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道鹅黄色的纤细身影进了门,珠儿定定的望着自己,那张深藏于记忆里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站在树下的慕靖渊,已经湿润了眼眶。
珠儿越来越像她了,虽是七年未见,离开他身边前,珠儿还是个小姑娘。可这一眼他能确定,眼前那个人就是珠儿。
他来不及感慨血缘的力量,听见珠儿带着哭腔的“父王”,慕靖渊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开血淋淋的一道口子,后又被仓促的合上。
七年过去了,珠儿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甚至他听说,珠儿已经给太子生了孩子。来之前他搜集了再多关于珠儿的消息,也远不及见这一面。
他的珠儿长大了,又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边。
他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却也只是嗓音干涩的叫了一声“珠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阿娆也像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两步,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父王,是女儿不孝。”
她隐姓埋名放弃了郡主的身份,思念和被亲人背叛的痛苦让她无数次从梦中哭着醒过来。可是,以为她已经死了的父王,岂不是更加难受?更加的自责?
当初是她央着父王同意她离府,还甩来了大半护卫,才让父王遭受这样的痛苦。
这对父王不公平。
慕靖渊快步走向了阿娆,他哪里舍得怪女儿,心疼都还来不及。他眼疾手快忙把她扶了起来,柔声道:“珠儿,地上凉,快起来!”
那双托住她的大手仍旧如记忆里那样的温暖有力,阿娆抬起头,在父王眼中她找不到半分的责怪,只有满满的疼惜。
阿娆不争气的再度泪盈于睫,她猛地扑进了慕靖渊的怀中,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此时就像个受尽了委屈、伤心得嚎啕大哭的孩子一样,慕靖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如同哄着幼时的阿娆一般,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低声道:“珠儿,父王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
曾经她也想象过再见父王的情形,绝不是如此失去理智的模样。可听到父王没有一点怨她,反而百般安抚,泪就忍不住一直往下掉。
仿佛要把这七年忍下来的泪,都要哭出来似的。
慕靖渊不错眼睛的盯着女儿看,也有种恍惚而不真实的感觉。
珠儿就在自己身边,终于不是在梦中!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让素来冷峻威严的云南王,也是忍不住动容。他眼角闪着水光,扶着阿娆的大手,也不自觉的在微微发颤。
他恨不得在此时告诉天下所有的人,他的掌上明珠,又重新回来了。
“珠儿乖,别哭了。”慕靖渊伸出手,那双长期握剑、提缰绳的手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略显粗粝,他动作有些笨拙的替阿娆拭去脸上的泪痕。
阿娆用力的点点头,她张了张嘴,嗓子已经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也不大真切。
慕靖渊凝神去听,才勉强听清楚。
珠儿在说,父王,对不起。
这个傻孩子!
“父王知道你有苦衷,父王不怪你。”慕靖渊心痛得无以复加,珠儿的面容和二十年前那张在自己面前哭泣的脸庞似乎是重合了。他看着阿娆脸上大颗大颗掉落的泪珠,力若千钧的砸在他的心上。
“是父王不好,不怪你。只怪父王,是父王没有早点找到你。”
虽然这时是一日里阳光最好的时候,到底冬日也还是冷的。方才阿娆又是跪下、又是哭了一场,阵阵冷风吹来,阿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靖渊暗骂自己竟忘了天气,忙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给阿娆披上。
阿娆想要拒绝,慕靖渊却坚持给她系上,声音温和不容置疑的道:“你披好,父王不冷。”
斗篷很暖,像是父王的拥抱,牢牢的护住了她。
父女时隔七年后再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东跨院的屋子陈氏早就已经布置好了,虽说她此时还不知道阿娆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让儿子如此重视,却还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两人进了屋子后,阿娆稍稍平复了情绪,想到自己在父王面前不争气的泪流个没完,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嘴。
