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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蒲驯然说要住下,  其实就是故意跟阮映唱唱反调。

    可他见阮映的反应实在过大,又忍不住故意板起脸来逗她:“怎么?

    那么不欢迎我住在你家?”

    他这个人,  嬉笑打闹的时候跟人没有距离感。

    但一旦沉下脸来,  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五百万没还似的。

    就像向凝安说的的那样,蒲驯然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

    这估计跟他过于立体的五官有很大的关系,导致他不笑的时候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之前阮映还能被蒲驯然的这副外表所欺骗蒙蔽,  现在倒是不会。

    不过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的确有些大,  缓和了语气,说:“我猜你肯定不想住我家的,  毕竟我家不大。”

    三室一厅,  使用面积一百一十个平方,  对于阮映一家来说足够了。

    不过蒲驯然的家住的是什么地方?

    据说平河路那边随随便便一套房子都顶得上这个小区一整幢了。

    蒲驯然突然叹了一口气,  多愁善感:“天大地大,  居然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这话刚巧叫奶奶听到了,  一向爱哭的奶奶跟着红了眼眶,说:“孩子,你别说这种话,  奶奶家里随时欢迎你过来。”

    蒲驯然大概也没有料到奶奶居然哭了,  神情稍显严肃:“奶奶,  我开玩笑的。”

    奶奶却不听,  “阿蒲,  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奶奶都知道,你奶奶虽然已经过世了,  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亲奶奶。”

    蒲驯然的脸色更沉了些,  完全没有了刚才故意捉弄人的那样,  淡淡点头道:“好的,奶奶。”

    等奶奶走后,  阮映斜眼看着蒲驯然,问他装够了没有。

    “不装了,没劲。”

    蒲驯然说。

    本来蒲驯然是没有打算住下的,但现在是骑虎难下。

    奶奶甚至都收拾出来了房间,还帮蒲驯然铺上了干净的床上用品。

    家里原本就有一个房间是空着的,一般也都是有客人来的时候住。

    爷爷奶奶都是爱干净的人,家里经常打扫的一尘不染。

    除此之外,家里还点着香薰,一进门就有一股扑鼻的香气。

    这香薰的味道是奶奶最喜欢的,说是能够安神。

    也是这个香薰的味道,以至于未来很多年的时间里,蒲驯然只要一闻到,就会有一种熟悉的归属感。

    这是蒲驯然第一次到阮家的楼上,和他想象中的似乎没有太大的偏差。

    他站在玄关的位置看着阮家的温馨布置,不敢轻易踏进去。

    心里莫名其妙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不再是空空荡荡的。

    阮映就站在蒲驯然的身后,见他站在那里,还主动从鞋柜里给他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

    蒲驯然淡淡道了声:“谢谢。”

    阮映调侃:“没想到啊,你居然会说谢谢。”

    “是吗,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太少了,要不要多了解一点?”

    “不用。”

    蒲驯然唇角勾着笑,看着阮映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阮映的卧室门上贴了一张粉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宝贝的房间”。

    这是阮映的爷爷弄的。

    爷爷别看是个小老头,但心思一直很细腻。

    蒲驯然走到属于他暂时居住的小房间,一推开门,就看到不远处桌子上摆着的一张台历。

    台历是红色的,上面用正楷写着:“欢迎回家”。

    童话故事其实并不专属于女生。

    当蒲驯然和阮家产生交集的时候,一幕幕他从未想过的童话篇章在悄然上演。

    *

    晚上阮映出来准备喝水的时候,看到阳台上有一团高大的黑影,吓得她连忙开了客厅的灯。

    一看居然是蒲驯然在那里。

    “大晚上的,你在干嘛呢?”

    阮映问。

    蒲驯然诚实地说:“想抽烟。”

    阮映一听就要炸毛了,压着声音说:“蒲驯然,你疯了吧!”

    “怎么疯了?”

