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没变,我也没变
久路等了两天,没有驰见的消息。
这天换班,她打算再去餐厅找他一趟。
刚走出救护站,Kane从后面追上来:“Deep blue club举办的自由潜水自我极限挑战赛开始报名了,要不要试试看?”
久路停下来,回身说:“这个俱乐部没听过。”
“一个菲律宾的民间组织。”
“赛场在哪里?”
“巴利卡萨岛。”
这个岛久路听说过,在菲律宾南部,临近宿雾薄荷岛,那里风景优美,水质清澈,是个美轮美奂的海上天堂。
由于珊瑚和鱼群很丰富,气候适宜,浪温顺,无论浮潜还是深潜,都是个很理想的地方,所以备受许多潜水爱好者的青睐。
久路点点头,有些心动。
Kane说:“那我在网上帮你报名了?”
“可我还是菜鸟级别。”
“这个别担心。”
Kane晃晃手指:“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有我在还怕什么。”
久路看他自信的样子笑了笑,“你也参加?”
“那当然。”
Kane说:“比赛前一个月要过去集训,有SSI专业教练授课,所以不必担心。
这次是自我挑战赛,对手只有你自己,我觉得你应该接受挑战。”
她想了想:“那好,帮我报名吧。”
Kane打个响指,倾身抱了抱她,倒退几步,转身跑回救护站。
久路挥挥手,也往相反方向走。
无心之路餐厅门口原本有五六平米的空地,之前一直闲置,这次来,见那里撑起遮阳伞,下面还摆放了几把软椅和透明茶几。
坐那儿拍照的游客刚离开,就见一个小身影从餐厅门口跑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到软椅上,左扭右扭,坐得稳当。
后面还跟一个大人,穿着餐厅制服,一手拿玩具,另一手捏着透明提袋,往小家伙对面懒洋洋一坐:“小沐啊,老老实实玩儿你的玩具,不然给你告状。”
小沐噘起嘴;“你太不够朋友了,每天总想着告状。”
“呦呵,还朋友呢,这一套一套从哪儿学来的?”
驰沐阳低头摆弄玩具,蹙起小眉头没理他。
久路在不远处停下来,驰沐阳背对着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光光的脑袋瓜。
对面那大人她眼熟,之前在海滩见过,几天前来找驰见时,也碰见了他。
久路迟疑几秒,实在忍不住便走过去。
张凡本来打算玩会儿手机,余光落进一双笔直的腿,视线立即偏离。
他顺着往上看,本来还在心中赞叹这身材够正够性感,等看到她脸时,忽然愣了下。
他下意识站起来:“你……来找见哥的?”
李久路微微一抿唇:“他在吗?”
“呦,真不巧,见哥去南舟办事儿了。”
久路低头看向驰沐阳,摸了摸后颈:“我能坐这等会儿么?”
张凡看出这女人与驰见关系匪浅,自然同意:“随便坐。”
他往里侧挪了个位置,让久路坐在驰沐阳对面,又朝门口服务生示意了下,给她端来一杯饮品。
此时午后,太阳正毒。
餐厅里没什么人,外面游客也少,这会儿应该都聚集在沙滩那边,下海降暑。
张凡见久路目光一直落在对面的小家伙儿身上,咳了咳,提醒道:“小沐啊,打个招呼呗,说姐姐好。”
驰沐阳这才腼腆地抬起头:“姐姐好。”
久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在他看向她那一瞬间,突然别开眼。
她掌心是湿的,对张凡说:“我们应该是同龄人,其实叫阿姨也是可以的。”
张凡根本听不出这句话的深意,以为女孩都想别人把自己往小了叫,所以笑嘻嘻说:“你这么年轻,叫姐姐更贴切。”
久路喉咙口堵着什么,却也没辩驳,视线再次投向对面,小家伙儿穿着跨栏背心,手里的两个机器人撞来撞去,嘴里嘟哝着大人听不懂的话,玩出一脑门子汗。
“为什么不给小朋友留头发呢?”
她问张凡。
“哦,我们从北方过来没多久,小家伙儿不适应这儿的气候,起了满身疹子,见哥看好得慢,怕他遭罪,就给剔了个光头。”
久路紧了紧手:“现在好了吗?”
张凡点头,“差不多了。”
他从透明提袋里找出一块小毛巾,给他抹汗:“说实话,南舟温度太燥,大人都受不了。”
久路默声,又问:“你们怎么想起来这儿开餐厅?”
“海产生意做得好,喻哥和见哥商量着搞个副业,据说两人当时意见不一致,最后还是抓阄决定的。”
张凡摇头,背地里吐槽:“见哥手太臭,抓来这么个地方。”
“驰见……我是说他们生意一定做得很大吧?”
