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结束之后,嬴政便离开了。
满朝文武也井然有序,按照官阶相继离开了承天殿。
李斯默不作声,颤颤巍巍的也随着人群离去。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以前每次下朝,自己都是前呼后拥,无数大臣恭维自己。
如今,孤单形影,每个人见到自己都不由加快了脚步,宛如遇见了瘟神一般。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李斯一边漫不经心走着,一边心中惆怅不已。
原本的李府门客,也走的干干净净,树倒猢狲散,无外如是。
自己已经递上去不下上百道奏书请辞,可始终了无音讯,没有回文。
是陛下没有收到?
还是……
自己已经快八十岁了,折腾不动了。
李氏有由儿照看一二,自己也便放心了。
他担心有超一日,由儿的仕途前程会因为自己而毁掉。
如今自己已经被贬为四品户部少司,官场再继续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自己这一生,风光有过,权势有过,无憾也。
可辞呈得不到回信,自己也不敢撒手而去,官场可不是买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谈何容易?
没有陛下首肯,李斯哪怕受尽煎熬,忍受白眼,也不敢离开。
唯有获得陛下恩典,归乡养老,方是正途,否则若因此获罪满族,那自己便是李氏的罪人。
“怎么走路的?眼睛往哪看的?”
突然李斯感觉自己好像撞倒了什么,耳边响起一个不岔的声音,惊醒了他。
一看,自己不知不觉走神,竟然撞倒了前面的人。
李斯连忙拱了拱手道:“真不好意思,走神了,十分抱歉。”
“怎么?走神了,撞到我,还有理了不成?”
可惜李斯的赔礼道歉并没有换来谅解,而是换来对方的不依不饶。
李斯顿时气结,这人怎么能这样?
“怎么?老夫都跟你赔礼道歉了,难不成要给你下跪磕头不成?”
泥人也有三分火,更何况李斯威震朝堂几十载。
“下跪磕头,本大人就勉强原谅你,否则必要参你一本。”
那人轻蔑的看着李斯,一个过了气,不受陛下待见的罪臣,有什么了不起?
做过丞相了不起吗?
自己今天就要踩一踩你,看你有何威风之处?
“算了吧!人家以前可是丞相啊!”
同行的人,也驻足,一脸戏谑的看着李斯道。
“对啊!李相叱咤朝堂几十年,忍一忍就过去了。”
“别说撞你一下,丞相大人就算故意推你,你又能如何?”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李斯挖苦,冷嘲热讽道。
四周大臣皆围了过来,一副看戏的样子。
李斯脸色铁青,瞟了一眼人群之中,前呼后拥的右丞相冯去疾,一脸看好戏的看着自己这边。
当即心中若有所悟,恐怕这一幕并非是自己失神不小心造成的误会,而是一场蓄谋已久,针对自己的挤兑。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并不秒,李斯也算是能屈能伸,对着这个大臣作揖一拜道:“李斯再次赔礼,希望工部左侍郎能够大人有大量,就此揭过此事可否?”
“不行,必须跪下磕头。”
工部左侍郎一副冷笑的样子看着李斯,心安理得的承受了李斯作揖一拜,然后却仍旧不愿揭过此事。
围观的大臣大多都是官阶不大的大臣,虽然有不少人同情李斯,但却无人愿意上前说句公道话。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他们很清楚。
这些叱咤庙堂的大佬们交手过招,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哪里敢插手。
摆明了,这是当今右丞相冯去疾要给过去的政敌难看,没人会愿意为了一个罪臣,去得罪权势滔天的庙堂权相。
至于那些敢插手说话的大佬,则是早先便离开了,此时此刻,只怕都已经快出宫门了。
唯有冯相与站在冯相一系的大佬都在,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
李斯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了,实在欺人太甚。
真当自己好欺辱不成?
李斯凝视着工部左侍郎片刻,突然扬起了大手,一巴掌甩在了得意忘形的工部左侍郎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惊掉了一地下巴。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李斯纵然失去权势,仍旧如此强硬。
工部左侍郎也被李斯一巴掌给打懵逼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斯道:“你敢打我?”
“已经打了。”
李斯不屑道。
“老不死的,我一定要去陛下那里参你。”
工部左侍郎被李斯当众扇了一耳光,感觉脸面都丢光了。
看着四周同僚们,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念头通达,神精气爽,舒服。”
李斯乐呵呵道,然后拂袖一甩,便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祈天殿,嬴政正在批阅奏章,佰卓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道:“陛下。”
“嗯?”
“何事?”
嬴政仍旧低着头,处理国事道。
“工部右侍郎正在外面跪侯,恳求陛下为他做主。”
佰卓有些啼笑皆非道。
“做主?做什么主?”
嬴政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似笑非笑的佰卓,眉头微皱道。
“李丞相……”
佰卓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陛下嗯了一声,连忙改口道:“李少司扇了他一耳光。”
“噢?”
嬴政顿时来了兴致,放下了手中的笔,不再批阅奏章道:“为何扇他?”
“下朝时,李少司可能出神,撞了一下工部左侍郎。赔礼道歉工部左侍郎不接受,李斯又作揖赔礼,工部左侍郎仍旧不接受,要李斯下跪磕头赔罪。”
“李斯一时怒火攻心,扇了他一耳光。”
佰卓说的惟妙惟肖,宛如亲眼所见一般。
嬴政撇了他一眼,沉声道:“实在太过分了。”
“是啊!陛下,这个工部左侍郎真的很过分,不就撞一下,何至于如此苦苦相逼?被打也是活该,要是换做臣,非扇死他不可。”
佰卓一副气恼不已的样子道。
“李斯给你送了多少好处?让你这般为他说话?”
“朕是说李斯实在太过分了,自己过失在前,竟然还以下犯上,此乃重罪。”
嬴政眉头紧锁,声音阴沉道。
佰卓嘴巴张的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陛下这是怎么了?
似乎自己说错话了,是自己着相了,对错重要吗?
对陛下而言,陛下需要的,才最重要的。
朝野尽知,陛下一直在寻机会贬黜李斯,眼下机会不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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