    蒲驯然一脸无辜。

    阮映几步走到阳台,凑近了蒲驯然身边闻了闻,确定他没有抽烟,才质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不知道那么小就抽烟很不好吗?”

    蒲驯然朝阮映眨眨眼,“怎么,姐姐你想管我啊?”

    “我才懒得管你呢。”

    阮映警告蒲驯然,“我爷爷从来就不抽烟,因为我奶奶心脏不好,闻到烟味就头疼。”

    蒲驯然点点头,乖得很:“哦。”

    阮映张牙舞爪的:“要是被我知道你在我家里抽烟,你就死定了!”

    蒲驯然唇角染上笑意,“哦。”

    “哦什么哦,学什么不好学抽烟。”

    蒲驯然难得没有反驳什么,自己看着窗外。

    其实阮映也知道蒲驯然会抽烟。

    高一的时候阮映就在学校通报批评上看过蒲驯然的名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在厕所抽烟被抓。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估计对烟这种东西带着探索的意味,总觉得又酷又帅。

    阮映觉得这个年纪的人抽烟真的是蠢极了,又或者说不管哪个年龄层的人抽烟都不好。

    这也是一开始阮映不认识蒲驯然的时候对他的重大偏见之一。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阮映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蒲驯然在她面前抽过烟。

    不仅如此,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烟味。

    事实上,蒲驯然没有抽烟这个嗜好。

    最叛逆的那段时间的确学人家抽过烟,只不过有一天他无意间在学校的厕所里看到一帮男生围聚在那里鬼鬼祟祟抽烟的样子,觉得极其傻逼。

    加上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通报批评,于是就没有再抽过烟。

    今晚只是突然心血来潮。

    阮映去喝了水,折返回来见蒲驯然还靠在阳台上,就说:“记得等下把防盗窗关上。”

    怎料蒲驯然老神在在地说:“你来关。”

    阮映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面跟蒲驯然白扯,就自己去把防盗窗给关了。

    “都快十二点了,你还不睡?”

    “睡不着。”

    “想什么呢睡不着?”

    “在想你为什么那么迷恋我。”

    阮映瞳孔地震:“?

    ?”

    蒲驯然见阮映这种反应,果不其然噗嗤一笑。

    他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弓着身子,白色的T恤勾勒出好看的背脊线。

    阮映一脸无语,转而要回房间的时候,又被蒲驯然拉住后衣领。

    阮映嫌弃地拍开蒲驯然的手,问他是不是皮痒了。

    蒲驯然笑着问阮映:“有冰棍吗?”

    “冰棍没有,棒球棍倒是有。”

    “说正经的。”

    “有啊,就在冰箱里。”

    “姐姐,给我来一根。”

    “你自己没手吗?”

    “我作为贵客,你就这么招待我的?”

    “贵客?”

    阮映被气笑,“蒲驯然,你给我等着。”

    嘴上斗归斗,不过阮映对蒲驯然的态度倒一直很和煦。

    没一会儿,阮映还是给蒲驯然拿了一根冰棍,顺便她自己也拿了一根。

    两根都是牛奶口味的冰棍。

    蒲驯然不客气地接过阮映递过来的冰棍,问她:“你很喜欢牛奶?”

    上次在医院输液大厅里的时候,她也给他一块奶糖。

    阮映说:“爷爷说多吃奶制品可以长高。”

    蒲驯然看了眼只到自己的肩膀的阮映,默默的不说什么。

    阮映还奇怪了,这人这会儿居然不调侃她了。

    她盯着他看一眼,他似乎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便解了她心目中的疑惑。

    “下午说你矮,没有恶意。”

    蒲驯然说着撕开了手上的冰棍袋子,递给阮映并朝她扬了一下眉,“呐,这个当赔罪了。”

    阮映也不客气地接过,小声嘀咕:“有谁道歉跟你这样的?

