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惊魂
舒晚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 地上的易沉澜满身是血,被鞭子打的没有一处好皮肉。
她的心立刻被紧紧揪住, 冲上去一把抓住了舒戚打过来的长鞭。
舒戚在气头上被人制止, 眉目一沉,看清来人竟是自己的女儿后,更加怒不可遏:“放手!你又来为这逆徒求情么?
!我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
!是不是我平时日里太纵着你了!”
舒晚从未被人这样吼过, 缩了缩身子, 忍着下意识的害怕咬牙说道:“我不是求情,我就是来说清楚, 阿澜师兄没有挟持我, 是我提出放他走的!”
舒戚脸色更加阴沉, 一把将鞭子从舒晚手中抽出, 指着地上的易沉澜问道:“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让你这般护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等此事了结了我再教训你!滚开!”
舒晚身子一抖,却没让开,而是跪在易沉澜身边, 小心地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易沉澜的血立刻染了她满身, 她长这么大, 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流了这样多的血。
易沉澜却不知怎么了, 似乎十分不安的想躲, 可是却没有力气,挣不开自己的手。
这模样让舒晚心疼极了, 握着他的手以示安抚, 看着舒戚恳求道, “爹爹,我说的是真的, 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
阿澜师兄是为了我才那样说的,是我错了,不要打他……”
易沉澜僵硬了一瞬,此前他还试图从舒晚温暖的手心中挣脱,现在却仿佛被人点了穴道般一动不动了。
舒戚瞥了二人一眼,沉声道:“舒晚,你立刻给我让开,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舒晚抓紧了易沉澜的手,拒绝:“我不能……这件事真的是我错了……”
她心里十分害怕,明明书中舒戚寿辰这一天,易沉澜被关在水牢里根本没人想起,她特意挑了这一天,却想不到最终竟然把对方害惨了。
舒晚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这样好的阿澜师兄,为她担下所有事,自己却伤成这样,她一定能护住他,不让他再承受这些无缘无故的委屈。
女孩的手臂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易沉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终于,他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不再抵抗舒晚的怀抱,微蹙着眉心,无力的靠在舒晚肩膀上的头似乎轻轻地蹭了蹭。
舒晚感觉到了易沉澜无声的脆弱,心中又愧又悔,红着眼睛哀求舒戚:“爹爹别再打了,阿澜师兄已经伤的很重了,这样打会把他打死的……”
舒戚冷冷地审视着易沉澜,咬牙切齿:“我倒是没瞧出来你还有这等心机,刚才怎么不见你这般柔弱?
原来你就是这样哄骗我女儿的!”
他指着舒晚恨铁不成钢地怒骂,“我居然有你这样蠢笨又不知廉耻的女儿,被这魔头之子迷的晕头转向,丢尽了我的脸!”
舒戚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一旁的宋安之赶紧上前来劝:“二师兄,别跟晚晚动气,她才多大,受人蒙骗怎能怪她?
可恨这贱种是个会演戏的,晚晚来了便摆出这种姿态!”
他转过头对舒晚低喝,“晚晚!还不把人放开!不要不懂事!大庭广众你和这魔头之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要对不起阿扬、对不起你逝去的大师伯吗?
!”
宋安之不提舒晚还想不起来,这话一说舒晚脑中的弦忽然断了,她越发揽紧了易沉澜,不管不顾地大声道:“我没有对不起大师伯!对不起大师伯的是你们,阿澜师兄他才是——”
她话语未毕,忽然被一物击中了喉咙,喉头一甜,顿时发不出声音了。
地上躺着一个舒戚常年带在手上的玉扳指,而扳指的主人脸色煞白,指着舒晚的那只手剧烈的颤抖:“你、你这逆女……”舒戚的脸色复杂极了,眼神冰冷,甚至似乎闪过了一丝模糊的杀意。
一时间大堂内寂静了三息,大家都被舒戚忽然出手伤自己的女儿这个行为震惊到了,看舒晚一直咳嗽说不出话,似乎已经声带受损了。
宋安之皱眉道:“二师兄你……”
舒戚猛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平复了片刻,终于冷声说道:“把大小姐带下去,交给周远好好检查,易沉澜给她下的迷药已经损及神智,致使她这般失态,请诸位大侠勿怪。”
他脸色难看,疲惫地向众人一一拱手。
“怎会?
