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官道边有个很简易的茶寮,用油布围着搭了个棚子,棚子后头建了个茅草房,外头垒着灶台,但凡要从崇文门进城的人都会从这里路过,或歇脚,或等人。
里头生意不错,四张桌子,坐着十几个人,桌子上摆着粗碗和店家自己做的烧饼馒头。
路大勇和江泰将马拴在屋后,进茶寮寻了个位子坐下来,老板上了茶,路大勇又要了六个馒头,两个人就着茶每人吃了两个馒头又塞了一个在荷包,丢了钱抬脚就走。
江泰低声道:“城外都找过了,若是人在城外,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哪里?”路大勇脚步一顿看着江泰,江泰就低声道,“西山大营。”
路大勇心头一顿,江泰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西山大营寻常的人进不去,但是郑辕和大皇子就可以啊,他想了想犹豫的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他觉得若戴望舒真的是大皇子的人带走的,完全没有必要藏在军营中,那里人多嘴杂,反而不安全。
“若不在大营,就只可能人还在城中。”江泰沉着脸将马从马棚里牵出来,如果还找不到,那就真的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路大勇紧紧蹙着眉头,摸了摸怀里戴望舒用的鞭子,他摇摇头很肯定的道:“戴望舒一定不会死的!”
江泰拍拍路大勇的肩膀,指了指法华寺那边:“要不然我们再去法华寺看看?”说着一顿又道,“还有前头的拢梅庵,也再去看看。”
“好!”路大勇翻身上马,心里想着戴望舒,心里揪着难受,戴望舒还那么年轻,未来有许多的美好的日子还等着她,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那样美好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若是可以,他宁愿代替戴望舒去死。
他早就活够了,在媳妇和孩子死去的时候,他就是该死的人,他也早该去地下找他们,一家好团聚。
路大勇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和江泰一路快马直奔法华寺,两人又在后山找了一通,自然是一无所获,两人出来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拢梅庵,在拢梅庵的后院看到了新建的房子,里面还是没有人!
这样一来,京城十里之内他们都差不多翻了个底朝天了。
若是再找,就只有再进城去找,或者,往大兴或者怀柔去……
“那么短的时间,他们应该不会将人带去怀柔。”江泰站在山头往下看,低声道,“太太说过,如果没杀戴望舒,就一定不会将她藏在很远的地方!”人没有杀了灭口,就代表戴望舒一定还有用,有用的人自然是要放在手边才安全。
路大勇觉得有道理,点头道:“那我们就在进城找。”
江泰颔首,两个人下了山,骑马回了京城,此刻已近正午,两人在河边通惠河边和渔民要了凉茶,将怀里的冷馒头吃了,回了京城,先回去将马放好,继而在府门口分开,路大勇道:“我往南面走,你往北面走。”这两边百姓居多,人多也多杂,好藏人。
江泰应是,大步而去。
路大勇也快步走着,将怀里的鞭子拿出来,学着戴望舒那样缠在手上,脑海里不禁浮现起戴望舒连走前怒气冲冲的样子,他直到此刻都没有明白她为什么生气,早知道,当时应该多耐心的问一句才好!
路大勇非常后悔,若是找到了戴望舒,她还好好的,他一定郑重和她道歉。
十王府中,周芳垂首和采芩立在幼清的身后,神色有些难安。
可大皇子妃迟迟未来,单夫人见已过了辰时,眉头便略皱了起来,她朝对面看了一眼,就见幼清正悠闲的喝着茶,她心头也慢慢沉了下来,拿了方才没吃完的半块点心,慢慢吃着。
正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头丫头婆子走动的声音传来,细细碎碎的,却听的很真切。
“我去趟净房。”幼清站了起来,和方氏道,“姑母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方氏点点头,幼清就带着周芳和采芩出门,十王府的女官自动走过来,行礼道:“奴婢引您去净房!”幼清颔首,跟在女官身后而去。
幼清进了房里,采芩在外头等和引路来的女官说着话,周芳则随着幼清进去,幼清洗着手,水声潺潺的响着,她低声问周芳:“那个小丫头确定是杜鹃?她为什么在十王府可问了。”周芳方才就是跟着杜鹃去的。
“奴婢在后院抓到她的,她吓了一跳见到奴婢也很惊讶,后来奴婢追问,她才说她当时从皇宫逃出来找人,就不想再回去,可是当时京城太乱,她实在无处可去,就在京城流浪了好几日,直到二皇子回京后,她想了想便狠心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根金簪当了混进了十王府,找到了二皇子,留在了二皇子身边伺候,她还在自己脸上点了颗痣,这里没有人认识她!”
