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慕柯容绞尽脑汁、不知该怎么从云南王的书房把慕明珠的画像偷出来时,刘玉总算送来了好消息。
他很快就能拿到那十张画像。
“张侧妃身边的刘嬷嬷曾向我打听,哪里修复字画做得好。”刘玉解释道:“属下想着能趁机潜入张侧妃的私库,便答应帮她问问。”
刘嬷嬷和他论起来算是远亲,当时刘玉只是慕柯明身边的无名小卒,想要往上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知道慕柯明素来孝顺,便有意的去讨好刘嬷嬷,虽说刘嬷嬷为人谨慎并没有应许他什么,而刘玉很会来事,也从没气馁,总算在刘嬷嬷面前混了个脸熟。
这次刘嬷嬷找到了他,只说是一个小丫鬟不小心弄坏了张侧妃心爱的字画,怕王妃责罚,想要赶紧修复好。
刘玉满口答应下来,说是他认识一个人手艺极好,问准后再来告诉刘嬷嬷。
慕柯容目露赞许之色,道:“此事若是办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为了让刘玉获得刘嬷嬷的信任,慕柯容把杨侧妃给他寻来的画师荐给了刘玉,让他留意刘嬷嬷的动作。
刘玉领命而去。
原本刘玉想要从刘嬷嬷手中直接把画拿过来,好能顺利成章的去寻找那十张画像。谁知道刘嬷嬷仍是十分谨慎,不肯把画交出去,也不让他帮忙。
从刘玉口中得到消息后,她令派了心腹去接近那位陈画师,观察了几日后,才拿着一副破损的墨兰图去修补。
慕柯容很能沉得住气,他怕惊动刘嬷嬷,只让人好生帮她修补,并没有别的动作。
这一看,果然出了问题。
那幅墨兰图虽然是名家之作,却是临摹的赝品。张侧妃在王府的口碑还不错,是个仁厚宽容的人,若真的是个小丫鬟弄坏了一张赝品,只怕直接认错比辗转找人修补要容易得多。
而刘嬷嬷肯为一个小丫鬟如此费心,也着实古怪。
明明以她跟张侧妃的情分,这种小事求个情实在是轻而易举。
慕柯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静观其变,并且让刘玉也不表现出过度关注此事。
果然没过多久,刘嬷嬷又让人拿出一张前朝大师的画作,请陈画师代为找渠道给卖出去。
当慕柯容看到这幅画时,暗暗吃了一惊。且不提这幅画本就价值千金,这画是父王赏赐下来,当时甚至父王还半是玩笑道要给慕明珠做嫁妆——
这绝对是个把柄,张侧妃这私下的行为,若是告到王妃或是父王处,无论她怎么辩解都没好处。
刘嬷嬷几次三番的试探,倒极大的勾起了慕柯容的好奇。
他仍旧按兵不动,让刘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陈画师得了他的吩咐,给刘嬷嬷报了个合理的价格。他倒要看看,张侧妃主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经过两次的试探,见一切风平浪静,刘嬷嬷终于放下心来,相信陈画师只是个普通的画师。
她命人捧着装满了碎片的匣子,到了陈画师处,请陈画师帮忙修复。
陈画师见状,跟她定了十日之期,说是到时候让人来取。张侧妃的人才离开,这一下子碎片便被送到了慕柯容面前。
慕柯容打开匣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一份份被拼起来的碎片,一共能组成十幅画。画中的人他再熟悉不过,眼见十张画像一字排开,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一年年长大,那张脸愈发了不得——
看着画中的人,他不有一阵恍惚。
“慕明珠的画像怎么都被割碎了?”慕柯容十分惊讶,从碎片边缘的痕迹看,明显是别匕首一类的刀具划破的。“这匣子东西就是刘嬷嬷送过去的?”
刘玉点点头,同样满脸讶然道:“回郡王的话,属下的人亲眼见到这匣子由刘嬷嬷抱出来。”
到底是谁敢把慕明珠的画像给毁成这样?该是多大的仇恨,让人下手这么狠?要知道慕明珠死之前,还没有满十二岁。王府中恨慕明珠的人不少,可碍于云南王的宠爱,谁都不敢明着表露出来。
等等——慕柯容眸光微闪,忽然察觉出哪里不对来。
只怕画像并不是外人毁坏的——如果真的是被别人损坏,张侧妃一定捧着这一匣子碎片到父王面前哭去了。父王也肯定会震怒,彻查此事,任谁办了这件事都逃不掉。
既是张侧妃选择了隐瞒,只能说明这件事是她们自己人所为。
可张侧妃是慕明珠生母,张侧妃母子三人都跟着慕明珠享受到了好处——她们供着慕明珠还来不及,哪里来的仇恨?