“准确来说,是喻哥发了,我刚开始是跟着他倒腾海产的,前年见哥才加入。”
张凡打量她一眼,越来越好奇她和驰见的关系,想套点儿八卦:“对了,来这么久,没听说见哥在岛上还有熟人,你和他的渊源……”
没等问完,他手里电话响,看清屏幕后朝久路抱歉的笑笑,扭身接听。
久路转开目光,给自己打气,搬着凳子往驰沐阳的方向挪了挪。
她的影子笼罩住他,瞬息间,像一道桥梁,将她们连在一起,这感觉很奇妙。
她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硬是挤出个话题:“你在玩儿什么?”
小沐手中忙活,没抬头:“阿尔伯特机械战警和太空飞人克鲁尔。”
久路微愣,一个字都没听懂。
“是爸爸给你买的?”
“不是,冯媛阿姨买的。”
他嘀咕:“爸爸可小气了。”
久路嘴唇很干,轻轻抿了抿:“她是你妈妈?”
“才不是。”
“那……你妈妈在哪里?”
久路很长时间没听到答案。
驰沐阳小小的身体窝在座椅里,盘着腿,过半天才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爸爸老是瞒着我。”
她的心揪在一起:“那……你想妈妈吗?”
小沐看她一眼,没吭声,好像很介意这个话题,放下机器人,趴到桌子上,从透明提袋中翻水壶。
“我来帮你。”
久路起身,怕他掉到地上,想要扶住他肩膀。
驰沐阳却一躲。
她瞬间僵住。
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眼泪轻易掉下来。
久不经人前的脆弱令她手足无措,小孩子对待陌生人的疏离反应深深刺痛了李久路,她缩回手,掩住面,没坐上半分钟,起身逃开了。
张凡光顾着跟人讲电话,看见她哭着离开,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结束通话后,他撑着身体跃过桌面,刮他小鼻头:“臭小子,你刚才是不是欺负那个姐姐了?”
“我没有。”
他脸颊晒通红,梗着小脖子反驳:“姐姐自己走的。”
“那她怎么哭了啊?”
小沐看了看久路离开的方向,舔着嘴唇,无辜摇头。
驰见傍晚才回来,那会儿餐厅正忙,人手不够用,他帮着服务生为食客端菜。
洪喻电话这时候打进来,说:“你今天给我汇款了?”
“嗯。”
“钱够花?
我这儿不用着急还。”
他用肩膀和耳朵夹着电话:“姜老头房子的事儿多亏你,当时钱不够,晚一步就卖给别人了。”
“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破破烂烂你还非它不可了。”
驰见没解释:“忙着呢,回头说。”
他直接掐了电话,揣进口袋里。
忙过这一阵儿客流高峰,没等餐厅打烊,他带着驰沐阳先回岩崇岛。
小沐半路上就迷迷糊糊打瞌睡,驰见扛着儿子,轻声哼童谣,到家时,他已经睡熟。
驰见端来温水,拧了干净毛巾给他擦身体。
他动作既轻又熟练,这几年父亲和母亲的角色都是他一个人,从最开始毫无章法、手忙脚乱,到现在已经完全得心应手。
做完这些,他身体撑在他上方,仔细端详这个小家伙儿。
他睡相安稳,眼睛松松合着,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刷子一样。
驰见用手指拨了拨,觉得这孩子长相越发像久路,想起久路,他心绪便烦躁起来。
驰见给小沐盖好薄毯,拿着手机,轻声出去。
此刻九点,他给洪喻拨了通电话,那端倒是干脆,没响两声就迅速接起,可不等他说话,听筒里传来一些复杂响动。
他步伐忽地一滞,没维持五秒,那头立即挂断了。
驰见盯着暗掉的屏幕,暗骂一句。
洪喻电话半小时后才打来,驰见没开口,等着他说话。
他支吾了几秒,轻轻嗓子:“手误,本来想挂断,按错了。”
“成心刺激我?”
洪喻赔笑:“没,没,你想多了。”
“这不往我伤口撒盐么,过分了啊。”
“早晚的事儿,早晚的事儿。”
驰见靠在躺椅上,手伸进衣服摸了摸肚子,低叹:“就欺负我现在没媳妇疼吧。”
“兄弟高抬贵手,请求原谅。”
两个大男人幼稚地拌了几句嘴,驰见问:“你和戈悦和好了?”
“好了。”
那边似乎推开窗,他抽着烟:“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误会解开,哪儿有隔夜仇。”
“嗯,那就行。”
他也点了一根烟。
洪喻问:“你找我有事儿?”
