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将一家子男人从衙门里请了回来,挤坐了一堂,薛镇扬大怒,冷声:“派人沿路去查,再在京城和临近的几处悄悄找。”等找到了,非将她的腿打断了!
好好的女子不学好,竟然赌气离家出走,这要不给她点厉害,往后她跑的顺溜了,但凡一点不顺心就走了。
这还得了。
薛镇扬话落,薛霭看着廖杰问道:“你确定是出了保定府?”
“我在城门打听过,说是一早就出城了。”廖杰点着头应是,他家的巷子外固定的停了两辆黑漆平顶的马车,他早上去的时候,有一辆还停在那边,便问了车夫,车夫的描述的雇主模样应该就是薛思琪。
薛霭颔首,若有所思,保定离京城不过两日的车程,正月十二出门,那上元节就该到了,可今天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她能去哪里。
“我和大姐觉得……”幼清和薛思琴对视一眼,幼清看着众人道,“二姐她,很有可能还在保定!”
幼清的话一落,大家都愣一愣,薛镇扬问道:“你们觉得琪儿还在保定,为何?”
“二姐虽有些任性,可胆子并不大,要她一个人在京城转两圈或许敢,可要让她走两天的路独自回来,我们觉得应该不大可能。”她不好当着廖杰的面说,薛思琪向来是吃不了亏的人,她将别人气的离家出走还差不多,断不会被人气的逃走。
她就算是走了,也肯定会返回去或者走的不远,说不定以自己的离开,给什么人一个下马威也未可知。
薛镇扬皱眉,显然觉得幼清说薛思琪胆子小有点不大靠谱,可是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蹙眉看向廖杰,道:“那少仲在京城找一遍,若是无人你就再赶会保定,若我们有消息会派人去告诉你!”两边都留着人,能来回通信。
廖杰愧疚不已,疲惫的点了点头,道:“是!我这就带着人去找找,若是没有消息,我下午就出城回保定。”
薛镇扬颔首,又去问宋弈和祝士林:“休德和九歌如何看?”
“岳父安排的我觉得很周到。”祝士林回道,“只一路上有几处庄子和客栈,也多要派人打听一番。还有那个车夫,也要找到才成。”
薛镇扬点头,宋弈亦是开口道:“京城寻人的事我来办吧!”他放了茶盅看向廖杰,“我让江淮随你一起去,路上若是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有劳九歌。”廖杰朝宋弈抱了抱拳,感激不已,这件事若只有他一个人,他可真是急的团团转,如今一家子人坐在一起,你一件事他一件事,不过一时三刻就将事情定了,“那我这就回家去给琪儿留封信,等九歌的口信一到,我便立刻启程回去。”
众人都颔首,廖杰就起身和众人抱了抱拳,薛镇扬和薛霭道:“季行,你陪少仲回去一趟。”
薛霭应是,陪着廖杰回去了。
薛镇扬衙门里还有好些事,便和宋弈还有祝士林一起各自回了衙门,方氏急的抹着眼泪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用了午膳,宋弈那边有消息回来,确认薛思琪没有回京。
廖杰当即启程往保定赶。
一整日里,一大家人被弄的心神不宁鸡飞狗跳的,幼清一直到晚上才和宋弈一起回家去,在路上她叹着气:“二姐估计是受了委屈,廖氏一族很复杂吗?”
“少仲有八位叔叔,不管同宗的兄弟,嫡枝这一脉就有近百人。”宋弈淡淡的说着,“二姨便是认亲,也要费上一日的功夫。”
幼清想了想也叹了口气,当初她们觉得廖杰好,也是因为他成亲后不回保定,而是留在京城,若是回去不单她便是方氏也不同意。
这一家子人,每日睁开眼就是事儿,这个院子里的孩子,那个院子里的丫鬟,进嘴的吃食穿在身上的衣裳出门的马车,但凡安排稍有不妥那便都是纷争,她托着下颌蹙眉道:“……若她真如我们所想还在保定也就罢了,最多到后面闹的难看一点,如果出了保定……”她都不敢想,这七天薛思琪会遇到什么事。
“我倒觉得你想的不错。”宋弈扶着幼清下车,两个人进了垂花门,“二姨的性子不像是受了委屈会走的人,若是少仲来说她放火烧了廖氏我倒是觉得可信一点。”
幼清的心里本来很着急,被宋弈如此一说顿时失笑,点着头道:“她闹一闹也就罢了,要是把廖氏烧了,那局面真难收拾了。”
宋弈扬眉,不置可否。
两人回房梳洗,幼清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早上送走宋弈她又去了薛府,方氏急的病了躺在床上,赵芫忙前忙后的照应,幼清道:“你去忙府里的事吧,姑母这里有我和陆妈妈呢。”
“那你帮我照应着,我去和婆子对账。”赵芫搓了搓手,“娘早上就没吃饭,你想办法哄着她吃点东西。”
幼清点头,赵芫就抓了斗篷出了门。
幼清坐在方氏的炕头,她头上裹着抹额,昨晚没睡这会儿累着已经睡着了,但睡的并不踏实,眉头紧紧锁着。
“二姐也真是的。”幼清和陆妈妈道,“就算要给廖大人颜色看,也要偷偷给姑母报个信才对。”
陆妈妈不好说薛思琪,但心里却认同幼清的话,这哪是让别人着急,这分明就是折腾方氏啊。
“娘。”薛潋穿着一件绛红色革丝直裰自外面进来,鲜艳的颜色衬得他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乍一看幼清还当家里来了哪位小姑娘,她惊艳的道,“三哥,你今儿怎么穿的这么鲜艳。”薛潋并不是很讲究,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穿学馆里的袍服,灰扑扑的一点都不显眼。
薛潋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过年的时候娘给我做的,不穿等我再长高点就浪费了。”
陆妈妈闻言一愣,回头去打量了一眼薛潋。
幼清也觉得奇怪,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他这是闹的哪门子事儿,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思管薛潋,便道:“姑母睡了,你有什么事儿?”
