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炒粉大概是一个锅里炒出来的,两份同时端上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眠并不打算去吃自己不能吃的东西,于是演技十足地对着手机“哎呀”一声,然后抬手让店老板把自己这份打包。
俨然一副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慢慢吃,必须打包带走赶时间的样子。
和女人告别的顾眠拎着打包盒离开餐馆,走出一段路之后,就把手里的炒粉随手放到了路边一个乞丐面前。
几分钟后,她回到餐馆对面的马路边,手里拎着一袋刚刚买的菠萝和西瓜。
菠萝和西瓜都拜托店家切成了小块,放在透明的袋子里,顾眠一口一块,在女人吃好晚饭的同时,解决掉了全部的菠萝和西瓜。
女人吃完晚饭离开餐馆,顾眠把空掉的袋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紧随而上。
女人住在附近的出租屋里,出租屋周边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烟,顾眠跟得距离也越来越近。
顾眠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所以很快女人就发现她了,但是女人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拿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大声地说笑聊天。
女人走到自己家楼下准备开门,拿钥匙的手抖得很厉害,顾眠就在这个时候上前,逼近了女人。
女人听到声音惊恐回头,一只白皙的手充满压迫感地停留在了她的眼前,食指距离她眉心很近,耳边还响起了一道听起来很虚无缥缈的声音:“把这几年的事情忘了,然后回家,你的家人在等你。”
女人的眼睛失去焦距,手中根本没有在通话的手机也掉落在地,脆弱的屏幕上出现了狰狞的裂痕。
顾眠的手稍稍放下,正以为自己顺利完成了魔族的遗愿,就听到女人颤抖着双唇,几不可闻地反抗着顾眠给予的暗示:“... ...不... ...杰... ...还没、回来... ...等他... ...”
顾眠放下的手顿了顿,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等... ...小杰... ...”
顾眠有些意外。
出于安全考虑,对普通人使用能力时,她会注意力度,以免对方的精神状态出现异常,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出现过能挣脱暗示的普通人。
——让她忘了一切,让她回家,让她的生活,回到正轨吧。
记忆里,那个看起来年仅八岁的魔族脸上带着淡漠的表情,与他一米二的身高格格不入。
“可是。”顾眠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确定让她回家就是好的吗?”
魔族夏杰嗤笑,说出的话语十分魔族:“我才不管那样对她来说是好是坏,我只是在削弱自己的罪恶感,不想被她继续恨着。”
可是夏杰,这个人没有恨你。这个人——你的妈妈,在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后,依旧等着你回家,那股执念强大到足以挣脱暗示,并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她带我回去过一次,”依旧是记忆里,八岁的魔族眼眸低垂,紫色的眼底因陷入回忆,十分罕见地浮现出了温柔的神色:“没有进家门,就是远远地看着,还和附近的人打听外公外婆的近况。其实外公外婆早就后悔了,也一直在找她,而且她也确实很想他们。”
顾眠的手再度抬起,这一次,她的手心凝聚起了黑色的魔法元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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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刮过的夜风惊起了枝头的小鸟,顾眠叫不到车,只能徒步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离开之后,夏杰的妈妈就回了出租屋,一边打电话给店里的老板娘辞职,一边收拾东西,定下明天的车票,准备回家。
整个过程她都在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辍学,大老远跑这个地方来打工,她的钱包里还有一张带着她照片,却没写她真名的身份证,这太奇怪了。
而且她辍学前后的记忆十分模糊,离家之后几年的记忆也像是隔着一层迷雾,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却无法看清细节。
顾眠始终叫不到车,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打开手机地图,直接按照直线路线,飞檐走壁抄近路回酒店。
想到就做的顾眠走进一条小巷子,她摘下眼镜收进口袋,刚解除伪态,一道黑色的影子就这么划过了她的脸颊。
顾眠侧头,又一道锋利的箭矢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削下她几缕银发。
——这个速度。
顾眠回头,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而影子的轮廓,和她一模一样。
顾眠眼眸低垂,遮去眼底泛起的波澜:她居然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被剪影了。
大意了... ...顾眠想起昨天,她在雷以泽的车上说封见觉居然没发现自己被剪影,结果不到一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打脸的感觉也是十分酸爽。
黑色的影子举起手中的弓箭,拉开弓弦,弦上凝聚起了五支只羽箭。
影子松手的瞬间,顾眠侧身躲避朝自己射来的箭,并矮身冲向影子,手中出现了那把唐刀。
影子手中的弓箭也跟着变成了唐刀,黑色的唐刀破空而来,和顾眠的唐刀发生撞击,在空中撞出激烈的火星。
顾眠的绿色眼眸对上影子漆黑的双眼,低声道:“去死吧。”声音平静,不像是在放狠话,反而像是在称述一个事实。
——面对自己的影子,顾眠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
半个小时后。
顾眠从小巷子里出来,一身伤痕,甚至没有力气给自己套上一个伪态。
这大概是顾眠遇到过最糟心的战斗了,她不仅要面对和自己实力相当,习惯相同的影子,还要立起结界免得把周围几栋建筑都轰成平地。
而且结界被打碎了一次又一次,顾眠的消耗比不知疲倦的影子要多得多。
