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上学的归家时间依旧是辅食前,出去的人回来当然首先要到芸娘屋里问安,芸娘也早早准备好吃食,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外加闲磕牙。经历这么多事,苏家老早抛弃了食不言的规矩,因为没谁有那么多时间特意空出来交流感情,所以吃饭时就是个重要时段。这两年家里变化当然不止这一点,最大的其实是如碧的十年之约到期,变态的北宋不允许与良家子签订十年以上的合约。年纪又不小的如碧,带着这些年的私房挥挥手嫁人去鸟。而苏家因为有三个孩子分担家务,也就懒的再请人。反正在这个年代做饭真心不难,木柴有人劈的整整齐齐的卖,水缸有闲汉添,给几个钱的小事,比请人划算多了。至于洗衣服当然是各洗各的,也算是锻炼孩子们的动手能力,冬天天气太冷,芸娘不舍得孩子们受苦,找那种专门浆洗补贴家用的妇人洗了便是。真说起来跟后世也差不多。
再难的事情,也搁不住天天做。兄妹三人的洒扫速度已经达到职业水准,到现在是天还没开始黑,家里上下已经干干净净。其中当然有婉言的功劳,替扫院子的希言弄了个洒水壶,这次Y终于知道关在家里用了一阵,然后半贯钱卖给打铁铺子了。我国一向没什么知识产权,文字类还好,抄袭者大家还鄙视鄙视。日常用品绝对是抄袭有理翻版无罪,能卖上半贯钱真是阿弥陀佛。不过这也是婉言从别人那里学的,算不得发明创造,最多是个百度百科,也就纯当天上掉下半贯钱。芸娘还真就把半贯钱拆成三份给兄妹仨买零嘴了!囧!
趁着孩子们做家务,芸娘也去厨房烧好水。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泡澡是个奢侈的事儿,婉言他们不过一人一个脚盆洗过澡,暖洋洋的跑到芸娘房里,烤火点灯准备开始背书的传统。
嫤言意思意思的摊开课本道:“今日学的是《中庸》,我且背一段,二姐你翻出意思来。”
婉言点点头,四书五经这玩意儿从启蒙开始到现在,背是背的差不离了。嫤言一念,她便知道是哪一段,虽然不能背出来,但也跟的上。翻了几句,错的希言挑出来给两个妹妹讲解,对的点点头表扬几句。嫤言也并不能全部课本都背的流畅,有时候还得人提头。希言到底大几岁,背的次数更多,基本常规书籍那是印在脑子里。嫤言和婉言磕磕碰碰的背着,他在一旁提头。等妹妹们背熟了,他才开始复习自己的功课,当然也是背书。宋朝科举分为三科,分别是进士、明经、明法。进士相当于本科,后面俩相当于专科或者职业技工学校。所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部分人绝对会选择进士科,希言也不例外。除去诗词歌赋,背的还是四书五经。不过顺便要背高级点的翻译和衍生知识。
婉言从最开始完全跟不上,到现在也开始熟悉。为此嫤言三番五次的提点婉言多练琴,因为她的文化课水准考入京华女学已经超出平常水准一大截了。本来也是,谁家小娘子还真跟小郎一样这么学习的?就算有那也是个别现象。说真的,如果不是苏璨出事闹的家里连蜡烛都不舍得多点,这姐俩还未必每晚有空呆这儿背书呢,这么青春年少的年纪,有的是同学叫出去夜市里耍。这真叫做阴差阳错。
然而从芸娘的角度来看,却是幸福的直冒烟。你看,三个孩子绕在身边,一字一句的读着书,时不时插几句野史八卦逗她一乐,兄妹三人笑做一团。或是姐俩又掐起来,希言手忙脚乱的压这个管那个。唉哟,老封君都没她自在。昏暗的灯光,孩子们的声音更显得清脆,熏的她有一种醉了的错觉。这种幸福的日子永永远远才好呢。
可惜,气氛从来就是让人破坏的!正当芸娘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敲响了苏家的大门。
希言跑出去开门,一老爹风尘仆仆的样子,从行囊里拿出一封信来:“这可是全州通判苏官人家么?”
“正是!”
那老爹大大松了口气:“哎哟,你们搬家了呀!害我一顿好找!”
希言笑道:“老爹辛苦!”一面接过信,一面拿出几个铜钱:“还请喝杯茶,别嫌弃。”
老爹呵呵一笑,把钱揣进怀里道:“这里头苏官人嘱咐了有交子,衙内还请对对数。”
希言拆开信件,来不及看内容,只扫了眼最后一页写明的交子数目和交子张数:“没错,是这么多。你们哪个行的?我回信也找你们行么?”