他没立即回答,安静的吸了会儿烟,沉沉叹一口气。
洪喻猜测他这是遇见事儿了,耐心等着,没着急问。
半刻,他的声音传过来:“李久路根本不知道小沐还活着。”
洪喻拧眉:“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驰见将事情经过大致同他讲了一遍,到最后,洪喻也沉默下来。
他抬头望着天上,目光飘忽。
洪喻:“李久路什么意思,想要认回小沐?”
“肯定的,那是人亲妈。”
驰见顿了顿,心拧着劲儿:“这些年她肯定也不好过。”
“那你答应她了?”
“没来得及。”
驰见说:“那天心乱,有点没法消化,先逃回来了。”
洪喻:“你有什么想法?”
驰见苦笑:“这事儿她没错儿。”
“错也不在你。”
“那在谁?”
洪喻语塞几秒,想了想,很客观的说:“你们双方都有错,错在当初太年轻不够成熟,加上各种祸事和误解,任何一桩,都不是你们那个年纪能够承受的。”
驰见挤了挤鼻梁。
洪喻说:“你当时不知情,活生生的孩子就那么扔给你,小东西脸都是青的,只出气看不见进气,你有多煎熬我懂。
后来孩子情况终于稳定,你把整个小泉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李久路的人,说实话,当时咱们看来,这跟抛夫弃子没什么差别。”
他顿了下:“她那脾气也够极端,如果当初发现孩子没了,哪怕见见你或者打一通电话,也没有后面这些事儿。
所以你别去纠结是谁的错儿,这一切都是命。”
“去他妈的命。”
洪喻默了默,开解道:“话都说明白了,总是好事儿。
这些年你惦记着人家,光那破岛就不知道找过多少趟,现在可以一家团圆了。”
“她未必这么想。”
“怎么说?”
“她对周克的感情我一直不明白……算了,不说了,睡吧。”
“……别想那么多,最主要,你得先解开心结才行。”
驰见没说话。
洪喻:“我知道你其实最介意是她的证词,但那并没影响什么,周克还不是死了?
既然放不下她,这个坎儿就要迈过去。”
他顿了顿:“给彼此点时间吧,你这个弯儿得慢慢转,你们分开这些年,矛盾不是一时化解的,要说马上和好更不可能,相信我,会好的。”
“不说了,挂了。”
驰见收起手机,身体靠回去。
这一晚,到岛上以来逐渐治愈的失眠症再次找上他。
失眠的人惧怕黑暗降临,夜晚会被无限拉长,睁着眼睛,好像永远盼不到黎明。
他在床上干躺了几个小时,大脑仍然清醒,怕惊扰孩子,悄声起来到院子中抽烟。
岛上的夜很静,暗黑天幕下点缀着繁星,远处灯塔明亮,却听不到海声。
烟蒂堆成山丘,他坐在摇椅上,等着黎明来临。
五点钟时候,他翻出从陈哥那儿要来的号码,打给李久路。
通话没多久就挂断了,他扔掉手机,终于感觉到一丝疲累。
眼是酸胀的,思维也开始变昏沉,他脑袋靠向椅背,没几秒,终于沉沉睡去。
五点钟天未亮透,久路就被一阵电话声吵醒。
她以为队里有紧急情况,迅速拿起手机,却是个陌生号码。
久路犹豫一阵,接起来贴到耳朵边。
电话里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
她等待几秒:“喂?”
“是我。”
久路有些吃惊:“驰见?”
他上来直接说:“岩崇岛姜老头家,你还记不记得怎么走?”
她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好如实说:“记得。”
驰见轻轻“唔”了声,一阵悉率,好像换了个姿势:“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给小沐送份早饭。”
他说完安静下来,等着她回答。
久路指尖微微动了下,消化几秒钟:“哦,好。”
“一份鱼片粥加一屉素包就行。”
久路听他交代完,试探的问:“那你……们呢?”
