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苏三十有余,身穿黑色锦衣,接到诏令之后,他便与王离,带着上百亲卫,马不停蹄的赶往咸阳。
路途之中,惊闻父皇驾崩噩耗,扶苏悲痛欲绝,半道之上就开始披麻戴孝。
从辽东奔驰西行,跑死了十几匹快马,终在今日父皇下棺之期感到了內史辖地,咸阳城外。
只不过还没等他入咸阳,便被拦住了去路。
屠洪带着上千骑在这条驰道似乎恭候已经,见扶苏奔驰而来,停在了自己面前,他立刻率领众将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一拜道:“末将函谷关守将屠洪,拜见长公子。”
“拜见长公子。”
一众骑兵也当即高呼道。
“闪开。”
扶苏心急如焚,深怕来不及为父皇送行,根本没心思理会屠洪。
“公子,这路末将不能让。”
屠洪义正言辞道。
“为何?”
扶苏性格本就温婉忠厚,虽然听闻屠洪拦住自己的去路,但也并未发怒。
“公子若入咸阳必死无疑,末将不能看着公子去送死。”
屠洪单膝跪在地上,一脸郑重之色道。
“父皇招扶苏回咸阳,此乃皇命岂可违之?再者如今,父皇驾崩,做儿子的,哪有不为父亲服丧送行的道理?”
“我是大秦长公子,咸阳乃大秦帝国京畿重地,岂会有性命之忧?枉送性命此等无稽之谈?”
扶苏饶是性子好,但也不由温怒道。
“公子,今时不同往日,陛下驾崩,公子羽为皇太子,太后总揽后宫事宜,四位顾命大臣协政。陛下已经归天而去,皇命已荡然无存。”
“各地百万驻军蜂拥而至咸阳,拥护公子继承大统,只要公子此时不入咸阳,随末将回营,必保公子周全。”
“用不了几日,百万大军行至咸阳,以公子之贤名,以公子之名望,只需登高一呼。咸阳唾手可得,登临九五,继承大统,称尊天下,威震轩宇指日可待。”
屠洪跪在地上,声音宛如充满了无尽诱惑,对着扶苏意味深长道。
“放肆……”
“大胆叛逆屠洪,你也是功勋之后。你祖父屠缭拜国尉,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你父屠睢也官拜国尉,为帝国征战南疆,战死疆场。”
“岂可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公子羽乃父皇钦点储君,那他便是大秦帝国的二世皇帝,皇命岂能更改?”
“念你也是一片好心,暂且放你离去。今日之事,我会如实上奏朝廷,治你叛国之罪。”
“闪开。”
扶苏根本不为之所动,大义凌然道。
“公子你可要考虑清楚,末将死不足惜。但是如今百万大军为公子前来咸阳勤王,改天幻日,太后如何想?太子如何想?那些王宫大臣们又会如何想?”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陛下功盖千秋,德载九州。陛下在位时,自不会有猜忌之心。但新君继位,以公子之威望,一旦入咸阳城,觉得自己还有命活着出来吗?”
屠洪一副情真意切,为扶苏分析眼下时局,苦口婆心劝解道。
“扶苏无罪,何惧之有?”
公子扶苏自然听明白了,但是自己这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丝毫有损大秦之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公子不明白吗?就凭百万大军齐聚咸阳,拥护公子继承大统,这便是百死莫辩之大罪。”
屠洪继续不依不饶的劝解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扶苏无罪,一生无求,惟愿大秦帝国万世永昌。”
“为臣逆君,是为不忠。为子逆父,是为不孝。为兄欺弟,是为不仁。为人不贞,是为不义。”
“扶苏宁死不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心无愧,死亦何惧哉?”
扶苏高坐马背之上,目光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赤城无比道。
“公子高义,末将久闻公子仁义之名,今日一见,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公子请。”
屠洪站了起来,率众将士退到了驰道两侧,不再阻拦。
扶苏拱了拱手,然后便大喝一声,驱马奔驰而去。
王离看了一眼扶苏的背影,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追了上去。
出身皇族,他不知道该说公子扶苏仁义盖世,还是该说扶苏迂腐愚蠢……
屠洪的话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向前必死无疑,留在城外,天下至尊之位,唾手可得。
凡是个正常人,聪明人,哪怕是个傻子都应该知道如何抉择!
公子之境界,非王离所能揣度啊!
目送公子扶苏与王离远去的背影,屠洪对着身边一名亲卫兵,小声道:“看到了吧?本将一言一行可是严格按照密令,你可以如实上奏了。”
“将军说笑了,小人身份卑微,哪里有专禀独奏之权,已经有大人密奏了,还轮不到小人操心。”
这名亲卫呵呵一笑道。
屠洪心中郁闷无比,自己这大军之中,到底有多少人是黑冰台的人?
前前后后这都冒出三个来了,搞的屠洪见谁都疑神疑鬼,说话都不敢像平日那般暴躁。
生怕捅了马蜂窝,传入陛下耳中。
“驾。”
屠洪见此间事了,也不愿再耽搁,率众返回营地,等候下一步密令而行即可。
咸阳望夷宫……
扶苏风尘仆仆,衣服都没去换,就来到了望夷宫丧治所在。
看着父皇的棺椁,扶苏直接跪了下去,一路跪进了大殿之中。
“父皇,儿臣不孝,来迟一步。”
没跪移一步,他便大声高喊一声。
字字断肠,句句悲戚,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还没等扶苏跪入大殿之中,在大殿门槛之处,他便被挡了下来。
微微一愣,抬起头,见太后牵着公子羽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扶苏擦了擦眼角泪水,拱手一拜道:“不知太后为何拦下扶苏?”
“乱臣贼子,岂能入殿玷污陛下万圣之尊?”
宋贤当即斥责道。
一席话,顿时引起其他诸公子纷纷侧目相望,心中寒意丛生。
父皇尸骨未寒,太后便要开始为太子扫清障碍,清除异己了吗?
扶苏露出一丝惨笑之色,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虽然来时,屠洪说的字字在理,句句问心。
但扶苏也只是将信将疑,并不敢完全苟同。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自古以来王族之争,又岂惜半点骨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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