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四
白远光过了很久才接电话。
电话里的他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
“嘉年啊，怎么了？”
白远光咽了下口水，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
“网剧里我的戏份删了？”
许嘉年站在窗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温声问道。
他的语气平静，并无生气之意。
“哎……这个……”白远光的语气顿了一下，“是……是的。”
“怎么了？”
许嘉年问。
“审核，审核没过。”
白远光的声音有些虚，“您的那个角色人设有些过线了。”
白远光的声音越来越小。
审剧工作早在几个月前都完成了，确认没问题了他们才开始宣传。
用这个理由委实有些站不住脚。
“嘉年，真的非常抱歉，但您的角色如果在，我们剧就没办法开播，只能怪政策变动吧。”
白远光轻叹一口气，“违约金已经打到您的账户上。”
本来，以许嘉年的咖位，他的戏份就算制作组全删了也只能闷声吃亏。
但没想到制作组居然给了他赔偿。
许嘉年长睫一掀，声音淡淡；“白导演。”
他的语气有些变了，让白远光感觉到了些许压迫感。
“我在，哎。”
白远光又叹气。
“不是审核的问题，便不是。”
许嘉年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白导演没有必要骗我。”
“背后有人要把我的戏份删了，你们直说便是，大可不必拉着‘审核’、‘政策’的字眼拿出来挡枪。”
许嘉年虽然脾气好，但并不代表他是傻白甜。
耀盛传媒是他一手扶植成为业内最知名的公司，娱乐圈里那些可以言说或者是不可言说的潜规则他并非不知。
白远光听见许嘉年冷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慌了神。
他也不想的。
但是，谁又敢得罪她呢？
一想到那大小姐来公司的样子，白远光就觉得有些脑壳痛。
“我不要他。”
秦漪露摘下墨镜，红唇上是淡淡的珠光，“就是剧里演神经病的那个。”
她一屁股坐进柔软的沙发里，拒绝助理递来的茶水：“我要喝奶茶，七分甜，加多肉。”
白远光本来在公司监督后期剪片子，一听说秦漪露上门，便马上跑过来。
秦漪露不是他请的，是《请你一定要好好爱我》网剧的制作人请的。
他早些年帮过秦漪露，这次也算这大明星还人情。
“秦小姐。”
白远光朝秦漪露打招呼，“您说不要什么？”
“把他的戏份剪了吧。”
秦漪露撩了下长发，“他跟我出现在一部戏里，我不开心。”
这个人抢了她几十个粉丝，全都是死忠爬墙，她气不过。
“啊……”白远光不敢反驳秦漪露，毕竟这整部剧的前期人气都是她拉过来的。
“就是一个男四，全剧戏份加起来还没有一个小时。”
秦漪露将吸管“啵”地戳进纸杯里，“你们不会没办法删吧？”
“秦小姐。”
白远光耐心给她解释，“没了他剧情很难进行下去。”
秦漪露笑了：“不就是大结局之前需要他出来制造一些波折么？”
“是是是。”
白远光点头，“他这个角色很重要，没办法删，秦小姐不喜欢，我们可以尽量减少他的戏份。”
秦漪露漫不经心地搅动纸杯里的奶茶：“我帮你们特别出演这部剧，还没有签合同。”
言下之意，若是惹得她不开心，她想要退出这网剧的宣传，谁也留不住她。
她也没收多少钱，只不过是在还人情而已，不然这网剧哪里请得动她。
白远光知道他需要秦漪露，他的网剧需要这个大明星带来的流量。
“秦小姐。”
白远光叹了口气，“我们跟他有合同，这样算违约的，您理解一下。”
“违约金我又不是出不起。”
秦漪露挑眉，“他必须要出现的戏，你们统计一下，我给他补上。”
网剧虽然有定好的剧本，但在后期剪辑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改。
白远光一听秦漪露这要求，顿时纠结了。
首先，她给钱。
其次，她会把缺少的戏份由她亲自补上。
秦漪露几乎是女星里的顶流了，她能多出现几分钟，这整个制作组都算赚到了。
就算再欣赏许嘉年，白远光也动摇了。
他说服安慰自己，就算许嘉年的戏份没有删，以他出演的角色人设也很难吸引到什么粉丝。
演技再好再认真有什么用，他拿的还是惹观众不喜的反派剧本。
思考良久之后，白远光还是答应了秦漪露的要求。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找不到理由来拒绝秦漪露。
许嘉年在网剧里戏份全部被删，宣传里也再没有他。
一个没有名气的演员，是没有话语权的。