若非幼清看着背影眼熟,周芳见到杜鹃的人也想不会想起来,毕竟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竟然是这样,她还以为杜鹃和大皇子妃有什么关系,幼清没有说话。
周芳低声道:“夫人,您让奴婢去一趟,不会被人发现的。”杜鹃见到她后,就顺势求她帮忙找个御医来,说二皇子病情很重,还说若是她愿意帮这个忙,她还能告诉他们戴望舒在哪里。
杜鹃一直待在十王府,她是怎么知道戴望舒的事情,如果她知道,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戴望舒根本就藏在十王府里了,若不然杜鹃怎么会这么自信的说这些话。
所以,她想趁着机会,在十王府好好找一找。
路大勇和江泰在京城内外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有一点线索,如果戴望舒还活着,说不定真的被关在这里也未可知。
不管怎么说,总要试一试。
“这是十王府,不是别处。”幼清摇头,面露担忧,“不可以冒险。”幼清虽然也有此怀疑,但是杜鹃是跟着周文茵出来的,她的人品幼清不相信!
若是她使诈当如何,要是周芳出了事,她连救她的办法都没有。
周芳不死心,朝外头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幼清却接着又道:“你不能查十王府,但是可以救二皇子,他生病了找个御医来应该不成问题,一会儿你就去和赶车的婆子说一声,让她回去跑一趟,把这事儿告诉老爷。”二皇子死不死她不关心,但是这个事儿她愿意做。
“奴婢知道了。”周芳点点头,又朝外头看了看,道,“大皇子妃今天这样,分明就是故意试探你们的,真是做的太明显了。”
幼清擦了手,无所谓的道:“恐怕她要做的还不止这些呢,单试探又如何够!”
“夫人,您的意思是……”周芳脸色一变,幼清笑道,“她试探我们是不是真的决裂了,总归只是在表面而已,她又没有读心术,如何能确定?!”
周芳骤然冷了下来,道:“那您现在就走吧,留在这里任由她戏耍不成。”
“她今日不成,还有明日,总归要把这件事办妥了,她心里放心了才成。”幼清笑着道,“不了她的心思,这事儿恐怕还真就没完没了了。”
周芳扶着幼清往外走,边走边道:“那她会怎么做?”
“若是我料的没错的话,一会儿大皇子就要回来了吧。”她冷冷的笑了笑,周芳紧张的拉着幼清,“那……那怎么办!”
幼清拍了拍她的手,道:“就算他们拿了证据出来,不还要先将我送去衙门吗,大皇子再有能耐,难不成还能在十王府定我的罪不成。”话落,她出了净房,“你去找赶车的婆子。”
周芳嗯了一声,幼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请钱公公出面一趟,二皇子毕竟是皇子,这般生死的大事,可不能马虎了。”
引路来的女官朝幼清看了一眼,笑着引着她们回去,等回到正殿大皇子妃已经回来了,正和单夫人说着话,见着幼清回来,她笑着道:“就等宋太太了,午膳已经好了,我们先去用膳吧。”
“来了给您添麻烦。”幼清笑着道,“小郡王还好吧?”
大皇子妃笑着道:“小孩子家的闹腾闹腾就过去了,我让奶娘带他在院子里散步去了,有的玩他也就没事了。”
幼清应是,就跟着大皇子妃移步到花厅里去用膳,菜膳很丰盛,幼清简单的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郭夫人和单夫人也是如此,等撤了席面便上了茶,大皇子妃微笑道:“如今园子里花都凋谢了,风景不如春日的时候,上午几位夫人看着觉得可好,后院还有个湖,要不要去走走看看?”
