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看在眼里,并未现身打草惊蛇。
卫凌此时虽然身受重伤,但底蕴尚在,更有无数秘法傍身,若自己不能将其一击毙命,说不定反被其重伤毙命。更何况他心底的那个声音也在不断的提醒他,卫凌不能死。
一切筹备结束,卫凌悄然退回了坐忘峰,而陆无尘也重新返回了落日潭的洞穴中。
七日时光转瞬即逝。陆无尘从闭关所在出来,第一时间去拜见自己师尊,谈话间似不经意地提起灵宝仙器认主之事,卫凌挑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回答了他,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斐乐见陆无尘似有心事,便跟着他一起出来。
“你怎么了?”
陆无尘看了斐乐几眼,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将他拽到远一些的地方道:“师兄有没有把我闭关的事儿告诉别人?”
“嗯……我好像只告诉过师尊。”斐乐有些疑惑地抓抓头,“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陆无尘面色微沉,低声道:“我怀疑有人去过我闭关的洞府。”
斐乐“啊”了一声:“这怎么可能?我当时足足给你下了七八道禁制,而且你……要真有人进去过,你会感觉不到吗?对方也没为难你?”
虽然能够进出落日潭的肯定都是本门弟子,但察觉了禁制还硬闯进去,这种人恐怕并没安什么好心吧?
他想到这里,担忧已经超过了疑惑,连忙拽着陆无尘上下查看一番,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就说一个人闭关太危险了!可别留下什么隐患才好。”
陆无尘挡住斐乐继续查看的手,拧眉道:“我没事。只是……丢了一样东西。”
斐乐一愣。
陆无尘继续道:“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不止是因为它是难得的灵宝,更因为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物品。我如今修为刚刚达到可以炼化这件灵宝的境界,谁知道……”陆无尘抿着唇,眸光晦暗,“这灵宝被人掉包了。”
斐乐诧异之余,又觉蹊跷。一般人偷东西偷就偷了,谁还弄个假的来迷惑正主?毕竟灵宝仙器之类的,真假优劣十分容易分辨。
除非,对方不是迷惑正主,而是为了迷惑……外人?
想到这儿,斐乐只觉心下又惊又凉,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会不会弄错了?只是一个灵宝而已,师尊他……他修为深厚,灵宝无数,怎么会……?”
陆无尘冷冷看他一眼:“我原也不是非要师兄信我。只要师兄告知我师尊这七日行踪是否有过异常就好。若是我想多了,我必定会郑重向师尊道歉请罪。”
“我……我不是……”斐乐有些语塞。
他们的师尊虽然不苟言笑,为人严厉无情,看起来并不似其他峰那些首座那般慈和可亲,但这五年来对他和师弟也算尽心尽力,并无不妥。如今他的小师弟忽然跟他说,他们的师尊昧了他的灵宝……这实在让他无法接受更无法理解。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灵宝,师尊就算开口索要又如何?身为他的弟子,小师弟没理由藏着不给。
斐乐平日里看着乐观开朗,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智并不低,他与陆无尘相伴五年,朝夕相处,知道陆无尘并非无的放矢之人,所以虽然不信自己师尊是昧人灵宝之人,但也相信陆无尘所说的灵宝丢失之言。
如此,思来想去,便觉得这中间要么有误会,要么就是陆无尘的这个灵宝并不简单,当初陆无尘说的「母亲遗留之物」有待商榷。
但不管灵宝到底普不普通,东西属于陆无尘是铁打的事实。它即便是传说中的仙器,那也不是他人该动的。
万千念头滚过脑海,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斐乐斟酌道:“我从落日潭回来之后,就一直跟着师尊。但凡师尊出门,都不会离他太远。可这些天我从未发觉师尊他……”
“他一定会再来找我。”陆无尘打断斐乐,眸中暗色一翻而过。
“什么?”斐乐先是一愣,然后追问,“什么意思?”
“那灵宝很特殊,必须是我陆家血脉才能祭炼认主,师尊不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到时候无法认主,肯定还会回来找我。”陆无尘看着斐乐,“师兄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斐乐一时没有答话。
陆无尘道:“师尊一向信任你,门中无论大小事,从来不会避讳你,若他忽然要支开你,你以为会是什么事儿?当然我也不愿怀疑师尊。我们可以假设偷盗者并非师尊,而是其他人,但不管是谁,这人无法使灵宝认主,就一定还会回来找我。”
斐乐心下微凉,半晌后才道:“你要我做什么?”
陆无尘沉吟片刻,语气也淡了下来:“无需师兄做些什么,只要近日注意安全,不要刻意跟着师尊就好。”
他说完就走,斐乐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陆无尘的意思,想要抬脚追上去,却又停了下来,神色黯然。
陆无尘走了很远,一直走到了后山的地方才停下来,表情阴鸷的看着前方。
时至下午,日光渐斜。风拂过树梢,沙沙声不绝于耳,再加上后山鸟兽的啼鸣嘶叫,本该是让人愉悦的午后时光,却使得陆无尘更加烦躁郁结。
魏凌也只能默默叹息。
陆无尘是真的把斐乐当成兄弟,才会跑去提醒对方,可惜斐乐的犹豫和猜忌让他十分不快。同时也更加厌恶卫凌的虚伪和险恶。
不过魏凌不知道的是,他想岔了。
——经历过诸多背叛和磨难,陆无尘早就失了本心,尤其在他忘掉魏凌之后,心底的暴戾与狠辣与日倍增,已失控制。
他和斐乐说的那番话,并不是为了保护斐乐。
夜间。
静谧漆黑的居室中,一个修长劲瘦的身形倏然落入。他悄无声息地走过燃着袅袅熏香的书案、摆着精巧茶具的桌椅,一直走到横卧着一道人影的床前。
然后一双手伸出,朝着床上的身影探去。
异变突生。
还未触及到那床上身影分毫,陆无尘已察觉到危险的降临,骤然收手,疾步后退。
紧接着,床上的身影刹那消散,又刹那凝聚,宛如夜间的魔魅,由雾幻化,瞬息万变。
陆无尘甚至来不及呼救,已被浓雾席卷困住,动弹不得、言语不能。
沐浴着月光的青年在窗边显现,目如冷月,面似寒霜。
“找什么?”
