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被盗贼公会开除了?”阿斯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唉,我也不是故意的呀。”米娅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栏杆上,两条小腿无聊地晃来晃去。
“我寻思着黄金条纹水蛭既然能卖钱,那早卖晚卖不是一样卖吗?为什么不把钱早点收到口袋里呢?所以我就把那个蓄水池里的水蛭一网打尽了,捣成肉泥全部装进了罐子里。本来是想拿出去卖……咳,交给马斯特罗去卖钱的。”
“结果我刚回到公会,就看到他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问我抱着的罐子里是什么东西。我如实说是黄金条纹水蛭的肉泥,然后他抢过去看了一眼,就把我狠狠揍了一顿,还说我犯了重大财产损失罪,盗贼公会已经把我开除了。”
她越说越是气愤,攥起小拳头就往栏杆上砸:“你说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我不是还没有私自拿出去卖吗?肉泥不是被他全部拿回去了吗?哪里来的什么重大财产损失!这简直是,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这NPC居然还会用成语……阿斯克心中吐槽。当然,考虑到原《铁与火》游戏世界,就不是个纯西式文化的奇幻世界,NPC蹦出成语来也不奇怪——在希瑞斯行省还有个来自龙之国的华夏NPC,会背《道德经》和《黄帝内经》呢。
“你知道黄金条纹水蛭为什么值钱吗?”阿斯克问她。
“因为有您这样尊贵的大少爷会收购呀。”米娅谄媚地说道。
“别给我拍马屁!”阿斯克脸色一黑,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打得米娅哎呦了声,双手抱头眼泪汪汪,“黄金条纹水蛭是灵性材料,是用来做魔药的,知道吗?”
“就是超凡者们要服用的魔药是吧。”米娅露出“我当然知道”的理直气壮的表情,“那,那只要卖给超凡者就可以了呀。”
“黄金条纹水蛭,是生命窃取序列魔药的主材之一。然而不是所有超凡者,都需要服用生命窃取序列的魔药的。”阿斯克给她解释道。
“遇不到合适路线的超凡者买家,你这肉泥根本就卖不出去。而黄金条纹水蛭一旦被杀死,灵性就会从材料里缓慢流失。”
米娅缓缓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艰难说道:“所以,我那一大罐肉泥,都卖不出去?”
“估计很难。”阿斯克说。
“而且灵性会流失,一旦短期内卖不出去就会报废?”米娅问道。
“是的。”阿斯克说道。
“您就收了我吧!”米娅突然如小野猫般,敏捷地扑到阿斯克的脚下,抱住他的双腿痛哭流涕起来。
“我那罐子肉泥,大概六七十条黄金条纹水蛭……等于是损失了六七千磅啊!把我卖了也还不了这么多钱啊!马斯特罗肯定要杀了我的!不如我加入你们佣兵团吧,要是马斯特罗找上门来,您可得帮我挡住他啊!”
阿斯克露出无语的表情。要真的为了这个杀你,你根本就走不出沉没宫殿好吗?而且我的团队正缺一名盗贼,马斯特罗就把你送上门来,怎么这里面透着股处心积虑的阴谋味道呢?
难道是盯上了我们团队的财产?卖给生命教派后积累的七千多磅巨款?美人计?
正这样想着,阿斯克的手机便振动起来,收到了一条邮件。他打开来看了一眼,居然是马斯特罗发来的:
尊敬的阿基里斯少爷。
或许您已经得知了皇帝陛下在曼齐克特战败的消息,我们盗贼公会已经判断出,未来君士坦丁堡的命运叵测难知,或许会面临举城倾覆的危险。因此,我们已在昨日夜晚,全部乘上了黑海的客轮,打算前往北方的基辅另谋生路。
米娅和其它孩子一样,是从小就在盗贼公会里长大的,然而她的身份却和别的孤儿不同——我们是在加里波利沿海的石礁边捡到的她。
当时她被溺死的贵妇人尸体环抱着,海难后漂流数日仍有力气嚎啕大哭。在围绕她的精致绸缎的襁褓里,用针线绣着“米娅.辛奎玛妮”的名字。
我们认为,她很可能是贵族出身。
一只高贵的海豚,是不能和下水道里的蚂蟥终日混迹在一起的,那样只会平白污没她高贵的血统。因此我用了点巧妙的手段,将她赶出公会并被引导到您这里来。
您同样是高贵的人,且拥有一颗正直的心灵,应该能给予她贵族应有的照顾。
如果将来有可能的话,请带她前往西西里岛的巴勒莫。根据我们多年的研究调查,“辛奎玛妮”似乎是个古老的西西里贵族姓氏。
在诺曼人建立了巴勒莫宫廷后,这个家族曾经遭遇血洗,但最近似乎又在当地政坛上焕发了新生。
你真诚的,马斯特罗。
阿斯克看着手机,默然无语。这剧情展开……标准的隐藏任务套路啊,而且看上去不是个普通支线任务,说不定是任务链呢。
他把手机拿给米娅看。
米娅嘟囔着看向手机,渐渐地就移不开目光了。
然后便露出了宛若世界崩塌般的惊恐表情。
“我,我,我……”她结结巴巴地,带着失魂落魄的神情站起身来,“我得回去看看!”