“给他带就行,我不用。”
他嗓音很沉,带着早晨独有的暗哑和慵懒。
她应下,他又交代:“小沐七点起床,八点要去幼儿园,你别来晚了。”
“好。”
她说完,两人之间莫名沉默下来,停顿几秒,那头气息匀称,久路猜测他或许睡着了,想默不作声挂断电话。
他却忽然说:“挂了。”
久路捏着黑掉的手机,抱膝坐在床上。
窗帘未拉严,青色的天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大海总是先苏醒,海潮声在耳旁,很单调也显得周围很寂静。
她呆坐了会儿,看看表,混沌的意识提醒她时间还早,应该再睡一个钟头,但当她躺下来,发现眼皮发硬,怎样都无法合眼。
手机又传来嘀嘀提示音,一条短消息,还是刚才那串号码:鱼片粥不放葱花。
她盯着那几个字,没有回复。
久路将手机放到柜子上,尝试着闭眼酝酿睡意,终于浅眠几分钟,又被响声惊醒。
他说:七点钟,别迟到。
久路回复:知道了。
她等了会儿,那头反倒消停。
再怎样都无法入睡,久路索性起床,洗漱完去海边散了会儿步,等到时间差不多,直接去食街的陈记买早餐。
她拎着食品袋子出来,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多买一份。
李久路许久没去岩崇岛,还是半年前随梁旭买海产时来过,却是在村口逗留,没有上去。
原本以为一些记忆很清晰,身临其境才发现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绕几条路才找到当年姜怀生那个小院儿。
此处景物亦如当年,这感觉很微妙。
木门开着,院子里没什么动静。
她把早餐放在中间的方桌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喊人,刚迈步便看见弛见抱着还迷糊的小家伙从屋中走出来。
“来了?”
“嗯。”
久路目光落在小沐身上,显得有些无措。
弛见一手托抱着他,朝久路抬下巴,“还认不认识这个姐姐了?”
小家伙没睡醒,有点起床气,脑袋瓜顶着弛见脖颈,轻轻点头。
“还不叫人?”
“姐姐好。”
“完了?
不介绍介绍自己?”
小沐哼哼唧唧的说:“我叫驰沐阳,今年四岁了。”
久路看一眼驰见,也别扭的介绍:“小沐你好,我是李久路,以后叫我久路阿姨就行。”
驰见挑挑眉,这回倒是顺着她的话:“让久路阿姨带你去洗脸?”
他把他送出去,久路刚想接手,驰沐阳一把搂住弛见,两条小胖腿蜷起来,整个人吊在他脖子上。
久路动作僵了僵,但是看过他昨天那种反应,她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冯媛阿姨呢,我想要冯媛阿姨带我去。”
驰见手又环住他,脸色却当即沉下来,一声不吭,目光冷淡又威严。
小沐看着老爸阴沉的脸,瘪了瘪嘴,又扭捏几秒,才不情不愿朝李久路伸出双手。
久路感觉手心全是汗,轻瞄驰见一眼,小心翼翼把他接过来。
“只用清水洗就行,蓝色那条毛巾是他的。”
他交代完,捏住她手腕,帮她调整了下姿势。
这个本能而细致的动作令久路心中一疼,她想象不出,一个粗糙的男人,几年来是怎样独自照顾一个小孩儿的。
驰见问:“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工作,应该不用我教吧?”
“不用。”
久路抱孩子的动作拘谨僵硬,侧过头,注意力很快被怀中软绵绵的小家伙吸引过去。
驰见目送两人进入卫生间,他踱到桌旁,从袋子里拿个包子咬了口,边品味边眯着眼看天空,随后忽地一笑,觉得两个小时的浅眠也精力十足。
可没等享受完,屋里传来驰沐阳的哭声,驰见就知道这臭小子一准儿闹别扭,他将手中的包子吃完,不紧不慢地走进去。
这两人一站一蹲,久路正手忙脚乱帮他擦眼泪,脸颊急通红,低声安慰着他。
驰见抱臂旁观几秒,见他没完没了,撑着膝盖问:“你想干什么?”
驰沐阳这会儿才看见老爸进来,伸手要他抱,哭声更委屈。
久路着急的说:“应该是水弄到眼睛里了。”
驰见看她一眼,把小家伙夹在腋下,脑袋朝下,大掌掬起清水,熟练又轻柔地替他继续洗。
“你一个男子汉,这么矫情可不好。”
他低声说。
久路揉了下鼻:“可能是我不小心。”
“没事儿,谁都有第一次,我当初也什么都不会。”
她抿了抿嘴。
“毛巾。”
“哦。”
她取下来递过去。
驰见动作轻柔,驰沐阳在他怀里,立即不哭了,小脸白净,看上去清清爽爽。
“走吧,吃饭。”
久路跟出去:“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蹲下来,摸摸驰沐阳的小脸蛋:“对不起,阿姨没照顾过小朋友,会努力学习的。”
小沐心思敏感:“你为什么要学习照顾小朋友?”
久路语塞。
“因为她想献爱心。”
驰见瞅她一眼:“看你妈不在身边,想要照顾你。”
小沐寻思几秒,身体靠在驰见大腿上,没骨头一样蹭来蹭去:“她又不是我妈妈。”
他小声嘀咕了句,想起这茬又昂头问:“爸爸,我妈妈到底在哪儿啊?”