“珠儿,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对于女儿的经历,慕靖渊只是看到过几行干巴巴的字,可珠儿吃的苦,却远远不是几行字能写出来的。他满是疼惜的道:“你受苦了。”
阿娆轻轻摇头。
起初,她不是故意要瞒着父王的。那时她被母亲和哥哥背叛,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一路阴差阳错的从云南离开后,她下定决心,就当是自己死了,还了母亲的生养之恩。后来她又听说,为了找她父王一路往南往西奔袭,又把把领土往外推了许多,自己若是再活着出现,对父王也不利。
再后来,她跟着太子妃进了宫、成了太子的人,就更不能跟父王相认了。
她对着慕靖渊笑了笑,缓缓的开了口。
***
云南王府。
那日从刘嬷嬷口中得知真相后,慕柯明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娘深恨明珠,觉得是她抢了自己妹妹的位置,所以将她的画像全部撕碎。而后为了在父王面前博得怜惜,娘又让人把明珠的画像给全部修补好,重新挂了起来。
刘嬷嬷只说自己找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给修复好,画师并不知道画像中的人就是云南王府的明珠郡主。
慕柯明又悄悄去张侧妃院中,把画像再次细细看了一遍。
这十张画像依次排开,就仿佛见证了明珠的成长一般。
看着笑靥如花的明珠一点点长大,慕柯明脑海中闪过灵光,仍旧把刘嬷嬷叫了过来。
“嬷嬷,你素来在侧妃身边服侍,是怎么知道哪里有技艺那样高超的画师?”慕柯明一改平日的温和,眉宇间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倒有几分像他们父王慕靖渊。
“若是你真的为了侧妃好,就说实话。别自作聪明的反而害了她——”
刘嬷嬷慌忙跪在地上。
虽说她一心向着张侧妃,可一来眼下王府是大郡王主事,而来大郡王是侧妃的亲儿子,总不会害了侧妃。她才小心翼翼的道:“回大郡王的话,奴婢是托了您身边的刘玉帮忙。”
先前之所以瞒着大郡王,是怕大郡王知道不喜,他身边的人竟背着他联络侧妃。
慕柯明皱起了眉。
他没有过多的追究刘嬷嬷的责任,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仍是面色如常的回到了正院。
等他查清刘玉所有的异动后,然后便让人把刘玉带到了他的书房中。
“明珠被父王找回来,功劳最大的应该是慕柯容罢?”慕柯明神色淡淡的,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听到慕柯容的名字,刘玉心里猛地一跳,干巴巴的附和了一声。
“依我看,头号功臣不该是慕柯容,该是给慕柯容出主意的你罢?”慕柯明眸光蓦地一冷,寒声道:“说,你拿着十张修补过的画像,究竟去做什么了?”
刘玉心下大乱,却仍旧硬着嘴狡辩。
“属下只是帮了刘嬷嬷一个忙罢了,帮她举荐了一位画师,并没见过郡主的画像……”
某种意义上看,他这也不是假话,故此才敢迎着慕柯明的目光,犹自镇定的答了一句。
只是他才说完,只见慕柯明的眼神愈发冷了下去,让他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刘玉,我说了有十张画像,却没说过那十张画像是谁的。”慕柯明怒极,却反而异常冷静,他甚至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明珠郡主的画像?”
刘玉闻言便愣住了。
他心里知道那一匣子碎片是十张明珠郡主的画像,故此才没有防备脱口而出——
对上慕柯明如同寒冰般的眼睛,刘玉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
阿娆并不想向父王诉苦,这七年来,谁过得都不容易。
她轻描淡写的说了自己是如何从云南一路辗转到了京城,而后被太子妃所搭救,再后来到了宫中,又到了太子身边。
慕靖渊岂会看不出女儿的刻意隐瞒,只是今日重逢,他不忍心拆穿女儿,便都由着她说了。
“父王,殿下前两日说您的旧疾复发了,要不要紧?”阿娆想起太子的话,慌忙拉着慕靖渊问道。
慕靖渊的目光充满了疼爱,他让阿娆稍安勿躁,温声道:“不过是故意放出去的风声罢了,好让皇上放松警惕,这样父王才能过来见你。”
可前去诊脉的太医都是皇上的心腹,如果父王不是真的旧疾复发,他们不会对皇上这样说的。
父王摆明了是不想让自己担心,阿娆忍了忍,乖巧的没有再多问。
不过方才阿娆的一句问话,倒是让慕靖渊心中微动。
他轻声问道:“珠儿,你跟太子,关系怎么样?”
听着珠儿提起周承庭,声音很是轻快放松,想来珠儿在东宫的日子,倒不难过。
在听到父王问起自己的丈夫、亦是自己爱的人,阿娆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才慢慢道:“太子殿下待女儿很好。”
想起自己在宫中见过的太子周承庭,也果真如传说中一样,看起来矜贵威仪,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有一国储君的气度风范。
明明他知道自己和珠儿的关系,在宴席上亦是应对得当。
单单看他能在周钧禹刻意的捧杀下还能清醒自持,有今日的局势,着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可是……
慕靖渊看着女儿,神色郑重的问道:“珠儿,你可愿意和父王一同回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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