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罗疃村里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拜师宴。大厅里面,八极门第四代宗师张景星坐上首,然后是李书文。更是请出了一代祖师吴钟、二代祖师吴荣、三代祖师张克明、李大中,还有已经去世的四代祖师黄四海的画像。
在专人的指点下,苏明对祖师一一跪拜,再拜张景星,最后拜李书文,然后给祖师张景星和师父李书文奉茶。李书文对苏明宣读了八极门的祖训,然后饮茶,就代表着将苏明收入门中。
收徒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书文便对苏明静心教导,一点点传授他八极拳的精义。李书文的弟子,现在大都已经出去闯荡,在身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刘云樵,一个是和他差不多大小的李健吾。两人年级还小,现在还不能练打法,只能练练两仪桩和小架。李书文便几乎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了苏明身上。
苏明仍然是每天凌晨三点起床,然后绕村行走,在行走中练习两仪桩和八极小架,努力把其中真意融入到平常行动中。等天色亮起来了,李书文就开始教苏明八极拳的基本功法。
八极拳的基本功法里面,练法的基本功是两仪桩和小架。打法则有许多基本功,比如揉手、捋手、三靠臂、活步三靠臂、揉腿、挂足、搓提等等。这些基本功练完,就开始练习六大开。这时,李书文都是亲自动手和苏明练习,让苏明能够最精准的掌握其中的奥妙。
六大开是八极拳打法的入门拳法,却也是八极拳所有一切打法的根基和精华所在。六大开指“顶、抱、担、提、挎、缠”六种基本方法,是各种动作的母系。
“顶”是上领、下沉、左顶、右拉四面八方劲发力的十字整力;“抱”是紧缩一团,枕戈待发,寓攻於防,防中有攻的技法;“担”是以拳轮为力点,由上往下的盖、砸拳法;“提”是指腿法之变化;“挎”是弯臂短击法和快摔法;“缠”有大小之分,小缠缠腕,大缠缠臂。
练完打法基本功之后,苏明又要跟李书文学习他名闻天下的“六合大枪”。
八极门自初祖吴钟,就精通枪法。雍正年间,初祖吴钟只身三闯少林寺,机关暗器无一沾身。一支大枪扎遍南七北六十三省,打遍天下无敌手,被誉为“南京到北京,神枪数吴钟”。初祖之后,历代祖师,都精通六合大枪。李书文的枪法,更是到了神乎其神、登峰造极的境界,被民国武林中人尊称为“神枪”。
古人云:枪乃百兵之王,又有人说枪乃百兵之贼,从正反两个方面说明了古代冷兵器中枪的恐怖和强势。古代的盖世猛将,一匹马,一杆枪,马踏连营,枪扎敌首。人马所到之处,鬼哭狼嚎,血流成河。身下一匹马,手上一杆枪,就可以封王封侯,成就不世功业!
苏明便依照师父李书文的传授,一点一点,从最基本的拦枪、拿枪、劈枪、挑枪、拨枪练起。他所练的六合大枪,长过一丈,重达八斤左右,枪头一尺有余。不过这只是他刚开始学习的时候,用的枪。随着境界和力量增强,用的枪也会越来越重。
有一次苏明好奇之下,试了下师父李书文的枪。单手用力,都只能刚把枪举起离地,更别说是端平了。就说苏明练习用的,一根长三米地木杆子,人提着中间,可以轻易地提起来,但是要这么一手端着一头,平举起来。那就难了,没几个人有这功夫。
练枪的人,就是要这么端着,锻炼腕力和全身的平衡力。有练枪到家的,一根大杆子握住枪把平端起来,在杆子中间放一碗水,都不溅出来。抖枪容易,但是要控制枪身不抖,那就不是一般的难了。
而他师父李书文用的枪,可不是木枪,而是货真价实的纯钢制的枪。苏明的木枪,是八斤左右。而李书文的钢枪,重量足足有七八十斤!七八十斤的钢枪,在李书文的手里,轻若无物,可以扎香火头灭而香不折,扎苍蝇而窗户纸不破!
如此技艺,才能称为神枪!
