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行刑这日一大早,京城菜市口就热闹非凡。
而此时的牢中却在上演着生离死别。
大约是不忍心拆散这对有情人,连狱卒都没有催促。
路言一大早就来了,身边带着两个婆子。
等那边依依不舍的两人道别之后,路言上前。
“袁兄,你可以放心。我已经与丞相府和皇上说了,丁氏可以不去军中,以后只能在边疆苦寒之地生活。”
袁开放心的颔首,“好,多谢。这样,已经是最好了。”
丁氏脸上还带着伤,脸上的泪几乎擦不干净,灼伤着脸上的淤青,辣疼的感觉在脸上充斥,她却顾不得。
视线凝在袁开脸上,贪恋的想要多看几眼。
她知道,这一别,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不过,等安顿好开儿,她也会随着开儿而去,绝对不会苟活。
袁开的视线也终于从丁氏脸上离开,抬手,抱拳,向路言行了一个大礼。
“路兄,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往后,若是顺便,请帮我照顾芝兰。下辈子若是还能生而为人,定然来报答路兄这份恩情!”
路言无所谓,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好了,我都明白。咱们走吧,都已经安排好了!”
“恩。”
路言走在前面,袁开伸手拉着丁氏跟在后面。
每走一步,袁开脚上的镣铐便响动一下,让旁边的丁氏心口泛疼!
她多希望自己能陪着袁开一起赴死!
现在,她要先把袁开安顿好。
走到大牢门口,袁开被衙役拉住。
再走出去就会被人看到,自然不能让两人这般牵着手走出去。
袁开明白,心中百般滋味,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握着丁氏的手也更加紧了紧。
他多想一直这般握着啊!
丁氏也明白什么意思,瞬间又开始泣不成声。
两人的手紧握,随后互相对视,紧紧抱在一起。
几个狱卒看的叹气,却不得不催促。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不!开儿,开儿......”丁氏哽咽着呼喊袁开。
不过,两人还是被狱卒强行分开。
丁氏暂时留在牢房,袁开被带出去。
一步三回头,被狱卒强拉着离开,那画面,路言看的心绪难平。
待袁开被带离,外面一些看热闹的人也都离开,丁氏才被路言带来的婆子拉着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
路言跟着去了刑场,菜市口已经人满为患。
大家看着袁开,议论纷纷,讨论着袁开和丁氏两人应该死刑还是应该被成全。
当然,大部分都是希望袁开死,毕竟,袁开欺骗了丞相府的小姐,如此大胆之人,怎么可以继续活着!
当然,更多人是惋惜。
在他们看来,袁开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这样的人若是好好的做官,将来定然能够飞黄腾达。
而现在,袁开为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不能为他传宗接代的女人,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不说,还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真的可惜啊!
百姓们万般感慨的时候,时辰也在渐渐的接近午时。
七月末,太阳高照,阳光刺眼的很。
袁开跪在刑场的高台上,缓缓抬头看向太阳,耳边仿佛没了声音。
那阳光照在身上,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热。
袁开满心满脑子都是丁氏。
他们以前在村子里被欺负,被嘲笑,被侮辱,被看不起的画面全都涌入脑海。
后来他读书,村子里那些人收敛了很多。
再后来,他们去镇上安定下来。就很少见到村子里的人了。
再后来就是进京赶考。
他当年考上传胪的时候有朝廷的人去村子里报喜。
真想知道那些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样的画面。
不过,都无所谓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和丁氏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
就算自己死了,也会去找丁氏。
马蹄声和车轮声传来,袁开微微回神,然后就看到自己正前方停着一辆马车。
定睛仔细看去,是丞相府的马车。
丞相府!
袁开的心神被拉到眼前,想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一儿一女。
难道......
车门打开,里面出来两个分别抱着孩子的婆子。
袁开看着,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芷儿......”
先看向自己的女儿,袁开又转头看向那个还不知名字的男孩。
能够见到自己的两个孩子,袁开很知足,很感激。
“袁公子,我们小姐说了。既然你今日就要走了,那些前程旧事便暂时不计较了。不过,她依然不会原谅。”
“这两个孩子是您的亲生儿女,在最后时刻来松松您是应该的,小姐不想让世人觉得她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
“希望袁公子以后能够安息,从此后,就算想念两位小主子也不要来看了。”
袁开闻言,心口难受,但也非常知足了。
“放心吧,我都记下了。是我对不住她。”
袁开在婆子话落后就说了这么一句。
之后,袁开的视线在两个孩子身上仔细的看了看。就好像要把两人的模样印在心中一般。
时辰差不多,那边有士兵提醒,随后两个婆子便把抱着孩子朝袁开屈膝,算是两个孩子给袁开行礼了。
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坐上马车,重新离开。
马车里的江雨珊从窗户看向外面的袁开,这一刻,那些旧事好像全都忘记了一般,她也不想再计较。
袁开知道时辰要到了,最后看了一眼人群,周边的一切,以及天上那刺目的阳光。
这个世界,永别了!