“没事,我来看看他就去馆里。”薛潋走过去看了眼方氏,和幼清低声道,“要是有琪儿的消息,你派人去学馆告诉我一声,实在不成我去一趟保定。”他的意思,要是薛思琪还没有找到,他们就要打到保定去,不管怎么着,都要给廖氏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你胡闹什么。”方氏闭着眼睛道,“快去馆里读书去!”
薛潋哦了一声,和幼清摆摆手,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姑母,您醒了!”幼清扶着方氏起来靠在炕头,方氏睁开眼睛喝了半盏的茶,问道:“可有消息回来?”
幼清摇摇头。
“这个死丫头。”方氏急的嘴角都破了,“等找到她,我非将她狠狠揍一顿不可!”
幼清劝慰方氏说了许多宽心的话,哄着方氏喝了半碗粥,方氏才有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幼清安安静静的坐在炕边,和陆妈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玉雪自外头轻声回了一句:“三小姐来了。”话落,薛思画就在玉雪的服侍下进了门。
“画姐儿。”幼清向她招招手,道,“外头那么冷,你怎么过来了。”
薛思画脱了斗篷,和幼清行了礼又和陆妈妈点了点头,就看着方氏道:“我来看看伯母。”又问陆妈妈,“吃药了吗。”
陆妈妈摇了摇头,道:“夫人这是急的,大夫说不用吃药。”
薛思画点点头在幼清身边坐了下来,陆妈妈便起身出了门。
“二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薛思画担忧的道,“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幼清给她倒茶,低声道:“不会出事的,二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思画想想也对,就捧着茶喝了一口,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幼清就低声道:“你的婚事……怎么说?我前些日子一直不得空问你。”
“我娘说今年肯定会定下来。”薛思画放了茶盅,看了眼幼清又垂了头,“她拿过去的老账要挟我二舅母了!”
幼清愕然,刘氏也真够可以的,为了婚事竟然威胁刘二夫人,这刘二夫人心里夹着气,以后嫁过去了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呢:“那刘二夫人怎么说?”
“不同意。”薛思画拨弄着裙子上的噤步,“我娘不退让,就一直僵持不下。”她话落,抓了幼清的手,道,“清表姐,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幼清挑眉,点了点头,道:“你说,我若能帮上忙,一定会帮你。”
“你能不能请姐夫帮我表哥安排一个差事?”薛思画说着满脸通红,“冀表哥的差事一直没有定下来,若是我能帮他把差事解决了,二舅母肯定会高兴的!”
这么说来,薛思画还是很想嫁给刘冀的,幼清去看她问道:“你……很想嫁给你表哥?”
