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瑶的婚期因国丧而拖后,五月十八是她出嫁的日子,傅芸昨夜里与宋珩斗了气,大半个晚上没睡着,五更天起身时,眼圈不可避免的有一圈青影,不得已,只得打了些粉来遮掩。
宋珩比她强不了多少,后半夜也是辗转反侧,看着她坐在妆镜前自顾自的打扮,竟还不理他。
他好这分面子,没有唤人进来伺候,自已穿起了衣裳。
傅芸在铜镜中偷偷瞅了他几眼,决定要刹一刹他的大男人威风,冷他几天再说。
知道她今日要去喝喜酒,临出门的时候,宋珩还是冒出来一句,“喝完喜酒就回来,莫要在外逗留。”
“知道了。”
秦家出身行伍,办起喜事也是不拘小节,刚开始也是男女分院,后来迎亲的一来,直接混做一团,傅芸难得看了个喜庆热闹,她那夫君长得确实是人高马大,看起来孔武有力,但也还算俊朗。
禁军有时还得充当皇家仪仗,长得丑的,哪能进得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头领。
宋珩昨日去彩云楼里打听到那个林明昭的事情,半推半就与彩云楼里的姑娘拉扯着,哄着她说出了林明昭的一些秘密。
林明昭跟彩云楼里的姑娘交好,真正的目的在于,让这些姑娘替他打听那些恩客的隐私。
大齐明令禁止前朝盛行的男风,前朝的覆灭可算是与君主好男风,听信奸佞馋言误国误民有着莫大的关系,因此,本朝吸取前朝教训,直接颁了道禁令。
但好此风者,大有人在。明面上不行,那就私下里来。林明昭手底下就养着这样一群少年,通过彩云楼里的姑娘,将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引到他那里。
这个林明昭任职于礼部,手上管的事情,主要是教坊司的舞妓乐妓,那些官宦世家时不时举办各种宴会,都少不得他的身影。
长期游走在各世家之间,可谓是游刃有余,对这些人的私密事情,自然比旁的人知道得多。
祖父向来刻板,从不屑于请这些人入府唱跳,他没有机会接近庆国公府,便找了机会,接近庆国公府的世子爷。
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人在主使,否则仅凭他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算计讹诈到庆国公府头上来。
宋珩去自家的田庄上找来了签了死契的几个壮汉,请人租了间的民房,在一条偏僻无人的巷道里将林明昭给抓回了民房,一顿毒打解决了所有问题。
林明昭刚开始死不咬着不认,打过了才承认他是为了讹钱。宋珩哪里会信,威胁说要将他打死,埋进山里叫人找不到尸首,他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他是刘家人一手提拔,刘家人与宋家有世仇,刘家人一开始满心以为宁王可以登位,哪晓得后来襄王突然冒出来,联合庆国公府永安候府把荣王给推上了宝座,刘家眼看就要一落千丈,庆国公府宋家又冒出头来,心中不甘就想着要他出手陷害宋家。
死的人不是他的儿子,是他私下里豢养的少年。那二十万两银子,进了林明昭自己的腰包,而刘家人真正的后招则是让督察院的找个时机翻出这件事情,扣他祖父一个私挪公银的罪名,让他在皇上面前失去信任。
宋珩亲自去他家里,取回了那二十万两银票,满满一大箱子。
他不准备把这些银票还回去,必须让父亲付出一些代价,他才能有所收敛。
私挪的公银已经填补上,即使被查出来,目前也不会对祖父造成太大的影响,刘家人一定还有别的招,到时东窗事发,一起清算,在朝堂上弹劾,给祖父来上致命一击。
他原来还想着,祖母的病一好,他还是可以远走他乡,现在来看,是走不成了。他得留下来对付刘家人。
他亲自将那一箱银票搬回了漱玉轩,到家没多久,傅芸也刚好吃完酒席回来。
傅芸瞅着他搬了个箱子,想问一句是什么东西,想着自己跟他还在冷战,就忍着没问。
庄子上罗氏送了西瓜来,又大又甜,她让柳叶去洗了切了两盘端上来。
柳叶刚把西瓜切好,傅芸正打算叫她送一盘进去给宋珩,哪晓得他突然从房里出来,竟一声也不吭地,背着手又出去了。
这家伙真是!
不理就不理,谁先说话谁是狗!傅芸在心里暗骂。
宋珩因昨日回来得太晚,早上祖父又上早朝去了,温绪写的那封和离书他得交给祖父过目。
便去了东书房里拿了那封和书去了外书房里找祖父。
宋珩心中也气,她竟还跟他较上劲了,见了他不行礼不说话,她这是想干什么?
看出他们两人之间不同寻常,屋里的丫头们也都缄默不言,怕一时说错话,惹了她不高兴。
待到宋珩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院子里,柳叶说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莲华苑里找姑太太。
三个孩子差不多大小,到了一起,玩得格外的开心。
宋琳琅这两日总觉得心神不宁,无缘无故地心慌气短,起初担心得了什么疾病,请了大夫进府里来把了脉,说是身子康健,无任何问题。
她想起今年因滞留在宁州,没有去庙里上香,回来也有段时日,宋熹这孩子天天粘着她,脱不开身,过两日说什么也要去一趟。
随口问了傅芸要不要一起。
傅芸在家呆着也无聊,宋珩哪儿也不让她去,能随姑母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欣然同意了。
赖在莲苑里吃了晚饭,天快擦黑时,她才带着孩子们回屋,两人玩得满头满身的汗,她和霜晴霜草两个丫头一起,帮着孩子们洗了澡换了衣裳,又坐着和孩子们讲故事玩。
她讲的故事与众不同,不仅是孩子,那两个丫头也爱听,在东厢房里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讲着故事,直到把两个孩子哄得睡着。
回屋的时候,宋珩已经洗沐过了,倚在榻上看书,见她进来,眼皮子也没抬一起。
她让青萝备了水,去净房里洗澡,待洗完了出来,宋珩依然还在榻上靠坐着,她径直走向床榻。
拔步床的脚踏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灯烛离得远,黑乎乎地,走近了,才看清,竟是他白天搬回来的那个箱子,箱子打开着,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是一摞摞面额百两的银票?
她错愕地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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