舒小姐也是受害者,无辜的很。”
“舒大侠放宽心,我等不会与舒小姐计较,她也是着了贼人的道……”
……
舒晚心中越来越凉,以她对舒戚的了解,也许他不会杀了自己,但他有的是办法叫自己永远开不了口,或者是,忘记不该她知道的事。
而且,就算舒戚能给她一条生路,那易沉澜呢?
他会允许他活着么?
舒晚微微低头,易沉澜已经不知何时昏厥过去,她心中不安极了——如果她真的被人拿下,等待他们二人的命运会是什么?
还不等她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她一手架着易沉澜站了起来,另一手出掌如电,顷刻间将上前捉拿她的四个人纷纷打倒。
舒晚随即背上易沉澜,施展轻功向门口奔去,她身姿灵动飘逸,如游鱼一般滑过去,再加上众人始料未及,倒真叫她成功跑了出去。
舒晚片刻不敢停歇,她本想往山上跑,但又害怕终山派高手如云,自己后劲不足,没跑到山顶就被抓住。
秋天的晚风吹来,凉透了满身的冷汗——
怎么办?
他们快追上来了,怎么办?
舒晚漫无目的地往前跑,视野前方是一片密林,她一头扎进去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这个地方。
这是终山派的禁地。
书里易沉澜练成了独步武林的雪山招之后,下了雪夜山来的一个地方就是终山派。
他大开杀戒,将这里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除去他本来没想杀的周远、宋安之等人,还有一些人侥幸活了下来,就是因为江扬带着他们撤进了禁地中。
这地方只能开启一次,开启之后机关自动销毁,她竟然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舒晚加速奔跑,她已经看见禁地的大门了,而身后纷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拦住她!不要让她进入禁地!”
舒晚心猛地一沉,舒戚是堂堂门主,手下众多又自恃身份,居然会亲自出手抓她?
莫非禁地中除了那个东西,还有其他的、她也不知道的秘密不成?
暗夜中禁地的大门越发显得漆黑厚重,如同安静的猛兽,神秘地蛰伏在密林里。
舒晚一口气跑到门前,还没碰到门环,忽然斜里落下了一个人,一把拿住她的手腕将她甩了出去。
宋安之一言不发,双手成爪迅速向舒晚抓来,舒晚护着易沉澜,立刻侧身闪避。
“咳咳咳……”她急得想开口说话,却因为声带被伤发不出声音,只好拼命地打手势,指指易沉澜,对宋安之又摇头又摆手。
他才是江玄风的儿子!不要害他,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然而舒晚的动作落在宋安之眼里,却成了为易沉澜求情,他脸色一沉,再次出手擒拿,舒晚运起全部的内力,曲手缠住宋安之一臂,向外一甩,将他掷退三步。
“晚晚!你真要为了他和我动手吗?
!”
宋安之趔趄几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舒晚被他斥的眼圈一红,她也不想这样不尊敬的对待三师叔,可若是不全力抵抗,她怎么能跑脱的了?
只要让她把易沉澜送走,她回来一定会好好向宋安之赔罪的。
舒晚苦于不能说话,整个人又急又怕,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流,委屈的任谁看了都心软。
宋安之动作一顿,收了招式低斥道:“你这孩子!你哭什么哭!”
她不想打伤宋安之,也根本没时间和他缠斗,舒晚心中越发焦灼,眼泪流的更凶,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感觉让她绝望,只好慌乱的双手合十不断摇晃,无声的恳求宋安之让开去路。
宋安之皱了皱眉,面色不忍,手微微动了一下:“你……你这是……”
“安之!拦下她!别放她进那门!”
宋安之猛然回神,不再迟疑,出手如电去抓舒晚的肩膀,似要将易沉澜从她背上甩脱。
舒晚连连后撤,一手正要勾回去护着易沉澜,忽然感觉他动了。
易沉澜垂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轻轻一晃,似乎甩出了什么东西,只见宋安之身形瞬间乱了,脚步一滞,眩晕的扶住额头顿在原地。
“安之!”