    这还是我拿来的冰棍呢。”

    蒲驯然笑着去拿阮映手上那根还没有拆开袋子的冰棍,轻松撕开,丝毫没有什么形象地当着她地面咬了一块。

    他这个人唇红齿白的,关键牙齿还特别整齐,去拍什么牙膏广告完全不是问题。

    “你戴过牙套吗?”

    阮映问蒲驯然。

    蒲驯然孩子气地啃着冰棍,含糊不清:“戴那玩意儿干嘛?”

    “牙齿不整齐矫正戴的。

    我看你牙齿很整齐,矫正过吗?”

    “没有。”

    蒲驯然故意咧开嘴笑,“哥哥我天生丽质,用不着那玩意儿。”

    “你还挺臭不要脸。”

    阮映小时候牙列不齐,换完牙齿之后就戴牙套了,一直到初中毕业才把牙套摘下来,现在每天晚上还要佩戴保持器。

    戴牙套的那段时期应该是阮映最自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嘴里时常长溃疡,瘦得像是一堆干柴。

    这种自卑的心理一直延续到高中,以至于高一的时候见到那么优秀的薛浩言她更加自卑。

    如今虽然大家都默认她是3班的班花,但阮映的骨子里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漂亮。

    趁着夏夜的晚风,吃上一根冰棍,简直别提有多美妙。

    只不过,阮映从未想过自己和蒲驯然会这样和谐相处。

    阮映和蒲驯然两个人就靠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偶尔驶过的私家车,偶尔抬头看看天。

    也不用刻意找什么话题,气氛也不会觉得尴尬。

    这种时候,如果能够套一套蒲驯然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阮映想到范萍的事情,默默在心里先组织了一下语言,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对蒲驯然说:“蒲驯然,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挺好看的?”

    蒲驯然嗤了一声:“废话,我这颜值还需要别人来评头论足?”

    阮映假面微笑:“那你长得那么好看,跟你告白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吧?”

    “还行吧。”

    蒲驯然说着故意撩了一下他本就是吋短的发,一脸臭屁,“也不一定是女孩子告白,男孩子也会跟我告白。”

    阮映:“所以,你来者不拒?”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来者不拒了?”

    蒲驯然说。

    阮映眨眨眼:“那你一般都是怎么拒绝别人的?”

    蒲驯然也学她的样子眨眨眼:“问这个干吗?”

    “就随便问问呗。”

    “哦,下午随便问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现在又问这个。”

    蒲驯然说着故意凑近阮映,小声地说,“难道你想跟我告白?”

    他故意压低声音,声线就变得愈发低沉沙哑。

    阮映又一次被蒲驯然噎得无话可说。

    她现在已经逐步发现了一个规律,蒲驯然这人属于给一点阳光他就能灿烂,给一点雨水他就能泛滥。

    蒲驯然笑得意味不明:“放心,你要是跟我告白我肯定不会拒绝,免得你伤心过度。”

    “蒲驯然,你哪里好看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告白?”

    “啧啧,瞧你这话前后多矛盾。

    刚才还不是在说我好看?”

    阮映再次无语凝噎。

    蒲驯然却乐得开怀大笑,“阮映同学,我等着你告白啊。”

    “滚啊,你做梦吧。”

    “那晚上梦里相见。”

    “……”

    阮映觉得他显然是得意极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捉弄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一局阮映暂败下风。

    *

    这个周末过去后,迎来了暑期补课的第三周。

    学生们也从一开始的叫苦不迭到接受现实。

    学习压力早就成了这个社会的共同话题,高三党更是要在宰割关键时刻全力冲刺。

    但抱怨归抱怨,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清楚楚,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周一一大早,学习委员就在班级黑板的一块角落写上了高考倒计时几个大字。

    同学们看了大叫不要,这几个字完全可以等到下个学期再写在墙上。

    但学习委员也是奉了班主任的命行事,只能硬着头皮众目睽睽写下那几个字。

    “高考倒计时”这几个字仿佛是某种警铃,坐在教室里的学生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紧张感不言而喻。

    这一周倒是过得平平无奇。

    大概是天气太热,每个人都懒洋洋的,学习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分心其他的事情。

    转眼又到周五的时间,向凝安问阮映这周有什么安排。

    阮映摇摇头:“就在家里写习题。”

    向凝安意外:“薛浩言这周没有约你去图书馆?”

