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微微抿唇,下颌线紧绷,看了两个人一眼之后,没有说话。他转过身将箭羽放回去,翻身上马,同江以萱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没有下次了。”
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强盛,江以萱没敢反驳,应了一声“嗯”。
然后男人便骑着马离开,没过一会便来了个将领模样的人,恭声说:“两位姑娘,我这就送你们出去。”
陆云娆见江以萱仍旧站在原地,偷偷拉了拉她的手,“我们走吧。”
江以萱没说什么,只是等回去之后不停地同她道歉。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一开始答应去军营的人是她。如果她不答应,便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事情。
“唉,这次堂哥应该是真的生气了,我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快要下车的时候,江以萱突然抱住她,蹭蹭她的脸,“要是你实在想我的话,倒是可以到我府上来找我。”
陆云娆满口应了下来。
回去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更换衣裳。趁着这个空挡,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上面的黑线仍旧清晰可见。可比这条黑线更为明显的是,她腰侧多了一大团淤青,淤青的中间还隐隐能看见一个手樱
她想了想,应当是之前江行舟救自己留下的。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伸出手覆上那个手印,掌心温热落在凉凉的皮肤上,她心中多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她忽然想到惊马的那一幕。
回忆中似乎所有人的都变成了黑白画面,只有男人依旧鲜艳着。他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眉眼,穿着挺阔的军服,然后略微弯下腰,骑着高大威武的棕马飞奔而来。
这么一想,她觉得腰间的位置更加炙热,仿佛那种力度还残留在上面。
指尖划了上去,陆云娆看着出了会神,就被一声“姑娘”惊醒。
春实泪眼汪汪地跑了过来,“你这腰上是怎么了,好好怎么就青了这么一大块。”她上前去瞧着,瞧着就觉得不对劲,诧异道:“这上面怎么还有手印?你……你不是和江姑娘出去的么?”
陆云娆和江以萱偷偷跑出去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几个随行的丫鬟都不知道。怕是春实现在还以为,她和江以萱两个人留在院子里下棋看书。
她总不好说是自己偷偷跑出去发生了意外,将衣服穿了上去,含含糊糊地说:“和以萱在玩闹,她不小心抓到我了。”
“哦。”春实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飘忽,犹犹豫豫问:“姑娘,这是怎么不小心才能将腰,抓出这种淤青来。”
陆云娆一下子被问住,找不出什么好借口,两颊微微鼓动,杏眼中水光微闪。
主仆两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的尴尬起来。
春实舔了舔干燥的唇,觉得自己像是撞见了什么惊天秘密,小心翼翼说:“姑娘,您不用说的,奴婢都明白的,奴婢绝对不会告诉夫人的。”
陆云娆见她神神叨叨,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当时有些无奈了,“真的是不小心才碰到的。”
春实仍旧点头。
她真的有些无奈,像是跳到墨水缸子里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却又不得不解释。最后将春实说通了之后,她早就已经累得不愿意说话,收拾了一会儿之后,就睡了过去。
发现黑线减少还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因为提前做了一点心理准备,她对这个结果也没有多少意外。
反而开始为了另一件事烦恼。
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接近江行舟呢,她刚刚才在他面前犯了蠢事,只怕现在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烦人怪。别等她接近了,就怕是站到身边,他说不定都要冷着脸。
她想到男人那张冷冷淡淡的脸,重新将自己的的头埋进被子里。
陆云妤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直接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是干什么?”
陆云娆抬头看向来人,坐直了身体,“三姐,你怎么过来。”
“明天是月底,我娘亲,也就是你三婶大人,说是要带我们去法华寺住上一晚。然后等的初一的时候,直接去烧香,听大师讲解佛经。我过来问你一声,你要不要过去一起?”
陆云娆面上表情有些纠结,一副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是的,我娘亲又想去问姻缘。”陆云妤没有崩住,直接坐了过去,狠狠揉了揉她软嫩的脸颊两把,这才解气,“我就是不懂,现在的生活又什么不好,她非要折腾这些,整天想着怎么替我和二姐攀上高门大户。我们也是定北侯府正经嫡出姑娘,日后嫁的人家到底能低到什么地方去。”
她说着,将脸往上一抬,让小姑娘看得更清楚,“再说了,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还用愁嫁么?”
