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自然应得飞快:“便是这位常嬷嬷,自嬷嬷来了我身边,与我说了好些宫中秘事,我才知姐姐日子过得竟这般艰难,想着若是如此说话能让姐姐高兴些许,便是再别扭也是无妨的。”这话她说的是踏实非常,毕竟这事儿他们可都做了,自己可半点没污蔑那些人。
“宫中秘事?日子艰难?你这傻丫头!”
见贵妃总算恢复了笑颜,点了点她的额头,还亲昵地把她往怀里一搂,静姝才松了那口气。
至于那声叹气,反正遭罪的不是她,这贪心不足,总要做好被吞的准备,如今,就当姐姐先替妹妹收点利息好了。
况且,这边若是不再施压,她担心那些人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至于贵妃会怎么想她,她多少猜的出。
无非是犯愁于自己这妹妹的单蠢傻气,平日里什么都与家里人说、家里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也就罢了,居然对旁人也是这么个性子。
甚至多半会后悔,后悔当初就该亲自挑两个嬷嬷送回府。
再有就是无奈于阿玛额娘竟将妹妹养成了这般不谙世事的单纯性子。
最后再纠结下她这妹妹日后可如何是好?之类的。
说到底,她也不愿真被人当‘傻’了,便开口打断了贵妃的思绪:“···姐姐?”
“嗯?”
许是那声太过温柔,也许是胆战心惊小半月后突然来到了一处暖处,叫她直接失了警惕开口求道:“姐姐,我不想进宫,我不进宫好不好?”
这一开口,静姝就后悔了,脑中飞快琢磨这话该怎么往回圆,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直接道:“谁说叫你进宫了?”
“姐姐?”可以不进宫?!
便是这位便宜姐姐真把她当‘傻’姑娘待,把事儿掰开了揉碎了地跟她说,她也乐呵呵的极耐心地听着。
“不过你今儿既参了大选,便万万不可是被撂牌子送出的宫,章佳一族的名声我不在意,我如今的位置便是旁人阴阳怪气几句也很无妨,但于你,便是后半生幸福与否的关键。
若是你不参这大选,叫阿玛二弟给你寻个良善人家,有我在,他们定是不敢欺你的,但若是你是被撂牌子出的宫,那亲事可就不好说了,倒不如通过了大选我求万岁爷直接给你赐婚来得好!
虽都说这抬头嫁女,低头娶媳的,但我本不愿你高嫁。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若是你嫁入那平等人家,有我在一天,定能护你万事顺遂。
但若是高嫁,我说是占着这贵妃之位,却是个有宠无子的,日后且不说,便是眼下,莫说那黄带子,就是底蕴大家都少有把我放在眼中的,想护你,便不易了。”
“姐姐这般说,叫我哪还有脸面再见姐姐,姐姐能走到如今本就不易,我这做人妹妹的,帮不上什么不说,还累的姐姐为我这般烦心累思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嫡亲姐妹,血脉相连,我不顾着你还能顾着谁?”
那日,贵妃给了她两条路,一条,是入四贝勒府,承诺她必占侧福晋之位。
而另一条,便是许给一位钮钴禄家的少年郎。
她本疑惑为何会择到这位身上,虽说这人文采尚可,但也比不过二哥,武艺便更是多有不如了,但一听贵妃给她普及那人的家庭情况,她便清楚了,这人有一叔父,名为钮钴禄凌柱。
这个名字,真的是太耳熟了,算起来可是乾隆的外祖父呢!
贵妃还说,接下来是多事之秋,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任谁都护救不及的。
若是她入四贝勒府,也就罢了,但若是她择定那钮钴禄家的,贵妃便会找个机会把那人外放,等到尘埃落定,再回来不迟,甚至还道,这两年会找机会把阿玛额娘和阿克顿都送出京,到时候在外头一家上下也能彼此扶持。
静姝这才明白,她这一个抉择,其实关系到并不只是自己,而是一家上下的命运。
本来立马就想应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贵妃也没想着叫她立刻决断,转而拉着她说了两句家常,就放她离开了。
许是见她自出了景仁宫便忧思过重,还珠便带着她绕道御花园回储秀宫。
却没想到,行至半路,突然阴云密布,大雨瓢泼。
静姝与还珠即便打着伞,也难免湿了衣摆。
见雨越下越大,还珠便带着她进了万春亭躲雨。
她刚将额前发丝擦得半干,见自己衣摆旗鞋尽湿,只觉得要不好。
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身子养的见强了些,若是因着长时间穿着湿鞋袜湿衣裳再损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而还珠见她一脸苦色,还以为是为此时衣衫不整而担忧,体贴安慰道:“二姑娘且安心,这雨下的这般大,不会有主位娘娘在御花园停留,便更不会有主位娘娘往亭中来的。”主位皆有轿撵,至于其她的,是不敢与主子的嫡亲妹妹讲这些的。
听着这话她才想起,好像这时候见贵人衣衫不整也是一种罪来着。
更是惶惶不安。
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就听见一群人簇拥的声音远远朝这边来。
静姝纠结片刻,还是闪身躲到了假山群之中,而还珠不知为什么,也跟着躲了进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或许改变了她一生的一幕。
大雨之中,带着几分雾气的蒸腾,一群人明明是一起过来的,却仿若两个世界。
一方前呼后拥,软轿仪仗,便是随侍的宫人都人手一把青色油伞,而一方,似母女二人,年长者身着命妇装扮,年轻者亦是一身华贵,但此时两人皆毫无遮挡的在雨中狼狈搀扶着往前走,就是偶有高树密枝遮得些许雨水,也会被瞬间簇拥而上的宫女太监把两人从片刻安宁中哄赶出来。
直至行至万春亭前,再毫无遮挡之物,仪轿才停了下来。
左右两边两个宫女掀开轿帘,却因着大雨间隔、轿中昏暗,看不清里头的人。
只隐隐约约听见些传出来的话:“鄂拜大人任国子监祭酒,想必府中女眷该知这在贵人面前失仪要论何罪的哦?”
“臣妇知罪。”那位夫人许早知有此一劫,没有半分求饶辩解,只拉着身边年轻的姑娘一起跪俯于大雨之下的石子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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