然而刘嬷嬷的做法、眼前的碎片,都像是在透露什么讯息。
莫非慕明珠母子间的关系,并不像他们想象那样简单?
“这些碎片留起来,快些让人重新临摹慕明珠的画像,要两份。”慕柯容吩咐道:“一份留着给刘嬷嬷,另一份让陈画师赶紧照着往下画,已经白白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底下的人领命而去。
慕柯容露出玩味的笑容,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
转眼间呦呦已经在太子妃殿中住了十日。
阿娆说是不想呦呦、说是舍得,却日日往太子妃那儿跑,甚至有时候夜里干脆住下。太子妃和阿娆觉得没什么,太子殿下却觉得苦不堪言,勒令阿娆不许再折腾。
这日太子妃早上去给皇后请安,阿娆留在殿中照看呦呦。
当姜妙回来时,正巧碰上太子回东宫,姜妙主动说去清泰殿,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殿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两人坐下后,周承庭屏退了服侍的人,姜妙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让阿娆认我娘做干娘,往后阿娆即便真的不能恢复身份,又有了呦呦,她在位份上也不会太吃亏。”
“即便有朝一日,阿娆恢复了她明珠郡主的身份也无碍。”姜妙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她到底在侯府住过一段时日,只说她跟我娘投缘也不算牵强。”
姜妙说得在理,周承庭也没想反对。“只要阿娆肯,孤自是没什么意见。”
“说起来已经有人帮咱们造势了。”周承庭忽然唇角微勾,眼底却是没什么笑意。“不用你费心说,便有人宣扬岳母喜欢阿娆。”
见姜妙目露不解之色,周承庭道:“有人在孤面前嚼舌根,说是阿娆深得岳母喜欢。当初岳母是想要把阿娆给了知越,又牵连出了当年姜知瑞想要跟你讨阿娆的事——”
他的话音未落,姜妙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定是安贵妃!”姜妙咬牙切齿道:“我看她是不肯放过阿娆了。先前纵着姜知瑞胡闹,这会儿我哥哥回来,她就又编排我哥哥!”
周承庭神色未变,只是挑了挑眉。
姜妙便把从阿娆进府后,是如何被姜知瑞看上,而后自己不肯点头,哥哥姜知越帮忙教训了姜知瑞。再到后来两边闹崩了,也是因为在姜知越的死讯传来后,姜知瑞竟要霸占阿娆,还准备害姜妙胡乱嫁了。
“殿下,若是阿娆没有主动提过这些,并不是她有旁的想法。”姜妙急忙解释道:“当时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家,又能如何开得了口?”
周承庭叹了口气,道:“阿妙,你想到那儿去了。听到阿娆的经历,孤只觉得心疼,并不是介意这些。”
他只知安远侯府嫡庶之间的矛盾极深,尤其是在姜知越“殉国”后,尤为明显。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阿娆吃了这么多苦!
姜妙听罢,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多谢殿下体谅。”姜妙由衷的道谢,而后又道:“您该知道,阿娆那个懂事、顾全大局的性子,往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这话听起来却像是告别。
周承庭心中微动,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姜妙想要做什么。
“殿下,我哥哥既是回来,我娘又有了主心骨,我终于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姜妙笑了一下,神色中是从没有过的释然。“殿下,我想离开了。”
“殿下,您曾答应过我,等到您登基后,就让我离开。”姜妙面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柔声道:“如今情形不同了,我提早离开也没什么。若是秦铮还活着,他一定有诸多顾虑不会跟我相认,毕竟我是太子妃。”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最好、最合适的选择。”姜妙眉目低垂,安安静静的道:“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不想再蹉跎下去,无论秦铮是否出现、我哥哥是否说真话,都不重要了。我愿斩断自己的退路。”
姜妙忽然抬眸,眼中闪过流转着光华,她放松的笑了笑。“我要赌这一次,我赌他还活着,我赌他还喜欢我。”
周承庭想要劝她考虑清楚的话又咽了回去。
多少个无眠的夜里,姜妙一定已经将所有利害关系都翻来覆去的想过,她做了这个决定,并不是草率赌气的行为,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想要离开。
“若是你意已决,孤也不再劝你。”周承庭看着姜妙,郑重道:“事先要跟你家里通气,不能吓到他们。”
太子和太子妃之间不可能和离,姜妙若是想要离开,只能“病逝”。
两人都心知肚明,也不约而同的决定暂时先瞒住阿娆。
“太子哥哥,我不急于这一两日就走,毕竟这么多年都等了。”姜妙又道:“等到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我再离开。”
“我这一‘死’,还能帮您挡三年。”姜妙不想气氛太沉闷,半开玩笑道:“兴许那时您登基了,想要怎么封赏身边的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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