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以泽先把顾眠送到了她家楼下。
车子停下的时候,原本呼啸的大雨也渐渐停了,顾眠从佘桔那里拿过自己又大又重的书包,拎着那几个购物袋,打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踩着雨后的积水跨到了楼梯口的台阶上。
“拜拜。”顾眠抱着书包站在檐下,朝车内的佘桔挥手告别。
佘桔弯着身子朝车窗外的顾眠喊道:“星期一见。”
直到远去的车子隐没在夜色中,顾眠才背上书包,进了身后这栋小楼。
小楼很老旧,楼梯边的铁栏杆锈迹斑斑,楼梯拐角的灯也坏了很久没人换了。
顾眠走到二楼,敲响了左边的防盗门。
过了好一会儿,顾眠才等到外婆来开门。
顾眠小时候曾经提过让外婆他们给自己一把家里钥匙,这样自己就能开门进去,不用麻烦他们特地来开门。
外婆也觉得顾眠的提议好,但是外公却拒绝了。
外公拒绝的时候,看着顾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外孙女,反倒像是在看一个需要警惕,有黑历史的惯偷。
顾眠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自己的提议为什么会被拒绝,等长大了她才知道,外公那时候看的不是她,而是和她长得很像的妈妈。
“外面在下雨,有没有淋到?要不要先去洗澡?”外婆因为外公的缘故不敢去管顾眠,但在外公看不到的时候,还是会展露自己对顾眠的关心。
顾眠放下自己的书包,用有些生疏的家乡话一一回答:“我是坐车回来的,没有被雨淋到,待会就去洗澡睡觉,你和外公早点睡,我会小声点的。”
外婆听了连连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卧室里传来自己老伴的声音,催她去睡觉。
“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外婆叮嘱。
顾眠应道:“好。”
外婆腿脚不好,走路很慢,就这么一步步挪回了卧室,顾眠看着,又想起了钥匙的事情。
刚刚她敲门的时候,外婆估计也是这样一点点走过来开门的,但即便是这样,外公也没有提过给她一把钥匙,让她自己开门进来,防她就跟防贼一样。
曾经的她对此耿耿于怀,觉得这样对腿脚不好的外婆太过分了。
现在的她依旧如此介意。
毕竟在多出来的十年时间里,并没有谁教过她宽容。
顾眠去洗了澡,等洗完从浴室里出来,窗外停了一会儿的雨突然又下了起来。
顾眠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拿出了那七个空间首饰以及一本小本子。
这七个空间首饰,有两个装的是她自己的私人物品以及小金库,其他的都是别人交给她的,里面装有各种金银珠宝魔药草药,还有各种各样的魔法道具。
这些东西她都做了记录,谁交给她的,她又要把这些交给谁,或者用在谁身上,每一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东西都和她的臣服者许下的遗愿有关,但因为刚回来没多久,也因为逃出学校不容易,直到现在,她也就完成了三个遗愿。
第一个遗愿的主人是一个天族,遗愿的内容,是让顾眠治好他自出生就无法走路的弟弟,因为天族家的地址就在本市,而且非常好找,所以顾眠优先完成了这个遗愿。
天族家里很有钱,住的半山别墅,保镖监控多到人头皮发麻,而且天族的弟弟也是一个沉迷电脑的死宅,一年到头都不出一次门的那种。
顾眠潜进去的时候,弟弟已经绝食四天了,全靠营养液打着才没挂,而弟弟之所以会绝食,是因为弟弟突然发现,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在半年前已经去世了,但是家里人因为怕他难过,一直瞒着他,还让人模仿哥哥的声音和他通话骗了他半年。
每个穿越者进入天谴大陆的时间都不一样,进入天谴大陆之后降落的时间点也是随机的,拿顾眠和天族举个例子——
顾眠是五月二十号进入天谴大陆,天族是半年前,也就是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进入天谴大陆,但是顾眠降落的时间点是兽族内战,天族则是在兽族内战之后的第三年才出现在天谴大陆。
也就是说,穿越的时间和降落在天谴大陆的时间并没有什么联系,全看运气。
而且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互不干扰,顾眠在异世界待了十年,回来后睁开眼是穿越后的第二天早上——五月二十一号。
天族从出现在天谴大陆到顾眠成为胜利者,中间隔了七年,但也是穿越后的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
虽然知道对方现在在天谴大陆活得好好的,但是亲眼看到他在这个世界的遗照,顾眠心里还是十分微妙。
不吃不喝盯着遗照看的弟弟身边一直有人跟着,顾眠往敞开的窗户里投了一颗种子进去,种子落地开花,泛着荧光的花粉瞬间就弥漫了整个房间,房间里站着的人一一倒下,床上弟弟也闭上了眼睛。
顾眠从窗户跳进房间,走到病床边准备把弟弟的嘴掰开给弟弟灌下魔药,却在手指碰到弟弟下巴的瞬间,对上了弟弟突然睁开的眼睛。
顾眠:“... ...”