细眉弯弯,美目横斜,鼻梁高挺,她此刻笑起来,更是美艳不可方物。陆云妤又是爱美的,这种爱美不是想要讨好谁,单纯是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看着心情舒畅。
因此十分的长相也被她发挥出十二分的好看,陆云娆摸着自己的良心,诚心说:“三姐最好看。”
“是吧,我就是不懂,她怎么就担心我嫁不出。”
陆云娆大概是知道三婶是因为什么。
当初大伯他们兄弟三人,大伯继承了爵位,她的爹爹考取功名,现在成了吏部尚书。而三叔既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在读书上也远不如她的爹爹,这么多年来只帮忙打理定北侯府的庶务,也算是握着权。可这种权比之上面两个哥哥,则要差很多。
大房和二房膝下子女皆为嫡出,而三房除了有两个嫡出的女儿之外,三叔还在外面纳了一房妾室,等妾室生了儿子之后再抬进府来。这样一来,二姐和三姐的地位更是尴尬。若不是当初三婶哭着闹着让两位姐姐也跟在嬷嬷后面学规矩,依照三婶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
再加上三婶原本是商户女,对着上面两个出身世家的妯娌总有几分抬不起头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三婶娘家做生意亏损之后更加明显,那怕对着她这种小辈,都有种刻意讨好的感觉。
她不知道怎么应对长辈这种小心翼翼讨好,因此很少同三婶接触,同两个姐姐感情倒是亲近。现在看见三姐眉间一股郁气,原本是不打算去法华寺,一时心软,她又改了口,“我到时候问问娘亲,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陆云妤说好,也不想回去和钱氏争执,就躲在这里玩。等到程氏过来,听到说要去上香的事,也说自己要过去。因此法华寺的行程便敲定下来。不过底下庄子送来账目,需要大伯娘过目,她便没去,连带着大姐又留下来。
她们出发得有些迟,到法华寺已经是下午。程氏和钱氏带着一行人去添香油钱,她们几个姑娘便在沙僧的指引之下,去了厢房。
法华寺是京城中颇有名气的寺庙,来礼佛的多是王公贵族或者官家女眷,所以厢房也很是干净整洁。但二姐在这方面有点讲究,抓着三姐一起,安排丫鬟嬷嬷又重新打扫一遍。
作为最小的那个,陆云娆被迫歇着,在旁边站着看了半天,还挡着了进出的丫鬟。她便被二姐打发着出去转转。她便带着春实一起去前面的大厅拜拜佛祖,说不定她重生一次就是佛祖在中间出了力呢。
可是当她踏进佛堂里,看到穿着道袍跪在蒲团上的江行舟时,都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只觉得是自己进来的姿势不大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闷头又进去了。
嚯,她真没有看错,还真是江行舟。她刚想着怎么才能接近江行舟,结果就在佛堂遇到他,佛祖真的有这样灵验么。
可仔细想想之后,这件事情她多少觉得有些荒唐了。他可是江行舟,那个纵横疆场气压千军的将军,现在退去战袍一心来礼佛,还穿着道家道袍坐在一群僧人中间。这到底是来礼佛,还是来砸场子?
她有些凌乱,怎么都觉得像是后者,生怕半路上男人从不知名的地方抽出桃木剑,要和旁边的僧人决一死战。
但还是想要让黑线变短的念头占了上风,她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当进了佛堂的那一刻,她顿时觉得通身都舒坦起来,一时感叹未免江行舟的作用也太大了些,于是磨磨蹭蹭更加不想离开了。
她敢当着佛祖的面发誓,她真的是不小心才看江行舟的。主要是在一群僧人里面,有头发的他真的特别显眼。
彼时已经是黄昏时候,霞光穿过前庭和窗柩照进森严的佛堂,细小的浮尘便在霞光中上下起伏。
男人的面前便是一抹霞光。
他的脸便隐在霞光的后面,双眼自然紧闭,身姿挺拔,清俊舒朗。那日在练功场,他少年英气让人不敢正视。而在佛堂他则是收敛了那种凶杀之气,更像是个清贵公子,周身沉静,莫名让人觉得对他的多看一眼都是种亵渎。
陆云娆心里念着罪过罪过,可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过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其实江行舟身上穿的青衫和一般僧人无异,也就是容貌过于出众,青衫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种感觉,委实不像个六根干净的佛家弟子。
不过她想,也可能是她六根不干净,在佛祖面前注意起一个男人相貌来,着实不像话。
她有点心虚,正要转移视线时,便见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朝着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隔着不远的距离撞在一起,瞬间,她便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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