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砰砰!”
“砰砰!……”
吴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极为剧烈,血液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正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自己的脑子。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
从产生这个想法到付诸实施,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吴良并没有想好行动的所有细节,他只是觉得这可能是破局的唯一机会,如果错过便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出现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这其中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假如他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并没有令“河神”投鼠忌器,那么此举便会彻底激怒“河神”,从而加速他与身后众人的死亡……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早死与晚死在吴良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任何时候他都绝不会后悔迈出这一步,心中也绝不会因为此举觉得有愧于众人,他唯一需要负责与道歉的,便只有当初将这些人纳入了瓬人军,并将他们带进了公输冢……
不过现在。
看到“河神”因为自己的举动紧急刹车,那张巨大的脸上还同时露出了十分惊慌的表情。
“呼——!”
吴良终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证明……他赌对了!
这“水鬼”确实对“河神”极为重要,并且重要到了能够成为其“软肋”被自己要挟的程度,这正是吴良如此冒险想要得到的最好结果。
其实这个结果早有一些端倪。
方才典韦在吴良的示意下,再次将污血涂到“木鹊”身上时,“河神”的紧张表现便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若非是对其十分重要的人,此前极有耐心的“河神”又怎么瞬间乱了分寸?
当然。
这个细节并不是令吴良做出这个冒险行为的决定性因素。
因为那时吴良还在指挥众人脱下鞋子,尽可能避免引起那些“无魂之人”的注意,寻找机会趁“河神”将通道让开的空档逃离出去。
因此。
决定性的因素其实是“水鬼”!
随着“木鹊”的解体与坠落,吴良首先注意到了“水鬼”身上出现的伤痕。
那些伤痕渗出了殷红色的血迹,看起来与正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细节令吴良想起了此前与“水鬼”战斗时的感受。
这“水鬼”实在是太弱了,她的实力着实没有办法教吴良将其与“邪物”联系在一起。
在这个基础上。
吴良又联系起了其他的细节:
在“木鹊”还没有坠落的时候,“河神”便已经开始紧张。
“河神”担心的显然不是“木鹊”,那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木头与金属,就算被污血玷污坠落之后,也很快便能够完成修复。
如此可以判断,“河神”紧张的绝对不是“木鹊”,而是“水鬼”。
在这个基础上再继续往下想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水鬼”与“无魂之人”之类的邪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它被摔便有可能会死!
于是吴良立刻又联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水鬼”被摔便会死。
那么被杀……会不会死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水鬼”已经摔落到了“临冲吕公车”之下,“河神”也正来势汹汹,吴良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去思考,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情况赶不上变化。
于是。
来不及与任何人沟通说明,甚至还没有把相关的细节全部想明白,吴良还是立刻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了行动。
就算冒险,他也不得不拼上性命赌这一次。
不成功便成仁。
因为他已经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带领众人成功走出去了,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行些非常手段。
而眼前的事实证明。
他似乎赌对了。
“河神”不是毛熊,所以“水鬼”也不是最危险的人质……
“放开她!你若胆敢动她一根汗毛,吾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河神”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它强行停止下来之后,脸上的惊慌之色逐渐转化为震怒,口中发出沉闷而又愤怒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已经动了不止一根汗毛,看来我们是在劫难逃了。”
听到“河神”的威胁,吴良非但没有退让,反倒更加用力掐住了“水鬼”的脖子,并将铜匕首的锋刃压在了“水鬼”喉咙处的皮肤之上。
铜匕首本就比一般的兵器锋利,如此之下已经划破了“水鬼”的皮肤。
殷红色的血液顺着锋刃渗了出来。
除此之外,吴良心中也是有些异样。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掐住“水鬼”脖子的同时,竟从她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这温度与他的体温相差不大。
而上一次在地下河边上忽然被“水鬼”抓住脚踝时,他感受到的却是一阵冰凉,两者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
吴良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人的体温是会因为环境发生短暂变化的,当初浸泡在水中,体表的温度自然会随之下降,而如今离开了地下河,体表的温度自然也会与体温保持一致。
如此之下,吴良已是越发疑惑起“水鬼”的本质来。
他见过的邪物虽然不少,但是这样的人形邪物却还是头一回接触,尤其是这样的零距离接触……
所以。
人形邪物应该有体温么?
