能从公司请团队里的摄影师来给他拍，这大小姐我实在是搞不定了，肯定要弄到半夜。”
陆星捏了下眉心。
陆星的意思很快传达到了许嘉年这边。
“就是这样。”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低头询问许嘉年的意见，“您要继续等吗，今天实在是……抱歉了。”
许嘉年看了眼天色，有些晚了。
他很有耐心，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个人团队里的摄影师。
许嘉年在电脑键盘上按下回车键，邮件发出，抬头说道：“没事，我再等等。”
他这才从工作里走了出来，看手机上是否有未读消息。
纷杂的消息中，有一条秦雾发过来的。
【5：老板，这么晚了，你拍好的原图怎么还没发给我鸭？
】
秦雾其实有些急，因为火车过了下一站，很快就会进一条很长的隧道，许久都没有信号。
许嘉年如实回复。
【嘉：还没有。
】
【嘉：他们今天很忙，没人来给我拍。
】
他靠在沙发上，托腮看着与秦雾的聊天界面。
许嘉年其实并未有什么落寞的情绪，他若想要，可以把S市所有摄影师叫过来，排队给他拍，随便插队登上杂志封面。
秦雾坐在火车上，装了器材的背包被她抱在怀里。
她收到了许嘉年的消息。
【5：怎么会这样？
】
【嘉：就是这样，有别的人要先拍。
】
【5：那怎么办呢，你要等到半夜吧？
】
【嘉：他们让我找团队里的摄影师来。
】
【嘉：一虹娱乐没有。
】
毕竟一虹娱乐虽然背靠耀盛传媒，但也没拿到什么投资，确实挺穷。
【5：啊。
】
【5：这样呀……】
秦雾暗灭了手机屏幕，此时她看到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天马上就要黑了。
许嘉年应该是早上七点出的门。
他等了一整天。
所有人都在忙着簇拥、讨好另一位不知道姓名的“别人”。
但没有一个人过来注意到或许坐在角落里的他。
许嘉年不好吗？
他挺好的。
那凭什么呢？
秦雾听到火车上响起火车到站的播报声。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头顶货架上自己的旅行包拿下来。
从这里回头坐高铁回去，只需要不到一小时的时间。
秦雾提着包，从火车上走了下去。
她往出站口跑，一边给许嘉年发了个信息。
【5：老板没事。
】
【5：做水军我是专业的。
】
【5：别人有的我肯定给你安排上。
】
【5：地址在哪里，我过去给你拍~~~】
【5：[超级可爱猫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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