将手机丢还给阿斯克,她便如风一般地跑出门去。
“不用追上去么?”希德莉法抱臂问道。
“不用。”阿斯克说,“她会回来的。”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报丧的钟声。
确切地说,是整个君士坦丁堡的报丧钟声都响了起来,在帝都上空共鸣成巨大的音海。希德莉法吓得去摸武器,却摸了个空,被阿斯克抓住了手臂。
“别怕,是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了。”阿斯克如此说道。
很快地,曼齐克特战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都,市民们在大庭广众下议论着这个悲伤的消息:
“君士坦丁陛下在曼齐克特的战场上中了三枪,当场就魂归主的天国,军队付出了很大牺牲才将他的尸体抢回来。现在他的尸体已停柩在尼西亚的圣母修道院里,两位紫衣公主殿下已经乘专机赶过去了。”
尼西亚城的修道院外,狄奥多拉殿下急急忙忙地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掀起裙摆就往修道院里冲去。然后出来的是皇帝御墨官瓦罗明娜女士,她微微躬下身子,优雅地伸出手臂。
佐伊殿下扶住了她的手臂,端庄而肃穆地走下了直升飞机,淡淡说道:
“前面引路。”
“是的。”御墨官瓦罗明娜再次行礼,心想佐伊殿下和狄奥多拉殿下,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狄奥多拉殿下是表面文静典雅,实际上就如同一头有活力的小鹿般,做起事来风风火火。
佐伊殿下却是看似善于言辞交谈,实际上却不大多话,心思深沉,就像是当初的巴西尔陛下那样。
或许这也和两位殿下的年龄有关。狄奥多拉殿下今年才17岁,比佐伊殿下足足小了7岁呢……瓦罗明娜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僭越,于是心虚地深深低下头去。
“父皇……”修道院的正厅里,狄奥多拉抱着父亲的棺柩,几乎是泣不成声。
皇帝君士坦丁八世安详地躺在棺材里,被硝烟熏黑的面庞经过敛容师的巧妙修补,此时显得过分白净了。佐伊殿下则是站在后面,并没有像狄奥多拉殿下那样痛哭,只是用手绢一下一下地擦着眼角。
在场的修士们,对两位殿下表现出来的不同态度是心知肚明。
皇帝君士坦丁陛下生前,因害怕未来的女婿过多地干预到朝政中来,因此迟迟不让两位紫衣公主出嫁。
狄奥多拉因为年龄较小还好,佐伊殿下可是已经24岁了,正是渴望婚姻、家庭和夫君关爱的年纪,却被“囚禁”在深宫中不得与任何男子见面,怎么会对皇帝没有怨气呢?
紧接着,皇帝的棺柩就被运到了君士坦丁堡,穿过金门一路前行。所有市民都自发地围在送丧队伍两边,举牌、撒花、点蜡,以及悲伤地痛哭起来。
当然了,这不见得是因为市民们对皇帝陛下的去世有多悲伤,而是人们总是喜欢在跟自己无关的噩耗里装模作样地哀悼,借助这种仪式来获得某种自我道德满足的愉悦感。
就好比前世国外一旦发生了什么噩耗,国内微博就会出现大量刷屏“点蜡”“为他们流泪”“今夜我们都是X国人”,搞得好像举国都在同哀一样——实际上,这些博主多半在发完哀悼文字和流泪表情后,就画好妆出门开开心心地去吃火锅麻辣烫了。
皇帝的葬礼将隆重地举办三天,并会毫无疑问地长期占据帝都的热议话题。
另一个没办法再拖下去的事情,就是新任皇帝的加冕问题。
在第一时间得知曼齐克特战败消息后,帝国官僚、贵族和教会就迅速达成了默契的共识,辅佐两位紫衣公主殿下上位,成为东所罗门帝国的共治皇帝。
在塞尔柱帝国的军事威胁下,这样才是最快稳定帝都局势的做法。
登基典礼随后在圣智大教堂举行。圣像屏风前,所罗门正教普世牧首阿历克塞,从身边主教捧着的盒子里取出皇帝大冠冕,戴在了佐伊殿下的头上。
又取出一顶稍小些,但同样象征着皇帝权力的小冠冕,戴在了狄奥多拉的头上。
然后一对穿着白衣的童男童女上前,将神圣的油膏涂在两位陛下的脸上。
最后是象征权力的金球十字架,由普世大牧首阿历克塞从身旁主教捧着的盒子里,郑重其事地取出。
盯着那金色的十字权杖,佐伊陛下的呼吸微妙地急促了些,她想要直接伸手去握住金球十字架,然而狄奥多拉的呼唤声制止了她:
“姐姐!”
她回过神来,看向泪痕未干的狄奥多拉。
而阿历克塞则微笑着,将金球十字架平递过来。这俩姐妹对视了一眼,便共同握住了帝国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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