白远光选择了秦漪露能够带来的流量与热度。
只是……许嘉年。
纠结了很多天，白远光都不好意思将这消息告诉许嘉年。
直到许嘉年给他拨了电话。
面对许嘉年的质问，白远光很无奈。
他这个小糊剧，所有的热度都是秦漪露带来的。
她就算要求把这剧女主角换成她，制作组估计都能答应。
更何况，只是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四戏份删除。
“嘉年。”
白远光的声音疲惫，“您理解一下。”
“娱乐圈谁红谁有话语权我可以理解。”
许嘉年的目光悠远，“但我无法理解您用其他理由来搪塞我。”
“抱歉。”
白远光轻轻摇了摇头。
“白导演，您不用抱歉。”
许嘉年轻哂一声，将电话挂断。
他看到秦雾又给他发了消息。
【5：怎么样了老板？
】
【5：我还要不要刷评论了？
】
【5：这个网剧怎么了？
】
许嘉年往上滑，看到这姑娘给他发的历史消息。
他说自己的照片发到超话没人关心，她还在安慰他。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的戏份完全被删除了，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许嘉年不太想秦雾伤心。
【嘉：没什么。
】
【嘉：网剧被审核卡住了。
】
【嘉：整部剧估计都没办法播出了，不是只有我一个。
】
【5：woc】
【5：辣鸡某电。
】
秦雾在房间里气得拍桌子，痛骂无辜背锅的某电审核。
次日许嘉年出了门。
老旧小区窄小的街道尽头，停着一辆熟悉的加长版劳斯莱斯。
唐舜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他挥手：“许总。”
许嘉年坐车来到耀盛传媒。
唐舜搓搓手，有些紧张：“许总您这是来视察您旗下产业吗，走走走我们先去喝杯咖啡。”
许嘉年带着唐舜来到公司顶层，在足以俯瞰整个城区的巨大落地窗前，他接过唐舜递过来的咖啡。
“不看。”
许嘉年说，开门见山，“帮我买一部网剧的版权，整部买下来，制作播出都由我们决定。”
他单手将袖口挽上来少许，声音缓缓，姿态慵懒。
“什么剧？”
唐舜问，以耀盛传媒的财力，别说买一部了，就算是一百部也买得起。
“我演的那部，白远光执导，星焕娱乐出品的《请你一定要好好爱我》。”
许嘉年字正腔圆把这网剧的名字念出来。
“卧槽！”
唐舜心想许嘉年总算玩够了hard模式的娱乐圈游戏，“您要把男主换成您自己，然后凭借财力在娱乐圈一手遮天开启外挂模式吗？”
许嘉年不知道唐舜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买下来，不播。”
许嘉年往椅子上一靠，“就说他们整部剧被审核卡了，没办法播出。”
“这什么操作？”
唐舜也不知道许嘉年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自己当男主不香吗？”
“不当。”
许嘉年眼睫微动，神情平静，“剧里其他主演在公司里找部别的ip给他们演。”
其实于他自己而言，这剧播出不播出他的戏份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如果不是秦雾提醒，他估计永远不会发现这件事。
也不会发现银行卡里突然多出的好几万违约金。
既然网剧制作组说是被审核卡了，他干脆让他们的谎言成真算了。
反正……许嘉年想，绝对不能让秦雾看到他的戏份被砍了。
“啊。”
唐舜没有再多问原因，就一个小网剧，许嘉年想买就买呗，他开心就好。
他开始吩咐下去，让手下的人跟星焕娱乐接洽。
“还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吗？”
唐舜问。
“把剧里他们剪好的关于我的戏份留下来，其他数据都删了。”
许嘉年抬眸望了唐舜一眼。
“许总看来您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部剧。”
唐舜感慨。
“没有。”
许嘉年低头喝了口咖啡，薄唇抿下一道淡淡弧度，否认了。
他想到了秦雾在网剧官博下吹的彩虹屁。
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她自己手打的。
许嘉年自己喜欢不喜欢他不知道。
但许嘉年觉得，秦雾应该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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