薛思画满脸通红,可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幼清没有劝薛思画,她和刘冀自小青梅竹马想法早已根深蒂固,若想说服她不要想这婚事,恐怕比登天还难,“等晚上回去我问问夫君,不管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谢谢清表姐。”薛思画感激的道,“我不敢和别人说,所以还请清表姐保密。”
幼清点点头,薛思画红了眼睛看着她,又撇过头去抹了眼泪。
“你今年才及笄,并不着急。”幼清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若有别的合适的婚事,你不妨考虑考虑,人不能总盯着一个地方看,别处说不定还有更好的风景呢。”
薛思画擦了眼泪有气无力的道:“我知道,可是……”可是她心里只有刘冀一个人。
幼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赵芫和薛思琴结伴而来,薛思画就打住了话头,说了几句就回房去了。
晚上用过晚膳,幼清和宋弈正准备回家,江淮回来了,幼清看见他急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姨太太还在保定。”江淮快马赶回来的,一身的风尘,“说是给了十天的车钱给车夫,让他赶车出城绕了一圈回家躲着去,姨太太就在保定找了间客栈住了两夜,等廖大人一走她就回去了,这会儿廖府里正闹的……”他有些咋舌,没有见过一家人吵架能吵成这样的。
那位廖夫人也是厉害的,让人将廖府所有的账册找出来,请了十几个账房就坐在祠堂里清算,说正月里就把家分了,往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还真是让她猜到了,她叹气和江淮道:“你随我去和姑父还有姑母说一声。”
江淮应了,随着幼清进去智袖院。
此刻,廖家已经是鸡飞狗跳,廖杰将薛思琪拖进房里,他昨天回来后就看到了薛思琪正大喇喇的坐在家里,他气不打一处来,两个人大吵了一架,若非廖夫人劝着他都要拖着薛思琪回家去了。
“你再这样,我就要请季行来了。”廖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懂吗?你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往后我们不回来不就成了,你非闹腾做什么。”
“你不懂。”薛思琪要往外走,廖杰就拉住她喝道:“让爹娘出面,你是小辈不要掺和在里头。”
“我怎么不能掺和。”薛思琪昂着头道,“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她们欺负娘我就是不答应,当我薛思琪是软柿子不成,我就让他们都瞧瞧我的本事。”话落,撸起袖子就要出去。
“你给我站住。”廖杰黑了脸,怒道,“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呢。”
薛思琪不耐烦的摆着手:“你等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完再算,现在我没空搭理你。”她推开廖杰开了房门,就看到了廖大奶奶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弟妹这是打算做什么去?”
“我的事你不用管。”薛思琪冷嗤了一声,道,“娘说了,等把大家分了,就分咱们的小家,你也不用上赶着在我这里惹事,我没空搭理你。”
廖大奶奶冷笑了一声,道:“娘还真是看中你啊,你一来又是泼二婶的一身的茶,又是和老三家的吵嘴,娘还护着你,如今背着老爷子竟主持着分家!”她打量着薛思琪,道,“你这是打算以后要将娘接到京城那巴掌大的地方过日子去了?”
廖老爷子上元节去庙里吃斋还没有回来。
薛思琪用鼻孔看着廖大奶奶:“我泼二婶一身茶,难道不是你挤着我才如此的?大嫂,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当枪使,我可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当了婊子还能立牌坊的事。我今儿把话放在这里,等娘把家分了,我回过头来再和你算账。”
“啧啧!”廖大奶奶挥苍蝇似的,“我当这名门出来的小姐教养多好呢,合着也能满嘴里喷粪说着人听不懂的畜生话。”
薛思琪瞪眼叉着腰道:“滚!我现在不想和你废话,你要是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一世都不安生,你信不信。”
“好大的口气。”廖大奶奶捂住了鼻子,道,“我今儿可真的见识了有本事的人是什么样儿。”她朝身后阴沉着脸的廖杰看去,讥笑道,“少仲可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回来。”
廖杰气的攥着拳头,正要说话,薛思琪头也不回就捂住了他的嘴里,冷笑着看着廖大奶奶,道:“好狗不挡道,你滚不滚!”
“你!”廖大奶奶真是没有想到薛思琪嘴巴这么毒,她冷笑着道,“可不要怪我没有警告你,一会儿老爷子发起脾气来,你和少仲被逐出家门,到时候便是爹娘也保不住你们。”又啐了一口,“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哼!”
薛思琪松了口气,廖杰一把将她拉住,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薛思琪气的道,“是他们想怎么样,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早就想分家了,我不过是把话说开了罢了。”
廖杰将她拖进来,咬牙切齿的道:“就算他们要分家,也要由他们说,你当这个出头鸟,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我怎么缺心眼。”薛思琪道,“你没听娘说吗,爹和大哥赚回来的钱就入中馈,其它几房的钱呢,一年就出个几千两,剩下的可都入了他们的口袋。你算过账没有,这就等于爹娘和大哥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是我缺心眼还是你缺心眼。”
“你懂什么。”廖杰道,“做官还知道拉帮结党造势,做生意的道理也没有不同,我们廖氏在一起那就是保定廖氏,打着这个名号便是走遍了大周也无人敢动我们分毫,可若是分了家,往后保定到底有几个廖氏?损失的就不是一年那几千两的银子了,你懂不懂!”
“我不懂。”薛思琪道,“我只看到了娘委曲求全,娘整日里为了中馈忙的焦头烂额,还有人说她私吞账目,爹东奔西走的忙生意,还有人说他成事不足,这个亏你吞的下去,我吞不下去!”
廖杰觉得和薛思琪说不通,他道:“……你不了解祖父,他说过,只要他在一日,就断不会分家。”
“祖父又不是老虎。”薛思琪不以为然,“他总要讲道理的吧!”话落,她摆着手,道,“我一定要去帮娘,要不然我在这委屈白受了。”她在客栈住了两天受罪的不得了,这罪绝不是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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