“家里还有事,实在是脱不开身。今儿在这里盘旋了半天,也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们哪好意思再让您拖步陪我们去散心。”单夫人笑着看了郭夫人一眼,“我和郭夫人这就告辞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
“家里都有事。”大皇子妃笑着道,“那成,我就不留你们了,改日再请几位夫人过来坐。”
众人应是,幼清和方氏也随着起身,大皇子妃亲自送大家出了花厅,她笑着道:“我吩咐了滑竿,马上就来。”
大家就站在花厅前头说着话。
忽然,远远的看见个穿绛红色锦袍,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幼清看着那道人影,眼底便划过冷笑。
周芳看着一怔,紧紧的攥了拳头,真的被夫人料到了,大皇子果然回来了。
方氏牵了幼清的手将她挡了一半,就听到大皇子妃笑着道:“是殿下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中午要歇在军营呢。”说着,和几个人笑笑迎了过去。
“殿下回来了。”大皇子妃笑着道,“妾身请了几位夫人来做客,没想到您中午回来。”
赵承煜将大皇子妃扶起来,视线在郭夫人等几个人身上一转,单夫人就带头俯身行礼:“妾身参见殿下。”
“都勉礼。”赵承煜摆手,视线落在郭夫人身上,道,“郭夫人也在,我正打算去衙门找郭大人,你在也一样,这事儿我就和你说了。”
郭夫人微微一愣,和单夫人对视一眼,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花厅说。”赵承煜背着手,带头进了花厅,郭夫人和单夫人只好随着进去,方氏朝幼清看去,有些犹豫,毕竟大皇子是有话和郭夫人说,她们留不留根本无所谓,她正要说话,大皇子妃就笑着道,“那二位夫人就再坐会儿,等郭夫人和单夫人一起走吧。”
方氏要告辞的话只好吞了下去,和幼清两人重新进了殿内,赵承煜夫妻在主位落座。
赵承煜端了茶喝了一口气,视线在四个人面上一转,一下就看到了幼清,方才进门时幼清低着头又被方氏挡了半个身子,他没有注意,如今幼清坐进来,又离的这么近,他头一回看的这么清楚。
这就是宋九歌的太太,郑孜勤一直挂念的女子?
赵承煜心头一震,眼底忍不住流露出惊艳之色来,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这些人一个个牵肠挂肚的惦记着,甚至徐朝阳还为了她奋不顾身不惜以死相救,如今看来倒是他滞后了,直到今天才知道京城还藏着位这样绝色女子。
赵承煜的视线在幼清的脸上一转,又端起了刚刚才放下来的茶盅,心不在焉的喝了几口,大皇子妃笑盈盈的看着赵承煜,咳嗽了一声,赵承煜才放了茶盅看向郭夫人,道:“是有件事要和你说。拢梅庵前两日收留了个女子,正巧我的常随今儿早上路过,就听到那女子说是郭府小姐的贴身丫鬟,求他将她带回京城来,我的常随就顺手将人带回来了。我也不知道郭府有几位小姐,所以就打算让郭大人派个婆子来认认,若是郭府的人就让你们领回去,若不是就将人丢出去。”
郭夫人神色一怔,下意识的就朝幼清这边飞快的看了眼,凝眉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府里只有一位小姐!”
“哦?”赵承煜高高挑起了眉头,道,“这么说,这个丫鬟就是郭小姐身边寻不着的那两个丫鬟的其中之一?”
郭夫人神色不明的看着赵承煜。
“这么巧。”大皇子妃接了话,“殿下,那丫鬟人如今还在什么地方,到底是不是带过来让郭夫人看一眼就知道了。”
赵承煜点点头,大手一摆对外头道:“去,把人带上来。”门外有人应了一声。
郭夫人手脚冰冷,端着滚烫的茶盅捂在手里,单夫人眉头也几不可闻的蹙了起来……幼清垂着眉头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儿就看到裘嬷嬷引着两个侍卫拉着个女子进来。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那个女子身上。
幼清就看到她头发蓬乱,衣裳很脏,但脸和手却洗的干干净净的,正因为如此,她一进门郭夫人就腾的一下站起来,脱口道:“添香!”
“夫人。”女子一见到郭夫人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夫人,奴婢终于见到您了!”
郭夫人脸色煞白,走了几步站在添香面前,问道:“你……你……怎么就你一人,添玉呢!”
“添玉她……她死了。”添香哭着跪在郭夫人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的,“她跳河里肯定是凶多吉少!”
郭夫人站着,幼清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闻的颤抖着。
“这么说,这丫鬟真的是郭小姐身边的丫鬟了?”赵承煜望着郭夫人,郭夫人艰难的转头过来,看着赵承煜点点头,道,“她确实是小女身边的丫鬟,名叫添香,与她一起失踪的另外一个丫鬟叫添玉!”
