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怎么了?!”音雪阁有弟子看到房修永这幅狼狈的模样,连忙走近来搀扶他。
房修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他人的搀扶,这几日他昼夜不分地赶路,丝毫不敢松懈,连伤口也没有第一时间治疗,所以现在回到音雪阁,他的确是有些体力不支。
房修永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那年轻弟子身上,然后才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小声说道:“带我去见老夫人。”
“是是是!弟子这就带您去!”那弟子连忙点头,搀着房修永就往里面走,路上遇到别的师兄弟,他又喊了一个人跟他一起搀着。
叶暮坐在座位上,绿意正给她捏肩捶背,眼看房修永被人搀回来,历郸也没有了影子,叶暮心里一凉,但是面上还是关心房修永的神色:“你这是怎么了?”
房修永从周身两个弟子的手臂里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屈膝一下子跪到地上,顶着凌乱的头发和脏污的脸对叶暮说道:“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护住历郸和阁中弟子。”
虽然心中恼怒房修永未完成任务,但是叶暮还是揣着个笑脸,把房修永扶起:“先生这是哪里的话,你为我豁上性命,我又怎会怪罪,历郸和阁中弟子只是实力不足,才会惨遭杀害罢了。”
“谢夫人不怪罪之恩。”房修永在叶暮的搀扶下勉强站起,稳住身子。
而叶暮见他起身,则是把手别到背后,不动声色地在袖子上擦了擦。
“这么说,木成澜和清阳,都还好好活着?”叶暮说完,叹息一声,像是十分惋惜。
“不,木成澜和清阳已死,去的宾客也杀了大半,只是未杀干净罢了,”房修永否认,“只是清阳之子清绝尚且健在,不过他形单影只,又遭丧妻之痛,想来应该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闻言,叶暮脸上划过一抹喜色,木成澜和清阳已死,剩下的帮派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庸人,如此一来,她一统江湖倒也不无可能。
“先生快些下去休息吧,养好身子最为重要。”叶暮瞥了一眼那两名弟子,那两名弟子就会意地搀扶起房修永。
“谢过老夫人。”临走前,房修永还不忘说声。
“嗯,下去吧。”叶暮摆摆手,又重新坐到座上去。
“那两个老东西都是不中用的,要是我出马,绝对不会有任何损伤。”一道阴柔的男性嗓音在殿里响起,而随着声音的出现,一道浓郁的脂粉香气也在空气中蔓延。
“你净会说风凉话,当初是谁第一个说不去的?”叶暮看了看头顶,“你说死人多了,会弄脏你衣裳,怎么现在不嫌弃了?”
一道艳红色身影从梁柱上倒着掉下,可就在人担心他会头着地的时候,他又翻身在地上站的稳稳当当,顺便还从怀里掏出一粉红绣帕,害羞似的半遮脸,只留出一双抹了艳红眼影的凤眼,定定地看着叶暮。
“老夫人就会打趣儿我~”宋柳甩了甩绣帕,又重新挡在自己脸上。
“行了,房修永受伤,历郸身死,你、褚沛儿还有廉元白,去给我办件事儿。”叶暮看着他这幅没正形儿的模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
“老夫人请讲。”宋柳稍微站正了点身子,背也挺直了些。
“放话出去,就说我音雪阁要接管江湖事务,如有不服者,”叶暮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然后她才缓缓开口:“杀、无、赦。”
“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消息一出,江湖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他们都明白木府惨案是音雪阁所为,自然不可能认贼作父,所以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反对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这股趋势并没有持续多久,反对的人就接二连三被发现死在家中,父族母族妻族也受其牵连,遭人灭门,渐渐地,江湖上再没有敢提反对二字,而曾经提过的人,则是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唯恐有一天死神就找上他们。
叶暮以雷霆之势,迅速当上盟主,把音雪阁内反对她的人都一并抓去地牢,唯一让她觉得不安的是,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虞卿就跟消失一样不闻不问,事后她派人去搜寻,也只是抓到守楼的朝意,这件事一直是一根扎在她心中的刺,可是掌权的喜悦,很快就让她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直到有一天,千秋棺发生一阵地崩山摇的响动,叶暮才慌了心神。
“老夫人,您不必如此惊慌,想必只是轻微的地震。”房修永安慰着叶暮,经过修养,他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我心底,有股不祥的预感。”叶暮看着千秋棺全部门都大开,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大。
“老夫人不必担忧,有我等护你!”廉元白粗着嗓子喊道,他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背上扛着两个锤子,一看就是力大无穷。
“诸位可是在寻我?”一道凉薄的男声响起,像是从天际远道而来,又像是蛰伏在他们耳边的低语,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和冷漠。
“是,是虞卿!是虞卿!”叶暮听到这声音就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话也说的不利索。
就在众人张目四顾,寻找虞卿所在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千秋棺的大门里缓慢走出,明明他的步子迈的很慢,可是他又在眨眼间走到了叶暮面前。
叶暮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来人并未束冠,及地长发随风轻缓拂动,根根沁满了雪色,眼瞳与发色一样是最纯净的雪白,在阳光下,眼波流转中像极了上等琉璃,泛着璀璨的光芒和色泽,同时也带着淡薄和无情,鼻梁弧度优美,即便是宫廷画师也不能描绘一二,好看的唇微启,带着诱人品尝的蛊惑,玉树一般立于叶暮面前,绝代风华,让人觉得连看他一眼都成了亵渎和不尊重。
“你,你的头发......”叶暮伸手惊恐地指着虞卿的头发,害怕的说不出话来,难道,传闻是真的?!