“你这不孝女!竟让那魔头毒害你三师叔!还不给我站住!”
舒戚已然在几丈开外,舒晚咬咬牙,心中默道“三师叔,我保证会回来道歉”,转身跑到了禁地门口,拉住门环向左拧了一圈半,用力向里一推,随即闪身进门。
进了门,一切声音倏然消失。
门外的黑夜还有月光与火把照亮,视物丝毫不困难;而门内却没任何光亮,漆黑的令人心慌。
舒晚进来便将易沉澜小心放下,自己也泄了劲瘫在一边,千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对易沉澜的自责、对舒戚的气恨、对江湖中那些所谓大侠的失望、对宋安之愧疚……
“晚晚。”
忽然易沉澜轻轻的开口,在这无边无尽的黑中,他的声音越发显得清越而充满磁性,只是语气似乎很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谁。
舒晚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我在”,却又忘了自己声带受损发不出声,这一动之下喉咙剧痛,她捂着脖子,疼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我们一会出去把事情说清楚就好,是我挟持了你,我也确实对你用了迷药……只要你承认,你爹爹会原谅你的,一切会和以前一样。”
舒晚一边委屈的擦掉因疼痛而流下的眼泪,一边忍不住有点疑惑,怎么阿澜师兄还要这样说?
一切和以前一样又是什么意思?
再说,他们也出不去的,机关已经销毁了。
“三师叔不会有事,”等了半天依旧是一片沉默,易沉澜又低低地开口,声音更轻,“那药粉无毒,只是会让人内力暂失,身体无力,几日便会恢复的。”
我知道啊。
舒晚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不明白易沉澜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些,她从来没有觉得易沉澜会把宋安之怎么样,只是她无法说话,便想去拍一拍他的手以示安抚,却伸手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人。
而易沉澜也再没开口说话了。
舒晚等了一会,却不见他再出声,正担心他是不是又晕过去了,忽然她的手被轻轻地握住了。
易沉澜的手带着十分的小心试探,细微的颤抖着,仿佛舒晚下一刻就会将他甩开一般:“晚晚,你别哭了……”
他声音涩然,艰难地说,“求求你,不要恨我……”
他想哪里去了?
!她怎么可能恨他?
根本没道理啊!舒晚一轱辘爬起来,反握住易沉澜的手,她握的很用力,还揉了揉他的指尖,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她一点也不恨他,希望他不要多想。
她的手很小,两只手合起来才堪堪包住易沉澜的手掌。
舒晚搓了搓易沉澜冰凉的指尖,将他的手放平,纤长的食指在他手心上认真的写:
“阿澜师兄,我不恨你,别乱想。”
易沉澜感受着掌心的一笔一划,末了他将舒晚的手抓在手心,迟疑地问:“晚晚,你怎么不能说话了?
伤到哪里了?”
舒晚愣了一下,看来易沉澜在她声带受伤之前就昏过去了,对她不能发声这件事毫不知情。
她想了想,又慢慢地写:“没事……”
“晚晚,我们现在就出去,出去说清楚,让周师叔给你治伤,”易沉澜温柔极了的帮舒晚擦去眼角颊边的泪水,声音轻的像叹息一般,“你不必……不必再护着我……”
他语气大有痛苦之意,舒晚心中一揪:阿澜师兄都伤成这样了,一定很疼,却还在拼命地关心她,惦记要周师叔给她看伤,他怎么就从不体贴自己?
舒晚拉过易沉澜的手,动作很轻地写道,“阿澜师兄,你是不是很疼?
你别乱动,我帮你调息一下。”
易沉澜沉默了很久,终于涩声道:“我不要紧。”
他又说:“我们出去吧。”
“出不去的,机关开一次就坏了,”舒晚认真写道,“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易沉澜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舒晚的手指划过自己掌心,明明很轻,却仿佛透过了骨血刻在了自己心上。
“到底谁伤了你?”