    “没有。”

    “啊?

    不会吧。”

    向凝安还有些不敢置信。

    按理说,这几次都是薛浩言主动约的阮映,他肯定对阮映是有意思的。

    怎么突然又没有什么动静了呢?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但事实上,这一周薛浩言都没有再主动找过阮映说话。

    倒是偶尔在学校里遇上,但也都是点点头微笑算作打招呼。

    阮映心里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自从上次在图书馆的尴尬相处之后,阮映倒是觉得像现在这样反而更好。

    毕竟,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的确显得很笨拙。

    只不过被向凝安这么一提醒,阮映莫名又觉得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向凝安问阮映:“会不会是你表现得太冷淡了,以至于薛浩言以为你对他没有好感?”

    “不会吧?”

    “怎么不会?

    你对他的态度就是冷冰冰的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讨厌他。”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他……”

    “你看,每次都是薛浩言主动找你聊天,你就没有主动找过他吧?”

    阮映点点头。

    “这两次也是,都是薛浩言主动邀请你一起写作业,但你没有邀请过他吧?”

    阮映还是点点头。

    向凝安伸手动了动阮映夹在书包上的一个粉色钥匙扣,说:“人家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你还不知道吗?”

    阮映低头看着薛浩言送给她的钥匙扣,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

    如果按照向凝安这种说法,她的态度的确会让别人造成误会。

    可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去联系薛浩言。

    该说什么呢?

    向凝安小声地在阮映耳边说:“范萍都敢去告白,难道你不敢吗?”

    “告白”这两个字让阮映的心突突突地狂跳不止。

    像是一颗石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一道道被掀起的波纹荡漾开,一时之间无法平静。

    向凝安趁机煽风点火:“有些遗憾,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哦。”

    *

    这天放学,4班的人尾随3班的同学一起下楼。

    远远的,陈洲就看到走在前面的阮映,下意识问身边的薛浩言:“对了,咱们的赌约你还记得吗?”

    薛浩言点点头:“还记得。”

    “那我怎么见你最近没有什么动静?”

    陈洲一脸笑意,“游戏机不想要了?”

    “有点无聊。”

    薛浩言说。

    陈洲问:“什么无聊?

    你是指这个赌约?

    还是我的游戏机?”

    “你说呢?”

    陈洲笑得意味不明,“哦哦哦,明白明白。”

    不偏不倚,平志勇刚好就在这两人的身后,将薛浩言和陈洲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

    只不过他们言语之间滴水不漏,不知道是在打什么赌。

    平志勇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去问:“你们两个人,在憋着什么坏呢?”

    陈洲一脸嫌弃地让开,没准备搭理平志勇。

    薛浩言侧头看一眼平志勇,轻哼了一声。

    平志勇备受打击,转而跑到蒲驯然的身边,可怜兮兮地说:“驯哥,我被冷落了。”

    一旁的陈立强看不惯,说:“平志勇,你又发什么神经呢?

    做个正常人不好吗?”

    蒲驯然则一脸宠溺地勾着平志勇的脖颈,对陈立强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嘛为难我们家阿勇呢。”

    平志勇拽着蒲驯然的衣袖,顺着杆子往上爬。

    顺便把刚才听到的话都跟蒲驯然说了。

    蒲驯然站在一堆人里尤其高挑,不偏不倚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阮映。

    阮映这几天都穿短裤,露出一截细细的小腿,脚下一双白色帆布鞋。

    小小的个头,背着大大的书包。

    此时,薛浩言正好走到阮映的身后,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阮映转过头,脸上略带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朝薛浩言淡淡微笑。

    这一幕不偏不倚全落在蒲驯然的眼中,显得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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