虞卿闻言,伸出白玉般好看的手指,微微挑起一缕发丝,明明是简单至极的动作,却被他做的满是风情,不只是叶暮和褚沛儿看的咽了一口口水,连在场的男人都着实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废话着实多。”薄唇微启,带着嫌弃。
“你!你放肆!你居然敢这么对老夫人说话!”宋柳是第一个从虞卿的美貌里清醒过来的人,他眼里带着嫉妒向虞卿冲去。
然而虞卿却是微垂眼眸,宋柳的身体就停在了半空中,他上着厚重胭脂的脸成了猪肝色,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宋柳身上的骨头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他的脸也顿时扭曲了起来,然后众人便只看到他嘴角溢出一丝血线,人当时就没了气息,尸体也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带出一阵四散的烟尘。
“你敢杀他?!”廉元白从背上抄出两只铁锤,气势汹汹地朝着虞卿冲去。
结果,他也是同样的死法。
“杀了他!杀了他!谁能杀了他,我就让他当荣誉长老!”叶暮疯狂地边喊边往后退。
音雪阁的长老需要一定的实力和资历才能当上,荣誉长老则是被特许的,即便是多年轻的弟子都能当上,只要你为音雪阁做出大的贡献,你就可以享受和长老一样的待遇。
听到叶暮这句话,她身后的一众音雪阁弟子都像潮水般朝虞卿涌去,房修永和褚沛儿对视一眼,也跟着向他冲去。
虞卿对此情此景,却是丝毫不在意,他抬起步子,一步一步向着叶暮走去,他脚下踏出的一圈圈灰尘,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围着他的弟子而去。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往前冲的动作,顿在原地,表情也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紧接着就是他们手中兵刃一个个掉在地上砸出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很有节奏地响起,奏出了摄人心脾的靡音,弟子们一个个倒下,房修永和褚沛儿因为冲在最前头,所以也是第一批没了性命,他们脸上还带着对死亡的不可置信和惊讶。
叶暮眼看着她这些年培养的势力轰然倒塌,眼睛无助地闭上,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正想咬舌自尽,却发觉下巴被人给卸了,她的嘴顿时大张,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法合起。
“你得过会儿再死。”
虞卿朝着叶暮勾唇一笑,明明是绝美的笑颜,在叶暮眼里却如魔鬼降世一般,她含着泪拼命摇头,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哭喊声。
于是,音雪阁弟子,便看到一个白发的绝美男人带着趴在地上的老夫人,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进来,男子揪着老夫人的头发丝毫不留情,可是这么粗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优美万分。
宗鸿祯闻讯带着几个长老而来,想要惩治这个在音雪阁放肆的人,虽然他们不承认叶暮的身份,可是却也容不得旁人打音雪阁的脸。
“阁下是何人,为何......”宗鸿祯正想质问来人,可是他看到虞卿的脸后,却是微微一怔,然后才开口:“卿儿?!怎会是你?!”
虞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而是松开抓着叶暮头发的手,看了看四周弟子,朗声说道:“叶暮将阁主让给我,有谁不服?”
弟子看着地上模样凄惨的叶暮,在心里都捏了一把汗,这到底是让还是逼迫啊?
不过宗鸿祯立马反应过来,他作为大长老,率先跪地伏身,大声喊道:“我愿意追随阁主!”
在宗鸿祯身后的众位长老也立马做起相同的动作,异口同声地喊道:“我等愿意追随阁主!”
叶暮大势已去,阁中长老都表明立场,四周的弟子自然没有异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手里对着虞卿的剑放下,跪地认阁主。
“你可满意?”
虞卿侧身,以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趴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叶暮。
叶暮睁着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痴痴地笑出声,不过那笑声再也没有往日的得意,而是带着点苍凉。
虞卿收回视线,说:“把她带到水牢。”
立马有两名弟子从人堆里站出来,拖着叶暮走。
“啊呜呜呜......”叶暮被拖走时还说着什么,可是她的下巴早已被卸掉,她不仅说不出任何话,反而让口水流了一身,这让她看上去更加狼狈。
虞卿见此,平静地转身离去,而宗鸿祯则是跟上了他。
“卿儿,你的头发?”宗鸿祯看着面前男子修长的背影,以及,那一头刺眼的白发。
“我知道,成了白发。”虞卿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闻言,宗鸿祯身躯一震,“卿儿,你的眼睛看的见了?!”
虞卿美若琉璃的眼睛,浮上一丝波澜,不过他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宗鸿祯跟在他身后,看着虞卿这般凉薄的模样,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卿儿平时以笑待人,可是眼底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就像是带了层面具,如今,他连伪装也不愿,真正从骨子里的凉薄。
“爷爷不必再跟,虞卿自有去处。”
卿儿仍叫他爷爷,但语气里却没了往日的亲厚,反而......
反而,更像是出于习惯......
“朝意那丫头,被叶暮给杀了,”宗鸿祯叹了口气,“我虽极力想保她,但是叶暮想从她嘴里套出你的下落,手下的用刑没个轻重,我到场的时候,身子已经凉了......”
“知道了。”
语毕,虞卿的身影已走出许远,宗鸿祯看着他这幅疏远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去整理阁中事务为好。
走到楼阁的三楼,虞卿本想去自己房里,可是他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推开了另一间的房门,房间很久没人打理,有一层薄灰,这让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但是他的眼睛却再看向床时顿住了。
一双绣花鞋,还是好端端的在那儿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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