他没再提出去的事,又问了这个问题。
舒晚的手指犹豫了一下,轻轻在易沉澜掌心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写。
“是舒戚,对么。”
易沉澜的声音很沉,黑暗中,没人能看见他眼中盈然的戾气。
舒晚无端端的觉得有些冷,她缩了缩身子,缓缓地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易沉澜是看不见她点头的,正想动作,却感觉到易沉澜的手动了。
他小心地、试探地慢慢合拢手指,将她的手包拢在自己的手心。
“怨我。”
易沉澜低声叹道。
他又这样,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的,舒晚扁了扁嘴,固执地反驳写道:“不怨你。”
黑暗中,易沉澜微微扬了下唇角,慢慢摇了摇头:“晚晚,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你这样傻乎乎地带我跑了,可知自己将会失去什么?
易沉澜顿住了未完的话语,只是轻轻摸了一把舒晚的小脑袋。
舒晚没在意易沉澜没头没尾的话,打算给他处理伤势。
她先顺着他的脉门注入了一道内力,想护住他的心脉,而内力在他体内游走一周后,舒晚却惊疑不定的愣了半晌,颤着手拉过易沉澜写道:“你的内力怎么没有了?
你的丹田……”
怎么会毁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的。”
易沉澜轻描淡写,想缩回手,他十分不愿自己这样脆弱无用的一面展现在舒晚面前。
可舒晚哪里可能让他躲,死死拉住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胡乱地在易沉澜手上写:“是不是他做的?
是不是他做的?”
她写的又急又快,来来回回写了很多遍,易沉澜早就看懂了,他迟疑了一下,大手慢慢落在了她瘦弱的背脊上,慢慢轻抚安慰:
“晚晚,别哭了,别哭了……你的嗓子还伤着,别这样哭,”易沉澜无奈的擦着舒晚越来越多的泪,耐心地轻哄,“其实这也是件好事,他也算帮了我大忙。”
他没有说谎,舒戚将他抓回后第一件事就是废掉他的烈阳真气,但是与此同时,他仿佛烈火焚烧的痛楚也消失了,丹田虽空荡,却也不那般难捱了。
这说法舒晚自然不信,只当他是在哄她安心,双手抱着易沉澜的手抽噎个不停,眼泪越流越凶,又伤心又自责。
他武功尽失,内伤严重,一定很疼……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她看着他像拂去落尘的明珠一般越发耀眼,如今却骤然失去所有,她都这般难过,那阿澜师兄该有多难过……
舒晚哭的越发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扯到喉间的伤,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可怜极了。
易沉澜眉心微微一拧,只感觉两辈子的手足无措都在这一刻涌上来了,他轻轻圈揽了一下舒晚,见她没有抗拒,才慢慢收紧手臂,哄小孩一般拍她的后背,“这是怎么啦?
怎么这样委屈?
晚晚,别再哭了,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舒晚把额头抵在易沉澜肩膀,哭的抽抽搭搭,易沉澜越是温柔,她心里就越难过。
原本进入禁地之后,她就私心想着要把书中江扬在这里得到的东西交给易沉澜,如今看来远远不够,她不仅要把这里的宝贝给易沉澜,她要把她所知道的、能给的一切都通通给易沉澜。
什么公平分配,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公平分配,阿澜师兄是最好最好的人,这个世界里再好的宝贝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可她没有没有别的能力,只有把这些送给他了。
这样一想舒晚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她攥着易沉澜的手,一边抽噎一边认真写道:“会好的,会好的,阿澜师兄,我保证治好你……”
易沉澜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但仍然被她孩子气的话语哄的心中一暖:“好。
那别哭了?
嗯?”
舒晚终于注意到自己刚才一直靠在人家怀里哭,顿时觉得脸红又歉疚,轻轻挣了一下,易沉澜便立刻松了手。
他似乎叹了一声,而后又轻笑:“小哭包,可算是不哭了。”
舒晚揉揉眼睛,脸颊早就红了。
想起伤口还没处理完,她赶紧点点易沉澜的手心,接着写道,“阿澜师兄,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这里没有药,先给你简单包扎一下,止血。”
她写完就去撕裙摆的布条,易沉澜挨了一顿刑鞭,四肢还好点,只是后背的伤太严重了,失血过多也会要命的。
幸好和周师叔学过几天简单的外伤治疗,还真没白学。
舒晚一手拿着布条,一手轻轻拍了拍易沉澜的肩,示意他靠过来一点,却不知他是没懂还是怎么,僵硬在那里不动。
她只好自己向前倾了身子,为了将布条从易沉澜身后绕过,她不得不环抱住他,努力把布条穿过来。
女孩温暖的馨香忽然靠过来,离的这样近,易沉澜下意识呼吸一轻,微微抬手推了推舒晚的手臂,“晚晚,我……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怎么来啊?