随着侩子手干净利落的挥下大刀,袁开这件事也彻底解决。
京城外一处隐蔽的小山坡处,丁氏跪在地上给路言磕了几个头,随后走向旁边拉着棺木的板车,直接坐上去。
那棺木里是袁开的尸首,路言特意给丁氏送了过来。
“你要带他去边疆吗?”
丁氏摇头,“路公子,多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忙,往后,不需要照顾我任何事了。我会先找个地方把开儿葬了。后面,我会离开。”
丁氏因为路言的求情说是发配边疆地区生活。
其实,就是让丁氏远离京城,远离这些繁华之地,让她自生自灭。
一个不会武功,身无分文的女子是绝对走不到边疆的。
这一路若是真的过去,没有人护着,不知道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呢。
相信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当然了,丁氏后面会如何,更大的就是看她自己的造化。
路言拧眉,随后放弃再问,“好,一路平安。”
能做的事情他都尽力去做了,接下来就靠丁氏自己了。
“多谢。”
再次道谢之后,丁氏拉紧缰绳,赶车。
板车在天黑之时到了一处更加偏僻的地方。
周围树影婆娑,闷热的夜晚只能听到知了的叫声,响彻整片林子。
而板车声渐渐传来,惊起了一些鸟,也让一些知了停止了叫声。
板车上放着一个棺材,一个身形瘦弱,还带着伤的女子赶着车,面上竟然带着浅浅的笑,这画面,诡异至极!
在这空无一人的夜间,丁氏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甚至还有几分向往。
终于,马车拐弯,到了一处山脚下,小溪边,还有林子,还有一片开满花的花丛。
夜晚,月亮当空。
也可能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丁氏觉得自己看的非常清楚。
马车停下,丁氏拿起自己买的铁锹,然后选了一个喜欢的位置开始挖。
她拒绝路言的帮忙,拒绝路言的人跟着,就是想亲手把自己心爱的人给葬了。
这是她能为开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当然,她也会永远的陪着开儿。
丁氏一点点的挖着坑,不快不慢,好像不知疲倦一般。
整整一夜,天空露出红白的光亮之时,丁氏放下铁锹,轻轻呼口气。
看了一眼棺材,丁氏拿起车上一个包袱朝河边走去。
这里无人,丁氏也没什么顾忌,脱掉自己的衣服进去洗漱。
水有些凉,但她已经不在意。
把换掉的衣服全都扔了,换上一身新衣,丁氏照着河面认真的打扮了一下。
脸上的伤还在,却比之前好了不少。
收拾完自己,丁氏走到板车前,把马儿身上的绳子解开。
“走吧,你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说完,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就跑了。
丁氏看了一眼,轻笑,笑意温柔。
然后,转身,走到棺木边,丁氏费力的打开棺木。
看着里面熟悉的面容,已经被重新缝合好的脖子,还有一身新衣的袁开,丁氏笑的很幸福。
“开儿,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说完,丁氏爬上马车。
进去之前,丁氏把包袱里唯一的荷包和一个信封放在板车边,并且用石头压上。
随后,她自己也进了棺木,躺下,慢慢把棺木的盖子关上。
她知道自己弄不动棺木,但是,又不想让路言的人帮忙。
她知道,路言已经帮了他们很多。
荷包里是她所有的银子,信上是希望看到的人拿着银子,然后帮忙把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葬了。
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安眠。
丁氏不知道的是,她进了棺木没多久,远处就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路言派来跟着丁氏的人。
因为天气炎热,袁开的实体根本不能防止很长时间。
所以,路言猜测,丁氏应该不会走很远。
护卫看到所有场景,有些惊憾丁氏自己躺进去。
当然,他什么都没做,而是快速的回去禀报。
护卫把看到的事情禀报给路言的时候,路恬刚好也在旁边。
对于丁氏这个选择,路恬还是很佩服的。
路言则是轻叹了一声,“她还是选择随袁开一起。”
“成全她吧。”路恬觉得,就算把人救回来,丁氏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另外,丁氏应该也不会听劝。
护卫看着两人,“公子,姑娘,属下要回去把人葬了吗?”
“晚上再去吧。棺木中的空气最多够丁氏支撑几个时辰。若是她自己中间后悔了可以出来。晚上若是还没有出来,那你们就去把两人葬了。”
“是。”
“另外,带上一些纸钱吧。其他的就算了。”
形式上的一些东西也没必要了。
“是。”
护卫应声离开,路恬和路言对视一眼,耸肩。
“哥哥别多想了,丁氏自己的选择,她想清楚了就好。说不定,他们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重逢,这点,谁也说不准。”
路言一副自己有被安慰到的模样。“恬恬,你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吗?”