弟弟:“你是谁?”
顾眠想了想,虽然好奇对方为什么没有被迷晕,但还是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来送东西的。”
弟弟扯了扯嘴角,天使一样可爱的面容上出现了嘲讽的表情:“你送东西的方式可真是别致。”
“谢谢夸奖。”顾眠说完,手指一用力就强迫弟弟张开了嘴,将一管魔药药剂灌了进去。
“唔!”弟弟被顾眠简单粗暴的手法给呛到了,顾眠松开手后,他趴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
顾眠站在一边,堪称体贴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弟弟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抬头瞪着一双因为用力咳嗽而泛红的眼睛,问她:“你给我喝了什么?”
“治你腿的药。”
弟弟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一个疯子,并且从疯子嘴里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他从出生到现在治了十几年都没治好的腿,靠对方一管药就能治好?
——你怕不是在逗我?
顾眠也没有辩解什么,毕竟魔药也是需要等时间生效的,她现在说什么对方也不会信,于是她就在病床边坐下,说道:“然后... ...你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弟弟听到顾眠的话,脸上嘲讽的表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并且变得极具攻击性:“你是谁?谁让你来这里胡说八道的?把我当三岁小孩来耍吗?你最好... ...”
“你曾经差点就拿刀砍掉了你哥的腿。”
顾眠话音刚落,弟弟的声音就哽住了,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眠。
顾眠继续道:“你哥说你戒心很重,一定不会信我,所以和我说了几件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事情,比如我刚刚说的——你曾经差点拿刀砍掉了你哥哥的腿,因为你恨他能走路,你却不可以。”
弟弟无意识收拢手指,抓紧了被子。
“最后你停手了,还把刀扔到了他的枕头边,让他第二天醒来吓了一跳,但是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顾眠继续:“你还故意让你哥的女朋友误会你们家要破产,还让你哥的女朋友认识了你哥的大学同学,一手撮合他们,绿了你哥,最后再亲手揭发。”
弟弟的身体开始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顾眠说出的这些话,还是因为他没想到,他做的这些他哥居然都知道。
“还有... ...”
弟弟终于开口打断:“我信你。”弟弟低着头,额发遮去他的双眼“我信你,你不要再说了。”
顾眠闭上了嘴,让这位三观感人的小弟弟自己慢慢消化。
过了好一会儿,弟弟才抬起头,问她:“我哥让你对我说什么?”
顾眠看着窗外被风吹拂的枝叶,轻声说道:“他说,‘你给我好好活着’。”
眼泪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溢出了弟弟的眼眶,弟弟用力地深呼吸了一次,声音颤抖着:“还有吗?”
顾眠:“还有:‘很早就想骂了:你个混账玩意儿’。”
因为顾忌自己弟弟天生就有缺陷,当哥哥的一直忍着,包容着自己的弟弟,直到“死后”才敢发自内心地咒骂一句自己神经病一样的弟弟。
而作为一个变态弟弟,顾眠总觉得,对方不停作死挑战哥哥的底线,等得说不定就是这么一句咒骂。
等管家冲进房间的时候,顾眠已经不在了。
窗帘被风吹起,地上倒着照顾弟弟的护士和保镖。
弟弟没在床上,而是在窗户前,双手撑着窗沿,双腿颤抖着,咬着牙,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第二个遗愿完成的就比较轻松一些。
因为第二个遗愿的主人是在十年前进入天谴大陆的,所以等顾眠胜利,对方也在十年前的时间点死了。
遗愿的主人依旧是一位天族,家里条件一般,所以他就想让顾眠把他在天谴大陆攒下的所有黄金带回来,兑换成钱,送去给自己的家人。
这位天族是孤儿,只有一个从高中就谈恋爱,大学毕业之后马上就结婚的妻子。
天族的妻子在天族去世后的第六年才终于从失去挚爱的阴影中走出来,二婚的对象家境很好,所以顾眠把那笔钱打进妻子的卡里后,妻子给自己的现任丈夫打了电话——她以为这笔钱是现任丈夫给她的,还嗔怪对方又乱往她卡上打钱。
现任丈夫一头雾水,但因为工作忙碌就没有太在意,所以天族的妻子至今都以为那笔钱是她现任丈夫给的。