森寒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味道,却褪去了白日里伪装的淡漠清傲。
陆无尘冷笑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看来师尊早就知道了,怎么?大半夜不睡觉,专门守在旁边等我?”
卫凌目光冷嗖嗖的落在陆无尘身上,手指微动,那浓雾便好似钢针一般刺入陆无尘肌肤,不一会儿就让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血人。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弟子不知道。”陆无尘咳笑一声,虽然身形狼狈,但目光灼灼,不但没有退怯之色,反而带着股跃跃欲试、兴奋期待,“弟子又不是师尊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师尊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他说着说着,逐渐呵呵的笑出声来,笑声中充满着浓郁的欢悦。
卫凌毫无波动地看着他。
“关于我的身份,你猜到多少。”
陆无尘微微侧头,在浓雾的干扰下寻到一个上佳的视角,凝视着卫凌:“弟子以为师尊会问妙音钟。”
话落之后,陆无尘并没有得到卫凌的回答,而是得到了更多钢针刺穿皮肉的对待。
“……好吧,弟子认输了。”陆无尘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在浓雾的束缚下完全放松下@身子,任由自己半死不活地倚坐到床尾。
卫凌肉眼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陆无尘低低笑了出来:“这种时候,坐下床这种小事师尊还是不要计较了吧。”见卫凌又有动手的趋势,陆无尘立刻又道,“从师尊救下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怀疑——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的帝国祭坛,怎么如此轻易地就被人闯入,而且还劫走了一个伤痕累累半死不活的孩子。师尊您说,这可能吗?”
卫凌藏在袖中的手指相互搓了片刻,最终没有选择动手,而是仿佛施舍一般的开口:“很聪明,也很谨慎,这么多年,为师竟不知道你有这般心思。”
“别说的这么容易让人误会——”陆无尘笑了笑,“轮起聪明,弟子可比不上师尊。毕竟师尊可是在堂堂万宗门隐藏了近百年的人物啊。弟子只是侥幸找了个不怎么关注我的师尊,可容止道尊……连他都没看出你是个冒牌货,您这功力,整个华夏大陆估计都找不到第二人了。”
一段话说的夹枪带棒,却连卫凌的眼皮子都没戳动一下。
“继续说。”
陆无尘笑容微敛,看了卫凌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续道:“你知道妙音钟的秘密。”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又瞬间爆炸。那挤炸人胸膛的压力仿佛只是一个幻觉,让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消逝而去。
两人对峙这么久,卫凌第一次动了。
他缓缓走到距离陆无尘三步的地方,垂下眼俯视着青稚的少年:“确实很聪明。”聪明到让他一刻都等不得地想立刻就杀了这个少年,让他永远消失在世人前。
曾经有过的淡淡惜才之心,此时成了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陆无尘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杀意。
“你从一开始就不关心妙音钟的事儿,反而问我对于你的身份了解多少。这说明你根本不需要我来为你解答关于妙音钟的秘密。而知道妙音钟秘密的,除了我们陆家血脉,还有几方。”陆无尘对卫凌的杀意浑不在意,只是微抬眼皮,轻声道,“修仙界中与我陆家关系极为密切的那些知情者,可以排除。剩下的神族,一般的神族不可能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所以你在神族的地位,非同一般。再结合你的言行举止、行事作风,不难猜出你的真实身份。”
“我倒是不知道,华夏一族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神族人员信息了。”
倒不是卫凌自夸,而是现实本就如此。神族对于华夏族各地势力分布、主要人员信息极为了解,而华夏族对于神族,却知之甚少。
毕竟当年高阶神族迁入天界之后,没过多久两界通道就因为承受不住战火的摧残而逐渐消逝,其后高阶神族很少再出现在华夏大陆之上,因此华夏一族渐渐地就无法再探查到高阶神族的讯息。
几千年过去,除了陆鸿那个意外,几乎再也没有华夏人进入过天界。而当年随陆鸿进去的人,全部毙命。
所以,先不说陆无尘是真知道他的身份,还是假意唬他,单陆无尘知道高阶神族人员信息这一点,就挑起了卫凌的兴趣。
陆无尘咧嘴笑开,阴气森森:“师尊忘了么,我可是在顺天帝国死过无数次的人啊。”无数次在折磨中死去,又在折磨中活过来,反反复复,连堕入地狱都是奢望——那些无法忘记的过去——陆无尘叹息着、狞笑着:“顺天帝国,最接近天界神族的存在。多好的一个信息来源——弟子作为一个蝼蚁,一个随时可以死去的蝼蚁,他们会防范弟子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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