有了如此名师,苏明自然是劲头十足,埋头苦学。他身体素质较常人要好太多,头脑更是灵活,一点就透。李书文见此佳徒,也是喜不自禁。他二人一个教的兴起,一个学的飞快。苏明每天都从凌晨三点就开始练拳,就连吃饭上厕所,也在请教或思索。到了晚上十一点种,才会去睡觉。睡觉之时,李书文又会以掌力击打苏明身上的一些穴位。虽然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苏明却觉得自己每天都精神百倍,睡醒之后疲劳全解。
不知不觉中,三个月就过去了。李书文见苏明确实天资过人,对他比其余的弟子要更加严厉,要求也更加严格。单单是打法的基本功,就练了足足三个月。见苏明的基本功已经练的扎实无比,才开始教苏明真正八极拳的打法。
八极拳的打法,也有外人称其为八极拳的大架子。在八极门中,实际无此叫法,就称之为八极拳,或称八极对接,分上、下架。
初学者,先学单打再习对打。对打时,先者先攻后守,后者先守后攻,二十四个动作重复无休。始练你一招我一式,慢慢入门,谓之“喂手”;熟练后体会“六大开”发“合力”之方,初掌拆招应变之术谓之“拆手”;拆手由慢而快,由粗而精,“六开八打”运用自如,谓之“抢手”;由“抢手”之必然变化进入“条件反射”之自然变化,谓之“无招无式”,逐渐进入“无形”之境界。
打法的练习,远比练法要痛苦的多。练法是用来养身体的,自然会越练越舒服。打法却是用来克敌制胜的,怎么凶狠怎么来。在打法的练习之中,苏明不知多少次被打的浑身是伤,甚至有许多次骨头都差点断掉。不过每次受伤之后,李书文都细心的用暗劲帮苏明疏通经脉血液,伤很快就好了。这就是暗劲中的柔劲,可以帮人疏通血脉,祛病延年的应用了。
虽然辛苦,苏明却乐在其中,好似疯魔了一般。每天凌晨三点起来,在行走中练习两仪桩和小架,上午练习八极拳的打法,下午练习六合大枪,晚上又练回两仪桩和小架。许多时候,李书文也会给他讲一些其它拳法的特点和打法。李书文一生走南闯北,会敌无数,从未败过。各门各派的功法,几乎没有没见过的。他也会模仿其它拳术的打法,来和苏明过招。如此一来,倒是无形中让苏明多了许多对敌经验。
每天都这般练习,时间过的飞快。苏明只记得刚来到罗疃的时候,还是初夏。然后天气越来越冷,过了他在民国的第一个春节。然后天气又渐渐暖和,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今天细细数一下,竟然已经是一九二零年的三月初了。
这九个月,从最开始的六大开,再到八极对接,再后面李书文又传了苏明金刚八式、八大招。
金刚八式本来并非八极拳祖传的功法,而是师祖张景星在天津的时候,从李派太极的始祖李瑞东那交换技艺,换过来的。李瑞东外号“鼻子李”,是李派太极拳的创始人,一身技艺惊人。当初张景星去天津,和李瑞东不打不相识,换艺得了这金刚八式。
金刚八式分为撑锤(崩弓窜箭急)、降龙(五岳朝天锥)、伏虎(六合扑地锦)、劈山掌(劈山斧加钢)、探马掌(登山探马准)、虎抱(圈拦虎抱急)、熊蹲(熊蹲硬靠挤)、鹤步推(鹤步推山稳)。
八大招则是八极拳密中之密,克敌制胜的八招杀手锏,分别是:阎王三点手,猛虎硬爬山,迎门三不顾,霸王硬折缰,迎风朝阳掌,左右硬开门,黄莺双抱爪,立地通天炮。
九个月下来,八极拳的练法和打法,六合大枪的各种技法,苏明都已经练得纯熟无比。
这日晚上,苏明练习六合大枪完毕,李书文带他到屋里,考察了近日来的练功情况,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的练法和打法都学的差不多了,易骨和易筋的功夫,也练得差不多了,要想更进一步,需要进入暗劲才行。”
苏明这大半年练下来,只觉得自己的体能更上一层,就连李书文也说他可以和一般的暗劲高手相媲美,但是却始终没有踏入暗劲。这时,便急急问道:“师父,那要怎么样才能由明劲练到暗劲?内三合的道理我知道,暗劲我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就是不能突破这个关卡。”
李书文道:“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懂得又是另外一回事。内三合说,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你可知道什么是心,什么是意,怎么去练练心、明意?”
苏明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李书文淡淡道:“练拳,不但要沉迷进去,最重要的是要有精神、意志在其中。”
苏明慢慢咀嚼其中的道理,似乎懂了一些,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懂。
李书文继续道:“你看古代的名诗名词,一读之下,便能感受作者的感触和意境。又比如你看传世的名画和书法,在其中同样能够感受到作者的心境和情怀。所有的一切,都要融入你的精神、你的意志、你的心灵、你的念想,才能够鲜活,才能入神,才能不朽!”
“没有了精神意志,就算再练下去,拳法也好像是块死石,不能进入拳法的至高境界!这听起来玄妙,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有朝一日,你想通了,真正懂了,就是你踏入暗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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