“原来如此。”赵承煜点点头,道,“既然找到人了,那郭夫人就仔细问问她,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郭小姐又如何出的事,查个水落石出,郭小姐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郭夫人俯首应是,转身过来望着跪在地上的添香,问道:“你仔细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秀儿她为什么会……”郭夫人实在说不下去,强压了许久才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夫人!”添香有些惶恐,回忆似的道,“那天奴婢陪着小姐偷偷从府里出来,小姐就径直去了宋府,在宋府里和宋太太拌了几句嘴……”她发现幼清坐在这里,便朝她看那了一眼,道,“后来小姐就怒气冲冲的出来了,上了我们租赁的马车,原是要回府的,后来小姐说要出城走走,便让车夫赶车出了崇文门,一直到通惠河边上才停下来,车夫将车停在岸边候着,奴婢和添玉就陪着小姐在河岸走着,后来……后来……”她说不下去,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掩面哭了起来。
郭夫人皱眉,沉声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就有个女子过来了,她使的一手好鞭子,站在河滩上冷笑着看着我们三个人……她说我们小姐对她们夫人不敬,让我们小姐回去道歉,我们小姐不同意,两个人就争执了起来,那个女子就用鞭子要抽我们小姐,推搡中她将小姐推下了河,添玉和奴婢见小姐掉到河里,就也跟着跳了下去,谁知道河水那么深,我们又不会枭水。后来奴婢被呛了水晕了过去,醒来后在对面的河滩上,奴婢不敢回城就偷偷躲在了拢梅庵的后院中,要不是今日看到有几位衙役打扮的人,奴婢依旧不敢回来。”添香说着,紧张的朝幼清看了眼,又瑟缩了回去。
郭夫人心头沉了沉,并没有追问添香可认识那个女子,反倒是大皇子妃道,“你可认识那个女子?”
“奴婢认识。”添香说着,忽然抬手就指着幼清,道,“那个女子曾跟着宋太太去过我们府里,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她是宋太太身边的丫鬟。”
众人的视线,就唰的一下落在了幼清身上,大皇子妃道:“胡说,宋太太怎么会派身边的丫鬟去杀郭小姐,你若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断不会轻饶你。”
“奴婢没有半句假话。”添香伏地哭着道,“奴婢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死后不得超生。”又道,“还请殿下和娘娘给我们小姐做主,主持公道,将凶手绳之于法。”
“若真是凶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大皇子妃就朝幼清看去,问道:“宋太太身边可是有这样一位婢女?”
“是!”幼清朝添香看了一眼,道,“此女名叫戴望舒,是我府里的丫头,虽没有武功但鞭子使的很好,添香描述的样子倒是分毫不差!”
大皇子妃见幼清一点不慌的样子,心头一愣,随即面上脸色大变的,难以接受的样子:“这么说,郭小姐的死果真是宋太太指使的。”就这么认定了。
不等幼清说话,郭夫人忽然转身过来,狠狠的盯着幼清,一字一句质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派人去杀我的秀儿!”
“郭夫人。”方氏将幼清护在身后,“这件事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幼清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戴望舒也下落不明,我们不能听一个小丫鬟的一面之词,您说是不是!”又道,“这件事已经交给顺天府衙去查了,不如将添香交给衙门去审问好了,到底内情如何,一审一查不就知道了。”
“还审问什么。”郭夫人暴怒,眼睛通红,“添香是秀儿的丫鬟,自小在府里长大,她说的话如何不能信。”又指着幼清,“你还我秀儿,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方氏满脸的焦急,回头去看幼清,幼清的目光在赵承煜和大皇子妃脸上一转,前者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后者满目悲悯面露愤怒,好像在替郭夫人伤心,又为郭秀不值一般。
果然是她们是杀的郭秀啊!
这几日路大勇和江泰将所有的地方都找了,怎么他们没有发现添香,反而正巧被大皇子的人碰到呢……
可真是急着验证。
他们这个时候把添香放出来,是为了让他们和郭府翻脸翻的更彻底吧!也对,就如她方才所言,大皇子妃看她和郭夫人的关系大不如从前,可毕竟只是看表面,她要想确认,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制造矛盾,亲眼看到她们决裂。
可真是处心积虑,幼清心头冷笑。
“姑母!”幼清站了起来,扶着方氏坐下,又笑看着郭夫人,“我姑母说的对,单凭一个小丫鬟的一面之词,夫人在这里说我杀了郭小姐,未免太武断了。不如将她送衙门去,请陈大人详细的查……至于内情到底如何,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郭夫人气的指着幼清,手臂直抖!
“郭夫人。”单夫人过去扶着郭夫人,“你千万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郭夫人拉着单夫人的手,哽咽着道:“我的秀儿……秀儿……”便靠在了单夫人的肩头上,摇摇欲坠,单夫人劝着郭夫人,大皇子妃就看向赵承煜,“殿下,这事要如何办?”
“事情既然明了,那就只能请宋太太去衙门了,杀人偿命律法无情,便是我也没有办法。”赵承煜话落,朝幼清看去,就见她站在那里不慌不乱的,他心头不由疑惑。
大皇子妃眼底就露出满意之色来,今儿郭夫人和方幼清的反应她当然看在眼里,花房里的事她也很清楚,但这些都是她看到的,说不定两个人正做戏给她呢,如今放了个丫鬟出来指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方幼清就是百口莫辩,就必须要去衙门。
找不到证人,无法自辩清白,宋太太就得坐实这个罪名!