那些“无魂之人”又是否有着同样的体温呢?
“你!”
见吴良非但没有受到它的威胁,反而胆大妄为,竟真敢对“水鬼”动刀子,“河神”一时之间竟语塞起来,连忙咬牙喝道,“你莫要再乱来!你此前的所作所为,吾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敢再伤害于她,吾定不会饶你……”
“哎呀!”
话音未落,吴良却是忽然又惊叫了一声。
原来他竟又一不小心“失手”,使得铜匕首在“水鬼”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小伤口?
好在他这“失手”还挺有分寸,那小伤口很小也很浅,充其量只是轻轻划破了长约1公分左右的皮肤,放在正常人身上,第二天就能够结痂痊愈。
?!
看到这一幕,“河神”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连带着气势都弱了许多。
“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了解我,我这个人胆子特别小,尤其受不得旁人恫吓,只要一被人恫吓威胁手就稳不住,所以……”
吴良则连连陪着笑道歉,接着又诚惶诚恐的看向“河神”,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次我是不是真的死定了,板上钉钉的没救了?”
“……”
“河神”愣了半晌,终于极不情愿的说道,“既然你不是故意的,吾倒也并未全然不讲道理,这次也不再追究,不过倘若你再……”
“我再什么?”
吴良立刻晃了晃手中的铜匕首,似乎手又有些不听使唤。
“?!”
“河神”立刻没了声音,连忙改口说道,“没什么,只要你不再伤害于她,吾便不再与尔等为难,如此你可满意?”
“Emmm……我考虑一下。”
吴良微微点了下头,又指了指“河神”身后,“那些东西要过来了,我可没有阁下的钢筋铁骨,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不如阁下先代为处理一下?”
“蝼蚁而已。”
“河神”再回头瞥了一眼,二话不说便摆动起尾巴上的大锤回身冲向那些“无魂之人”。
那些“无魂之人”哪里会是“河神”的对手。
此行便如同狼入羊群,立刻被它连撞带砸,杀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根本就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
“这……”
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临冲吕公车”上的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样子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在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尤其看到吴良方才竟与“河神”讨价还价了起来。
甚至到了最后,“河神”竟被吴良逼的连一句略带威胁意味的话都不敢再说,他们原本绝望至极的心中更是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这番操作着实震撼到了他们。
同时也令队伍中几个才刚加入进来对吴良还没有太深了解的人,比如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领略到了吴良的“无耻”。
他们怎会看不出来,吴良此前的“失手”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他那是在不断试探“河神”的底线,逼迫“河神”一点一点做出让步。
而事到如今。
“河神”已经不止答应放他们安然离开公输冢,甚至已经在他的胁迫下去帮忙收拾那些他们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应对的“无魂之人”了。
而这局势的三百六十度逆转,就发生在方才的几秒钟之内。
或者说。
就发生在吴良悍然跃下“临冲吕公车”,不顾一切的将“水鬼”劫持之后。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永远留在这里的心理准备,甚至像于吉一样,想要向吴良讨要“失魂香”,好教自己死的没有痛苦……
这“过山车”坐的,实在太教人始料未及了。
直到现在他们之中还有人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吴良怎么就知道“水鬼”乃是“河神”的弱点,怎么就敢跳下去尝试劫持“水鬼”,怎么就知道这“水鬼”能被劫持?
那可是“水鬼”啊!
正常人见了都只会想着怎么才能躲远一些的邪物啊!
劫持一个邪物?
亏吴良能想得出来,天底下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最重要的是,此举居然还成功了,你敢信?!