但她也有属于她的优势——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知道怎样攻击能给自己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
而且,她有个毛病,只要一受重伤,就会有点疯,那种状态下的她为了打赢对手,什么都做的出来。
相比之下,没有思考能力,只会最大程度把武力使用到极限的影子就是一个酷似顾眠的机器,会输也是理所当然。
顾眠凌乱的银发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脸颊被划破了两道伤口,最脆弱的耳朵也被划开了一个豁口,还有手臂大腿腹部... ...鲜血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她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
顾眠走出几步,鲜血哗啦啦砸了一地。
疼痛让顾眠踉跄了一下,就算是精灵,她也是会痛的,更别说她本人其实很怕痛。
顾眠喘着粗气往墙上靠去,也顾不上这里的墙壁有多脏,只想靠着墙先休息一下。
下一秒,一件连帽长外套落在了她身上,将她从头到尾遮得严严实实。
顾眠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忍着疼,转头看向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还没等她看清,一只手臂将她从冷硬的墙壁上捞了过来,拥入怀中。
N市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是五月份,白天不热也就算了,晚上还拼命降温。顾眠只穿了一件短袖,还受了伤,累得手指都动不了,就更别说给自己用恒温魔法保持体温了,所以此刻的她又疼又冷,难受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揽着她的人隔着帽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适宜的温度瞬间包围了她,并且勾起了她丝丝缕缕的困意。
伤口还在疼,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着了,还是疼得晕了过去,总之她失去了知觉,最后唯一记得的,是鼻间氲绕的浅淡气息。
那是天空混杂着风的气息——
是龙。
... ...
“龙是天空混着风的味道?那精灵是什么味道的?”
顾眠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她还在天谴大陆,坐在自己的书房,不仅要面对满满一桌堆得和小山似的文件,还要面对身边某只龙族的十万个为什么。
“森林和溪水。”这是顾眠的回答。
一个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龙族小妹妹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腿悬空,一晃一晃的。
她又问:“魔族呢?”
“鲜血和酒。”顾眠埋首文件,头也不抬
她继续问:“亡灵呢?”
顾眠:“骨头和死亡”
“兽族?”
“野兽和酒。”
“也是酒?”龙族小妹妹惊讶:“和魔族一样?”
顾眠差点因为对方的话语撕了手中的纸,她终于抬起头:“魔族的酒,是奢华晚宴上的昂贵红酒,兽族的酒,是狂欢庆典上浓烈的烧酒,拜托了,别把他们相提并论,这很恐怖。”
一个是狂野豪放不拘小节的种族,一个是优雅黑暗处处讲究的种族,放在一块简直比牛肉面配咖啡还吓人。
“好吧好吧,”龙族小妹妹继续晃着双腿:“那天族呢?”
天族……那时的顾眠想了想,开口说道:“羽毛和阳光。”
纯白的,晒过太阳之后的羽毛,还是最柔软的绒毛,伴随着清晨的阳光,温暖,舒适……
雪白的睫毛微微颤动,床上的顾眠慢慢睁开了眼睛,睫毛阴影下的碧绿色比起平常略显得浓厚了一些,就像是一片暗沉的森林,弥漫着危险气息。
尖尖的耳朵略微动了动,确定房间外只有一个人的呼吸。除了呼吸以外,顾眠还听到了很轻很轻的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以及行动间衣服布料轻微摩擦的声响。
是男的,布料听起来像是衬衣和长裤,当然,这并不能作为判断依据,正真让顾眠确定对方身份的,是对方身上散发的,属于龙族的气息。
眼底的暗色稍稍收敛,顾眠开始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空间。
这是一间属于酒店套房的卧室,顾眠躺在床上,蓬松柔软的枕头和被子散发着晾晒过的香暖气息,床的一侧是阳台,窗帘开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就这么洒落在她身上,很舒服。
然而再舒服顾眠也不敢乱动,她很清楚自己身上的伤只是被略微处理了一下,她要是敢动,等着她的绝对会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至少休息够了,不再疲惫的身体终于可以调动起魔法元素。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给自己疗伤。
莹绿色的点点光芒穿过墙壁窗户,从四面八方一点点朝着她慢慢飘来。
那些光是高浓度的植物系魔法元素,元素落在顾眠的伤口上,一点点修复她的身体。
随着身体的恢复,被招来的绿色光芒也开始减弱,最后停止聚集。
恢复身体之后,顾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身,还连翻了两个,得亏的床够大,她才没有从床上掉下来。
翻过瘾的顾眠抱着被子的一角,使劲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缩成一团,一副“不动了,我今天就打算死在床上了”的样子。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
对方敲门的时机正好,这当然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对方感觉到了植物系元素的减弱,猜测顾眠已经自疗完毕,这才来敲门。
顾眠没动,也没开口出声。
敲门的龙又敲了一次,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回应。
大概是终于想到,植物系元素的消散除了自疗完毕,还有自疗失败,召集元素的魔物死亡导致元素溃散的可能,对方不得不在第三次敲门后擅自推开了房间门。
顾眠抬眼,浅绿眼眸再一次对上金色竖瞳,只剩下一室寂静,以及从卧室外面飘进来的,肉类食物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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