“有时候也可以迷信一下,又不影响什么。”
“确实。”
路恬站起身,又看了一眼桌子伤的纸,“哥哥自己研究一下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再来问我。”
她给路言看的是女子子宫的结构图。
主要是告诉他钱诗颖的身子目前的状态。
恢复的可能性是有,但不是百分百。
给路言看就是为了让路言清楚,并且有个心理准备。
虽然哥哥很不好意思看这些,但还是认真的研究了一下。
路言抿唇,其实有些无语,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好。”
“对了,哥哥马上要成亲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给哥哥当礼物。”
路言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都可以,恬恬看着办。”
“这样的话,我就自己准备喽。”
路恬笑的有些神秘,有些说不上来的坏坏的感觉。
路言感觉有点不太妙,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恬却不再多说,而是转身离开。
*
时间渐渐走着,八月份的京城雨水比较多。
前两年有过一个洪涝,所以,每次下雨,朝廷都会盯着。
好在今年是正常的,雨水有些多,却也能够接受。
路言和钱诗颖的亲事在八月二十六日。
时间在准备各种琐事中走的也很快。
眼看着两人成亲的日子快到了,段苗苗开始着急了。
“娘,您就帮我想想办法吧,我真的不想做小。若是做平妻,我可以接受,也可以和钱诗颖一起嫁。若不然,后面嫁进去,不就是小的吗?”
“娘~”
柳氏转过来圆润的身子,看着自己的女儿,头疼的揉揉额头,之后轻叹。
“你爹都说了,那路家公子好像并不想娶你。所以,咱们不能去烦路公子,也不能再说这件事。如果路公子有意,后面自然会上门提亲。”
柳氏爱吃,爱金银,但是,有脑子。
她能看出来路言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
若是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让路言娶自己的女儿,说不定就会和路家生出嫌隙。
现在那路家在京城的地位可堪比国公府,甚至比国公府,任何显赫的府邸都不能得罪。
所以,她才不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去做那些惹怒路家,甚至惹怒自己夫君的事情。
段苗苗又气又急,“娘,您若是不说,我就自己去说!”
“你自己能说什么?难不成你还能直接跑到路言跟前,直接跟他说想要嫁给他?!这样,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路家了。”
段苗苗撅嘴,开始撒娇,“娘~您知道女儿的心思,女儿就是想试探性的去问问,如果不成功就算了,并不是一定要有个结果!”
“娘,您就出面问问。最起码,让我死心也好,行不行啊?!”
柳氏拧眉,摆手,躲开自己女儿的撒娇,“不行,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爹特意交代过,我就不能做。”
“那咱们去元家求情啊。元家不是一直对咱们段家感激吗?去提一下,到时候让元家的人去提出来。相信元家也不希望路公子娶一个不能生养的女子。”
柳氏觉得这个倒是可以。但,元家那边会是什么态度还真不一定。
“娘,咱们就去元家走一趟,您隐晦的提一句看看元家人怎么说,到时候咱们再决定如何做,怎么样?”
柳氏脸上出现纠结。
其实,为了女儿的幸福和将来,她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进路家,成为路言的妻子。
但是,另外一方面,自己的夫君又特意交代过,这件事不可莽撞的去提,因为路言对苗苗并没有那样的感情。
她脸上的迟疑和纠结落在段苗苗眼中。
而段苗苗却不想管那么多,再次凑过来,抱住柳氏的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强势的把人往外拉。
“快点走吧,我们去元家转一圈,陪袁家老夫人说说话。难道娘不想让祖父和爹他们升官吗?到时候娘就会有更精美的首饰,还能每日吃到更好的点心。”
不得不说,段苗苗对自己的亲娘是十分了解。
当然,也是因为柳氏表现的特别明显。
提到那些首饰和吃的,柳氏果然比较心动,力气都小了许多,然后顺着自己女儿的力道出府。
母女俩坐着马车去了元家,还带着简单的礼物。
以前在西北边境,基本都是段家照顾着元家。
所以,母女俩到来,即便没有提前发帖子,也被下人热情的迎了进去。
元老夫人还算是个感恩的,知道母女俩过来,亲自在前面大厅招待。
三人坐着寒暄了一会儿,柳氏实在说不出口,想着就别提路言了。
没成想,自己的女儿非常直接且自然的聊到了路言的亲事。
“元老夫人,您外孙马上成亲了。可是,那钱家小姐将来不能生养,难不成路家是不想延续子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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