舒晚说不出话,只好把易沉澜的手拽下来,按在他的腿上,还轻轻地拍了拍——乖一点,别动。
给易沉澜缠到第二圈时,舒晚再次凑近,鼻尖处萦绕的浓重血腥味让她连害羞也顾不得,心疼的下手越发轻柔。
“……”易沉澜轻轻抽了一口气,似乎是侧过了头。
舒晚手一顿,有点心虚。
千小心万小心,难道还是弄痛他了?
也是,这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也许碰到了他的伤口也说不准。
她就近在易沉澜的肩膀上写道:“我……”
不过舒晚一个字都没写完,就被易沉澜一把抓住了手。
“晚晚……”他呼吸有些重,声音里有一丝忍耐的意味,“你退开些,我自己来。”
哦……舒晚有点委屈的放了手,果然她还是把阿澜师兄弄疼了,听他的语气不容反驳,而且好像很不高兴。
黑暗中只有布条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舒晚听的连连皱眉,她包扎的时候动作特别轻,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的,阿澜师兄向来不知道爱惜身体,听这声音就知道他下手多重。
舒晚摸上去拦住易沉澜,担心的在他手上写:“你轻着点。”
还不如让我来呢。
“嗯,”易沉澜微微笑了,“已经处理好了。
晚晚,这门我们出不去,那就只能往前走了。”
他撑着地站起来,摸索着将舒晚拉起来,“我们快些找出路,出去找大夫给你看嗓子。”
舒晚胡乱地点头,拉着易沉澜的手摇了摇,表示十分同意。
她也很害怕,不知道舒戚下手有多重,自己别再成了个哑巴,一辈子说不出话来。
再说,易沉澜的伤不轻,也同样急需治疗。
她示意完正要把手撤去,易沉澜却攥紧了指尖没让她把手抽走,有些迟疑的轻声道:“这里这么黑,我们最好牵着,莫走丢了。”
虽然黑暗中不辨方向,但舒晚记得自己描写的这个通道应该不宽,大概能容三四个人并行,这里就他们两个应当没那么容易走丢吧?
不过,阿澜师兄握的这么紧,好像担心她不同意,难不成他很怕黑?
也有可能,每个人恐惧的东西不一样,世上有各种各样的恐惧症,怕黑是很常见的。
舒晚很贴心地回握了易沉澜的手,反正自己不怕黑,会护着他的。
她牵着易沉澜慢慢往前摸索,因为惦记着对方的伤,她走的并不快。
一片漆黑中,易沉澜慢慢弯起唇角。
这一夜,山穷水尽又峰回路转,他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
这通道极长,舒晚早就心里有数,他们走了好久,舒晚停下来在易沉澜手上写了几个字,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事,我们不要在这里多耽搁,”易沉澜立刻否决,“晚晚,我们快些走,早点出去。”
他看不见,不知舒晚究竟伤的如何,心里早就一片焦灼,偏偏晚晚走的极慢,他几番催促,她也不听。
舒晚笑了笑,感觉易沉澜比之前精神了一些,她心里也放松多了,一边走还一边有心思玩笑,“阿澜师兄这么怕黑么?