郭府的人不可能无视这份刺骨的痛,再和宋家来往。
宋弈夫妻这般忘恩负义,蛇蝎心肠,一旦传扬出去,到时候谁还敢和他们来往。
宋弈就会孤立无援。
只要再动手除了钱宁和宋弈暗中的势力陕西元氏,到时候宋弈就是那案板上的肉,毫无反抗能力……没了宋弈,谁还会继续支持赵承修,没有人支持的赵承修便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天下,注定是赵承煜的。
大皇子妃心头冷笑,郑家的人太古板保守了,什么事都要求一个稳妥,如今赵承修都出头了,南直隶的人那么明显,还要怎么稳妥,难道要等他们势大后再去肃清,到时候就不是打他们,而是被打了。
这种事就要越快越好,让他们毫无招架之力,等赵承煜去三边事情办妥,便就是宋弈的死期!
大皇子妃端了茶,眼中流露出看戏的样子来,她倒是很好奇,像幼清这样的美人,成了阶下囚受人唾弃是个什么样子,宋九歌一副运筹帷幄自信的人,又要如何去救自己的女人?!
只会焦头烂额,任人拿捏,被动挨打。
幼清没有答赵承煜的话,她朝方氏点点头,走过去站在添香面前冷目看着她,问道:“你亲眼看到是戴望舒将你们小姐推河的?”
“是!”添香愤恨的看着幼清,幼清点点头,又道,“那戴望舒可使了鞭子?”
添香很肯定的点头,道:“用了,鞭子很长,舞的杀气腾腾!”
“这样啊。”幼清若有所思,沉默了一刻,忽然话锋一转就问道,“那你说说看,那天戴望舒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用的鞭子有多长,鞭子上是不是坠了个铃铛?”
添香一愣,回忆了一刻,就道:“戴望舒穿的是件墨黑色的劲装,男不男女不女的。”又道,“鞭子上有铃铛,还有哨子!”她的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外的周芳就大步跨了进来,道,“胡说,戴望舒的鞭子是临时添的,上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添香一愣,“我那么慌张,根本没有看清楚。”
幼清朝周芳摆了摆手,幼清就又问道:“你说郭小姐被推到河里去了,那为何添玉不见了,郭小姐的尸体在河边打捞上来,而你却到了河对岸?”又道,“你是什么时辰醒来的?为何我们在两岸找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呢!”
“我……我哪知道什么时辰醒的,反正当时天已经黑了。”添香又道,“至于我们小姐为什么在河岸边,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幼清冷笑了一声,道:“你根本就会枭水对不对?”
“不……不我不会,你胡说。”添香摇着头。
幼清也不再看她,转头过来看着赵承煜,目色不明:“殿下,妾身才疏学浅不大明白,在河岸这边落水如何就到了正对面……殿下可见过这样的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赵承煜淡淡的道,“事情未亲眼所见,不敢断论。”
幼清颔首,负手道:“也就说是这件事是个迷,不能肯定也无法否定。”她又道,“我不过问了几句话而已,她所回答的话就有这么多不确定,此番情况之下,让人如何相信。”
郭夫人没有说话,大皇子妃就厌恶的道:“宋太太问了一圈就是为了这句话?你所问的不但添香不能确定,便是换做被人恐怕也无法回答。如此,你问了岂不是强词夺理,强辩之词。”
“娘娘误会了。”幼清摇摇头,回道,“妾身不是辩,妾身只是想告诉各位,她的话疑点太多,妾身现在怀疑,根本就是她杀了郭小姐和添玉,而来嫁祸给戴望舒和妾身。”她说着一顿,声音忽然抬高,指着添香和周芳道,“周芳,将此女绑起来送衙门严审!”
周芳大步上来,立刻就要去抓添香。
添香推着周芳喊着道:“不是,奴婢没有杀小姐!”
“你没有杀也有嫌疑。”幼清喝道,“为何郭小姐和添玉都死了,独独你活着!如今你竟然还来诬陷我,你可以知道朝廷命妇该当何罪!此事断不容忍。”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幼清只要不对赵承煜夫妻不敬不在她们面前失礼,那么不管她怎么样他们都不能立刻把她治罪,就算他是皇子!
他们今天的目的就是放个丫鬟出来坐实她的罪名将她送衙门去,她要真跟着去了,才是真的傻!
幼清从容的看着大皇子妃,分毫不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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