驰见谁也没看:“快回来了。”
久路没控制住自己,抬头睨一眼,恰巧与他渐起的目光相碰,她又立即避开:“再见,小沐。”
她起身,没看驰见,转身离开。
久路刚走到院子外,驰见追出来:“刚一次就想放弃?”
她停住,却是问:“你未婚妻不会介意吧?”
驰见想了几秒,才意识到她口中的“未婚妻”是冯媛。
“她这几个月不在。”
久路抿一下唇,挥走心里那股难言的情绪:“明早还需要买早饭么?”
“只要你想来。”
“那到时候吃什么可以发给我。”
他点头,“你早饭吃了没?”
“没。”
驰见把手中的鱼片粥和包子递过去。
久路没接:“你们……”
“小沐吃不多,我和他一份就行。”
又过几天,陈哥帮忙联系专业技术人员,把驰见游艇发动机的问题修好了,为了表示感谢,他邀请全队人来餐厅吃饭。
时间定在周一晚上,这天跟二小队换了个班,又等了会儿许满和曾倩的男朋友,直到八点才把人凑齐。
驰见出来打招呼,刚想坐下,后面就有人叫他,他只好让他们先点菜别客气,自己暂时离开。
几人正研究着,有服务生送来饮品。
久路电话响,她拿出来看是梁旭,起身到外面接听。
Kane看她一眼,又把目光收回来。
她这通电话时间不算短,回来时菜上了几盘,驰见也在对面落座,旁边还有驰沐阳。
驰见抬头淡淡瞧她一眼,继续伺候小沐吃饭。
“是你那个极品男朋友?”
Kane体贴地帮她端来冰芒果汁:“他又要来看你?”
久路下意识抬头瞧对面,那男人低垂眉眼帮小沐卷意面,好像并没关注别人说什么。
“好好吃饭吧你。”
她低声道。
陈哥笑着点点Kane,接过话:“看你酸的,我就觉得李久路那男同学不错,人踏实,够实在,看面相也挺和善的。
我跟他吃过两次饭,他对李久路特别体贴,哪儿像你说的什么极品。”
Kane撇嘴:“总要有比较,我觉得我比他做得好。”
“你就自作多情吧。”
许满笑话他:“你不是路姐喜欢的类型,轮也轮不到你。”
“我不介意,我可以等。”
Kane夸张耸肩,手臂向久路搭过去:“路姐说了,机会总会留给我。”
久路:“……”
其他人笑起来。
曾倩和许满都有男朋友,久路是队里唯一的单身女性。
陈哥是已婚人士,杨宇飞今年刚毕业,进队没多久,还像个孩子,算来算去也只有Kane比较适合。
所以有时候谈话重点难免放在这两人身上。
曾倩笑着说:“要不你俩试试得了,没准相处中能碰出火花呢,Kane够帅,身材也棒,绝顶的猛男,据我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应该也挺痴情的。”
Kane挺起胸膛,洋洋得意。
曾倩碰碰她胳膊:“怎么样,路路?”
久路一下下舀着汤,没抬头:“别开玩笑了。”
“真不明白,你这方面什么时候能主动。”
曾倩不罢休:“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
久路被问得没脾气,放下汤匙,缓缓道:“什么类型没概念,关键碰不到合适的,哪天碰到也许就……”
“什么?”
久路说话被打断,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几人目光同时转向另一头。
驰见侧弓着身,耳朵凑到驰沐阳嘴边,微拧着眉:“你说什么?”
餐桌上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驰见仔细听着,随后缓缓抬头,不悦道:“要什么妈妈,你妈没准儿比我们过得好呢。”
久路一抿唇。
驰沐阳不解地看老爸,撅着小嘴不停咀嚼,意面汤汁蹭一脸。
驰见拿餐纸给他仔细抹干净,故意冷着脸:“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老是吵着要妈妈,我伤不伤心啊?”
“爸爸,我没说话。”
“……”
空气瞬间凝滞,大家一头雾水。
小沐怯生生地看着老爸,他承认平时要妈妈的时候比较多,但刚才光顾吃,确实没说一个字。
驰见磨了磨牙齿,怀疑这小子故意拆他台,绝对不是亲生的。
他塞给他一片吐司:“嘴硬这毛病早晚给你管过来。”
停几秒,驰见转头,见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惯的,爱说谎。”
几人仍是不讲话,他摸摸后颈,将话题僵硬转开:“陈哥,你们年夜饭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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