你身上有伤,我们不要走太快,有我在不用怕的。”
易沉澜感应完手上的笔画,简直哭笑不得,想了想却没解释,只说:“我确实很怕黑。”
果然舒晚又乖乖的握紧了几分,她正要接着写字让他别怕,却蓦地一顿。
那一瞬间,舒晚感觉到自己的发丝微扬,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一丝痒,然而她的背心却陡然窜上一股凉意。
舒晚惊恐地攥紧易沉澜的手,另一只手慌乱地写了半天也没写全一个字。
易沉澜将她拉的更近,几乎与自己相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我感觉到了。”
得到他的承认,舒晚更加紧张了,她没有感觉错,刚刚竟然真的有一个人,从她身边瞬间掠过。
此人武功深不可测,闭气功夫又十分到家。
若不是他滑过时带起那一丝丝微风,自己根本察觉不到他。
可是怎么会呢……舒晚的心跳的极快,刚刚还轻轻松松说自己不怕黑,现在面对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头皮都发麻了。
她不知道他们已经走出多远、距离第一道机关还剩多远……
察觉舒晚有些发抖,易沉澜心下怜惜,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别怕,我们先往前走。”
……
两人又一起往前走了很久。
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舒晚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却强撑着淡定自若的姿态不敢再次露怯。
试问,她已经吓成这个样子,本就怕黑的阿澜师兄岂不是比自己更害怕。
她得抗住才行。
然而话是这么说,舒晚却越走越绝望,这个通道会这么长,全都是因为自己的设定。
她已经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万次猪头,正当越来越没底的时候,他们终于摸索到了一面墙壁。
碰触到这层阻碍时,舒缓激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第一层机关终于到了,这就说明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到达中心机关室,那里长燃着灯烛,不会像这里这样黑漆漆的了。
舒晚摸了半天,终于在头顶上方的位置上摸到了一个转盘。
书中江扬他们破解这个机关试了很多次,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破开。
但自己知道方法心里有数,倒是不会浪费很多的时间,只是这机关麻烦的一点在于需要两手同时操作,她不能说话,没法将复杂的操作方法告诉易沉澜,所以只能自己来。
可是现在的舒晚草木皆兵,一旦松开易沉澜的手,即便他还是站在自己身边,她心里还会觉得毛毛的特别没底。
“阿澜师兄,”舒晚拉着易沉澜的手写道,“我去开启机关,要……松手。”
易沉澜察觉清楚,正待放手,却被舒晚又慌忙地一把握住,接着写道,“但是我害怕,你不要走开。”
易沉澜温声道:“我不走,就在你身边。”
舒晚还是不放心,犹豫着写,“要不然你抱着我吧,抓着我的腰。”
“……”易沉澜沉默了一下,微哑着声音低斥道,“胡闹。”
舒晚也觉得自己的要求不太合理,只好不放心的又写了一句“那你千万不要走”才松开手,去摸上头的机关转盘。
机关转盘是木质的,硬邦邦的上面满是灰尘,她先将整个转盘摸了一遍,在心里大致描绘出了样子:外轮廓是圆的,中间八根木条纵横交错,每一个木条上都有一个凸起。
舒晚了解清楚了,没着急开机关,先是回手去摸易沉澜。
太久没碰到人,她有些不安。
易沉澜立刻牵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我在,不怕。”
舒晚略略安心,拍了拍易沉澜的手背,示意他自己这就开启机关。
她将正北和东南两个方向上的凸起同时用力按下,然后向左转动转盘。
古老陈旧的机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舒晚把住转盘,又按下西南方向的凸起,将转盘向右转去。
“轰隆隆——”
巨大的石门移位声音猛然响起,震耳欲聋连绵不绝,整个通道都在颤抖,震的人头脑发晕。
舒晚向前边挥了挥手,发现墙壁已经消失,石门果然开启了。
“晚晚——”
“隆隆”的声音还在持续,舒晚隐约听见易沉澜在叫她,听着声音有些焦急,只是淹没在机关碰撞声中,听不真切。
舒晚忙不迭地去拉易沉澜的手,对方也立刻紧紧攥住她的指尖,沉默地牵着她向前走去。
刚才阿澜师兄可能吓坏了,舒晚想着,石门开启的太突然,声音又那么大,自己也吓了一跳。
好在走完这一小段,就可以进到有光亮的中心室了,舒晚将这个好消息写在易沉澜的手背上,告诉他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出去。
不仅会出去,还有一个好东西在等着他。
不过这句舒晚没写,她想着给易沉澜一个惊喜。
“小哑巴,你在我手上乱七八糟的画着什么?
我看不懂。”
一道陌生至极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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