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帘被丫鬟拉开,四位气宇轩昂的少年同步进来,拱手做礼。
言老夫人笑道:“今日跟家宴一别无二,不用太拘着,快坐。”
几位少年纷纷落座。
言闻一身着竹月色交领锦袍,华贵的云锦上,绣着踏云金麒麟,麒麟昂首,本就英武,箭袖同交领处细密的窃曲纹精巧含蕴,外笼宽袖氅衣,添了几分低调。
锦衣华服,姿容凛傲,气势沉稳,本是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应人人赞叹才对,可一坐下,就收到了不少白眼。
言家大公子不顾未过门妻子的性命反救个花魁,还和花魁春风一度的传闻,人尽皆知。
尤其几位老夫人,目光如炬,恨不得穿他几个窟窿眼。
言闻一不知为何,刚转眸,又瞧见了对面言可辛的白眼。
还未深究,就见对方哼了一声,直接撇过头。
上首,宋老夫人依旧拉着顾初月不松手,笑道:“初月年底,便正式十三了吧,豆蔻年华,最是好岁数。”
顾初月轻声应着。
忽然,宋老夫人话锋一转,“顾老妹妹呀,这初月,可许了人家?”
顾初月的婚约在都城如同闹剧一般,按理说,应该是人尽皆知才对。
说话声音不小,一时间,屋里头的目光全都聚在了顾老夫人身上,想看看她是要怎么回答。
毕竟现在的言闻一虽看起来不像个病秧子,但秉性不好,还未成婚就开始寻花问柳。
只是,未等顾老夫人开口,言老夫人先把话截了过去,笑道:“初月才多大,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你看人家孩子,都不好意思了。”
顾初月配合的低头,小脸泛红。
实则心里跟打鼓似的,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宋老夫人大笑两声,“也是,好了好了,你们两姐妹快过去坐吧,没什么事,多去宋国公府转转,倾城很想你们的。”
“是。”
两姐妹乖巧应下,这才回去落座。
言老夫人这番话说的别有深意,没戳破,也没顺着再让问,态度模棱两可,顾老夫人更是连话都不说。
明明有婚约在身,却如此,只能说明,两家并不赞同这桩婚约。
顾初月坐下后,只往对面看了一眼,便不再往对面看,只偏头和两侧小姐妹说话,“诶,小表姐,今日倾城没来吗?”
言可辛捏下粘在唇上的瓜子皮,道:“她呀,好似是上次游湖会,夜风太硬,染了伤寒,养好后,可不敢再出屋了。”
她了然的“哦”了声,觉得手边的栗子酥味道还不错,便想着给二妹妹尝一尝。
哪知一侧身,就看二妹妹视线飘忽,唇角勾笑,连耳尖,都红了,似是要滴出血一般。
顾初月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顺着二妹妹的视线望过去,这才了然。
安家仲庭大表哥正坐在圈椅上,五官硬朗,雄姿英发,手捧茶盏,却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噗嗤!”
顾芳菲回神,一侧眸,就见大姐姐玩味的笑容,顿时羞的不行,连忙低下头,俏脸泛红,更是惹人怜爱。
对面,一身藏蓝色锦袍的宋英大刀阔斧的坐在圈椅上,和身侧坐如古钟的安仲庭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宋英单手支颐,抬眸间,正好看见顾芳菲含羞带怯的往他这个方向看。
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左右一看,左侧没人,右侧是木头一样的安仲庭,无趣极了,还没他长得好看。
那这个方向,小美人儿还能看谁?
肯定是在看他啊!
宋英摸着下巴,忽然来了几分兴趣,神采奕奕,更显俊俏风流,刚要开口戏弄一番——
就见一身穿半甲的小兵卒大步踏了进来,在安仲庭面前停下,“统领,何小姐受伤了!”
安仲庭的眉毛瞬间就皱了起来,起身朝着上首说的热闹的几位老夫人,道:“老夫人,军中出事,仲庭可能要先走一步。”
言老夫人毫不在意,笑道:“去吧去吧,军务要紧。”
“多谢老夫人体谅,仲庭告退。”
说着,就和那传话兵卒快速出屋。
冷风进了几缕,顾芳菲目送他离开后,这才慢慢回头,脸上羞涩全无,手指紧紧攥住绢帕,指尖泛白。
小兵卒刚刚说的,她都听到了。
宋英全然没发现对面小美人儿的任何变化,轻佻的开口,“顾二小——”
还未说完,宋英就收到了一记冷眼。
他闭上嘴,摸摸鼻子,不再开口。
这小美人儿不仅伶牙俐齿,脾气还挺大。
顾初月同样也听到了那小兵卒的话,往二妹妹手边推了推糕点,轻轻摇头。
顾芳菲“嗯”了声,微不可闻。
上首几位老夫人说的热闹,多是陈年旧事和现在家里的小辈儿,裴氏几人作为儿媳,则坐在一旁陪笑。
下首的气氛,却有些凉。
言闻一只不动的盯着小姑娘,手指捻着腰间荷包上的流苏,狭眸温润含笑。
小姑娘吃味的样子,格外可爱。
顾初月每每瞧见,除了一声冷哼外,半分多的眼神都不给。
言可辛磕完一盘子瓜子后,满足的喝着茶水,一抬头,就见顾初月在低头挑着果子。
碎发遮眸,琼鼻朱唇,尤其是——
言可辛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发现只有一点肉了,惊讶道:“初月,你变瘦了!”
顾初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颇有些得意,“那可不。”
“你怎么瘦的呀?上次和你去骑马时,你还胖的差点连马都上不去呢。”
顾初月连忙拿了块栗子酥塞进小表姐嘴里,让她赶紧别说了。
那简直就是妥妥的黑历史!
小姑娘之间的对话落入言闻一耳中,他冷冷的掀眸,似是浮起了愠色,“骑马?”
顾初月心里暗道一声遭了,随即反应过来。
大魔王这几日指不定和那皓月多逍遥快活呢,凭什么自己不能和小表姐去骑马?
她挺起小胸脯,语调上扬,“怎么,不行吗?”
全然没有之前窝在他怀里时的乖巧。
言闻一的语气也骤然下降,“你还染着风寒。”
这话一出,宋英先嗤笑出声,“你要是让你的侍卫先救顾初月,她至于在水里泡那么久?至于染上那么重的风寒?”
宋英虽然嘴头上说要和顾初月绝交,但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宋英依旧记得,上次他去学士府看望顾初月时,她面色苍白的靠在圈椅上的模样。
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的顾初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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