与此同时。
“阿巴阿巴阿巴!”
那“水鬼”却是忽然挣扎着冲“河神”大喊大叫了起来,脸上露出焦急而又内疚的表情,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哑巴?”
吴良心中奇怪,捏住“水鬼”的下巴向它口中看去。
这一看他才发现,“水鬼”口中没有舌头,又或者说,只是根部留有小半截舌头,并且那小半截舌头上还有一个十分齐整的断口。
这说明它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后天被人切去了舌头。
“这究竟是……”
吴良越发觉得这“水鬼”身份奇怪。
羸弱的力量、正常的流血、不该存在的体温、截断的舌头、“河神”的紧张……
这些细节联系在一起,吴良越发觉得“水鬼”不像是什么邪物。
可“水鬼”的样貌却也与正常人有着不小的区别,尤其是眼睛与肤色,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住口!”
听到“水鬼”的声音,“河神”一边踩碎了一个“无魂之人”的脑袋,一边对“水鬼”大声呵斥起来,“你与吾夫妻一场,又在这地宫之中陪伴了吾一十七年,吾虽不能与你同生共死,却也要见你寿终正寝!”
“一十七年?”
吴良听完又是一惊。
听到“夫妻”二字的时候,吴良还以为这“水鬼”便是鲁班那历史记载中乘坐“木鹊”遇难的妻子,被鲁班同样使用“移魂之术”留住了魂魄。
但在听到这“一十七年”与“寿终正寝”之后,吴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水鬼”显然不是吴良所想的妻子,极有可能就是一个活人!
至于那异于常人的眼睛与肤色……若一个正常人在这种绝对黑暗的环境中生存一十七年,眼睛与肤色一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是所有生物都有的适应性!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嘭!”
“河神”一记甩尾,轻而易举的将一个“无魂之人”拍成了肉泥,不过似乎还想再留一手,它倒并未将所有的“无魂之人”全部消灭,只是灭掉了接近半数之后便转身再次来到吴良面前。
“立刻放了她,吾放尔等离开便是,决不食言!”
一双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透亮眼睛盯着吴良,“河神”语气冰冷的道,“莫要再挑战于吾,这对尔等并无好处。”
“我相信阁下的信誉。”
吴良却又不紧不慢的道,“不过还得劳烦阁下一路护送我们离开,届时我自会将阁下‘妻子’安然无恙的归还,决不食言。”
“你休要得寸进尺,真当吾奈何不了尔等么?”
“河神”咬牙喝道。
吴良则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又笑眯眯的说道:“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方才听阁下言语中的意思,这位‘妻子’与阁下相比,似乎年轻了不少,而且寿命也很有限,不能与阁下永生永世长相厮守,这倒有些奇怪了,可否请阁下为我解惑,阁下的这位妻子究竟是何身份?”
“此事与你无干,莫管闲事!”
“河神”没好气的沉声斥道。
“此事确实与我无干。”
吴良微微颔首,却又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不错的提议,虽不能令阁下与这位‘妻子’永生永世长相厮守,但也能令二位之间的情谊永世流传,我想,如此当阁下的这位‘妻子’寿终正寝时,未尝不是一种陪伴,亦能少一些遗憾。”
“如何?”
“河神”似乎已经意识到吴良想说些什么,但见“水鬼”在听到吴良的话之后已是悄然停止了挣扎,还有那么点认真倾听的意思,到底还是问出口来。
“不如让我为她立个传记。”
吴良笑呵呵的道,“阁下已经知道我是一名史官,史官最擅长的便是为人为事立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他又侧了侧脑袋,挑事般的对自己怀中的“水鬼”说道:“嫂夫人,你觉得呢?只要你有此意,你家君子若是果真在意你,定然也不会反对,我说的对吧?况且不过是立个传记,便可令二位的情谊永世流传,除了令世人艳羡之外,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影响,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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