顾眠想了想要不要去解释一下,但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天族写下遗愿时候的模样。
那个天族还不到三十岁,从小就是孤儿的他唯一的家人就是他深爱的妻子,说他脾气软也好,说他烂好心也罢。
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妻子在他“死”后能过得好好的,而不是希望对方拿到这笔钱就感恩戴德为他守寡,更不是为了让已经重新得到幸福的妻子再度陷入痛苦,所以现在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第三个遗愿就是方嫦的遗愿。
照顾方阿姨。
方阿姨唯一无法解决的难题就是方久的身体情况,顾眠也想过用魔药一劳永逸,或者自己动手治疗。但是没用,魔药和治愈术对方久居然一点作用都没有,顾眠只好放弃治疗,改成给方阿姨提供医药费。
顾眠本来是打算做一个匿名的好心人,直接把钱都打过去就好,但是方久有个糟糕的赌徒父亲,就算已经和方阿姨离婚了,这个糟糕的男人还是会三不五时地上门威胁方阿姨给他钱。
方阿姨报警之后对方也被拘留过一次,但出来后还是对方阿姨纠缠不休。
顾眠从方嫦口中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打算解决掉方嫦那个赌徒父亲,但是从顾眠找到方阿姨开始,方嫦和方久的父亲就再没有出现过。
顾眠找不到人,于是答应和方阿姨见面,为得就是哪天方嫦的赌鬼父亲再次出现,自己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处理掉他。
回忆完毕,顾眠摊开小本子,掏出手机,再一次检查自己明天的行程。
小本子很厚,足有两指宽,上面写满了遗愿。
这是一本“遗愿清单”,本子封面画满了繁复的魔纹,本子里面的每一页都印着浅色魔纹做水印,本子上面已经达成的两条遗愿从蓝色的字迹变成了黑色,尚在完成中的方嫦那一条遗愿则是变成了绿色。
这本本子也是所有臣服者愿意信任顾眠的原因之一,本子上面附带着魔力,本子的主人——顾眠背负着本子上写有的所有承诺。
那些承诺化作一条条看不见的线,缠绕在顾眠身上,只要顾眠违背了一条,线就会被收紧,割裂顾眠的身体。
刚回来的时候,顾眠经常会想,自己死之前,真的能把这些东西都送出去吗?
如果不能的话,她死后的身体一定会变得很精彩,被割裂得稀碎,碎成肉渣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也是因此,她才能获得大批的臣服者
“臣服”是字面意义上的臣服,意味着服从,意味着低头,意味着将另一个人放在高于自己的位置,任其驱驰。
但是神添加了一个充满恶意的设定:只要唯一的胜利者没有出现,臣服关系就是可以解除的,而解除臣服关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臣服者杀掉自己的王。
这就让“通过臣服,在不死人的情况下结束游戏”变成了不可能,因为背叛随时存在,而且臣服者越多,可能就越危险。
顾眠也曾经向别人臣服过——为了不参与厮杀。
然后她亲手解除了臣服关系,并在之后成为了天谴大陆臣服者最多的王,甚至还赢得胜利,回到了这个世界。
顾眠垂眸看着手中的遗愿清单,陆续有荧绿色的蝴蝶透过墙壁飞进来,落在顾眠的肩膀上,将信息传递后,消散不见。
顾眠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脉,想要获得信息完成遗愿,只能靠这个办法。
说起来这个办法还是顾眠的臣服者教顾眠的。
因为担心顾眠一个人力有不逮,没办法完成他们的遗愿,顾眠的臣服者和别人家的臣服者画风完全不同。
别人的臣服者一边替自己的王办事,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免得被自己的王猜忌,等哪天心思活络了,大腿一拍就谋划着怎么拉拢和自己一样的臣服者,联手把自己的王干掉。
顾眠不是,顾眠的臣服者宛如一帮给自己读高三的女儿备考的老师和家长,天天卯足了劲地教顾眠本领,他们还担心顾眠自己带回去的金银珠宝不够用,定下自己的遗愿之后还会提供相应的物品和钱财,每个都只多不少,且十分大方地把多出来的财宝充了顾眠的小金库。
若要划分顾眠在天谴大陆的十年,那分别是安稳度日,但前路迷茫的一年,到处结仇的两年,以及最后获得大批臣服者,在他们的监督下疯狂学习,在统治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点点制霸天谴大陆的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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