那老爹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刺来,上书“合浦珠行”又道:“我们是南来北往贩珠子的,衙内若要带信可以找我们,要买珠子也可以找我们。不单珠子,各色宝石应有尽有。铺子就在车马行,见到这名刺上的这个款儿的牌匾就是了。”
希言含笑道谢,接过信件签收,又喊嫤言拿过他的私人印章来盖了印才算完。
拿着信的希言高高兴兴的跑回屋,将信递给芸娘:“娘娘,爹爹来的信!”
芸娘满心喜悦,也不摆家长的谱让孩子读了,接过信就着蜡烛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婉言想怎么着也是自个儿亲爹,便手撑着胳膊等着芸娘分享喜悦。可就看着看着,这么昏暗的灯光下,芸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婉言和嫤言对看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坏了!苏璨一定又做什么脑残事了!
芸娘读完信,长长的一个深呼吸。轻轻把信放在桌子上,冷笑一声:“可得恭喜我们,我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啊!?”婉言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抽抽嘴角,好吧,明天她就去街口摆一算命摊,怎么就这么铁口直断呢?
希言倒还冷静:“是添了大的,还是添了小的?”
“没小的也算不得添丁进口!”芸娘话一出口就忍不住哭起来:“冬娘生了你们俩呢,活着都没有过名分,还是我们家的老人呢!这个算什么?怀上了就给了名份!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当我死了啊!”
希言和嫤言听到此话脸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冬娘是为了苏璨死的!要不是苏璨乱蹦跶,冬娘这会儿还活的好好的呢!要不是为了照顾苏璨,也没必要大冷天赶路。同样症状的芸娘在京城能活下来,没理由冬娘活不下来。虽说这也算不得苏璨没良心,就算芸娘死了也没得说以后不找女人的,可这事在孩子心中肯定不讨喜。
然而事已至此,还隔的十万八千里远,你就是气炸了也无济于事。芸娘哭过一阵,又抬头看了看三个孩子。这两年没个当家撑门户的男人,日子都是一家人一齐撑过来的,芸娘对希言与嫤言的防备倒是丢的差不多。风雨同舟几年,就是陌生人还有一份真情呢,何况原本礼法上就应该是“嫡亲母子兄妹”的几个人?苏璨让人失望也不是第一回,酝酿酝酿情绪也就没那么激动了,最主要也是生活没有惨到什么份上,不然估计难这么从容。
可等芸娘再翻到交子那一页又差点气晕了过去!通判乃实权,那是三十五两的俸禄!多数这种地方实权官员还有明面上就可以得的额外于工资一倍多的收入。这是不贪的!当然苏璨那性格也的确不会贪污,但即便只算基本工资,这出去一年两年的,捎回来一百两,这叫什么事啊?一家老小四五口人,两年你就打发一百两回来?合着你现在那个小的是孩子,这一屋眼看要娶亲的要嫁人的都不是孩子了吧!芸娘气的手都打颤!
嫤言十四了!这东京城没点能拿出手的嫁妆根本没可能嫁好人家,希言是男子,拖几年也不怕,没准中个进士,还能被人抢去做女婿——此乃北宋风俗,高门大户最喜欢考中科举的年轻士子,几乎是完全不考虑门第,直接大街上拖走。所以很多男子并不早早娶亲,就为了认真博一把,前途也有了,美娇娘也有了。聘礼?功名就是全天下最好的聘礼!普通女孩出嫁还弄个假模假样的凤冠霞帔呢,谁家小娘子能正儿八经的穿着凤冠霞帔出嫁,几辈子的风光!聘礼早就浮云了。可小娘子嫁人不一样啊!要么你就低嫁,没准还能捞点钱回来,要想门当户对,嫁妆只能往奢华了走。女子不比男子,好学校只是加分项,那不是基本项!门第和嫁妆,那才是基本项呢!
就算一百两一点不动,你一六品官的长女出嫁就用一百两?知道的说是苏璨败家,不知道的非得说她芸娘刻薄不可!接下来的婉言还要不要嫁啊!田产不能分割,她的陪嫁还想留给婉言呢。这信里头小老婆还没生,生了谁知道怎么样哦!生闺女她不爽,要那么多嫁妆。生儿子她更不爽,那得分希言的田产。比起那在广西生的庶子,芸娘的心斩钉截铁的偏向希言那一头。苏璨,你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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