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菲将茶盏捧在手心,仔细的想着这号人物,缓缓开口。
“此人很有野心,但反复不定,不过戏词中,他和貂蝉的爱情故事还是很令人动容的,女儿每每去听都不禁萧然泪下,唉……”
王氏道:“反复不定?”
顾芳菲美眸微扬,“说好听些是反复不定,说不好听些便是有野心的墙头草,这人呀,还是得坚定些,不能今日风往这边吹,便往这边倒,明儿风往那边吹,又想着如何歪过去,娘亲,您说对吗?”
王氏笑容僵滞,脸色一黑。
有野心的墙头草?
这是指桑骂槐啊。
顾芳菲见王氏脸色不大好看,轻声问道:“娘亲,我说错什么了吗?”
常妈妈及时道:“小姐,夫人许是太累了。”
王氏没心思再同她说些别的,便道:“好了,娘这还有些账本没看完,你先回去吧。”
“是,娘亲也不要太过劳累。”
顾芳菲觉得娘亲今日怪怪的,但也没多问,福了福身,回了闺房。
常妈妈将屋中丫鬟驱到院里伺候,关上屋门。
“夫人,老奴觉得二小姐言之有理啊。”
王氏皱眉,“你也觉得我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常妈妈低头,“老奴自是不敢,老奴跟了您十几年,难道还不知您的难处吗?”
王氏叹了口气,扶额道:“常妈妈,刚刚我语气重了些,你别太在意。”
常妈妈笑道:“您是老奴的主子,说这话实在是折煞老奴了,只是正因为您是老奴的主子,老奴有些话不得不说。”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只是谁又懂我的苦啊。”
常妈妈走近,“夫人,您既知晓让二小姐多往寿辉堂去,您自己也要如此才对,毕竟那位才是老学士的正妻,老爷的嫡母啊,手腕权势您又不是没瞧过,大小姐言至于此,您可不能再犹豫了。”
王氏一脸愁容,“可菡萏堂那位……是老爷的亲娘啊,一言不合便要死要活,我实在是应付不来,况且……又出了初月那事,母亲那边是否知晓还是个不定数,若是知晓,她如此疼初月,母亲怕是更瞧不上我了,若是真这般明显投诚,只会是两头不捞好,我是不想掺和到寿辉堂和菡萏堂之间的……”
常妈妈继续添柴加火,“夫人,不是老奴说您,能说出殚精竭虑为子女,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大小姐,绝不是气量狭隘之人,既然她说上次那事已经翻篇,那就定然不会再跟您计较了。”
“况且还有二小姐在,大小姐是个疼妹妹的,也不会为难您的,尤其大小姐已经向您抛出了柳枝,您不如顺势同老夫人表一番孝心,老夫人定是明白的,咱们日后,菡萏堂爱怎么闹便怎么闹,您一心向着寿辉堂,不会有您的亏吃的。”
王氏还是有些犹豫,“可万一菡萏堂那边……”
老爷是个有孝心的,谁会是赢家,她不敢保证。
常妈妈的语气重带了几分不屑,“夫人,依老奴看,菡萏堂那位能在学士府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全是因为自己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只是最近……那两位心比天高,竟还惦记上了大皇子,一旦同学士府的利益挂上钩,您觉得老夫人……还会如此放纵老爷的孝心,放纵文姨娘吗?”
王氏慢慢抬头,眯了眯眼睛,忽然慢慢的笑了,“是啊,母亲的手段……我自己可是亲身体会过的,竟还觉得文氏能和母亲争上一争,真是……呵。”
常妈妈试探:“故……”
王氏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拿起账本,“菡萏堂既然妄想搭上大皇子,已是不自量力,如此,我还看不清吗?”
常妈妈高兴的不得了,“哎呦,夫人您能明白就太好了。”
王氏扯了扯嘴角,觉得头更疼了。
“罢了,走,去寿辉堂。”
…………
傍晚,明月苑。
听簌簌说,广白看书太累,趴在书案上便睡着了,被她叫醒喝了些粥,现在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顾初月不由感叹,现在小孩子的学习压力简直能压死人。
闲时,她用老爹给的蜂巢蜜做了茯苓饼,便让阿离端过来。
她分成三份,依次而放。
珍珠不解道:“小姐,您就做了这么些,怎么分了三份?”
顾初月将其中一盘放入食盒,笑道:“这一盘是给祖母的,还有一盘是留给我自己和小白吃的,还有一盘是给一……”
她话音一顿,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嘴。
珍珠好奇道:“小姐,还有一盘是给谁的呀?什么一?”
她哼了一声,“是给一只狗吃的。”
原本,老爹给的那一盒子蜂巢蜜她都想着送给大魔王献殷勤的,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绝对是浪费!
把她嘴都……今天居然跟没事儿人一样,竟然还瞪她?!
见小姐的小脸都扭在一起了,珍珠担心道:“小姐,您这是?”
顾初月穿上绣鞋,“没什么,去寿辉堂。”
“是。”
屋外凉风习习,泛着冷意。
远远望着寿辉堂,两盏琉璃羊角灯很是醒目。
有丫鬟看见大小姐过来了,齐齐停下手中活计行礼。
顾初月道了句:“不必多礼。”
进了院里,就见有一身披淡水色菱锦披风的人跪在正屋外,发髻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步摇随风飘碰着,身边站着丫鬟。
身边人来人往的丫鬟没有一人将眼神望过去的。
这背影有些眼熟。
顾初月拢了拢披风,走近一看,是王氏。
她福了福身子,“婵姨怎么跪在这里?”
王氏朝她笑了笑,面色被风吹的苍白透红,唇瓣干裂,没有说话。
顾初月没多问,进了正屋。
内屋中,老夫人斜靠在刻着庙会繁景游湖趣事的黄花梨炕榻上假寐,身边有丫鬟在轻轻捶腿伺候。
没等顾初月行礼,老夫人便睁开了眼睛,挥手让捶腿丫鬟下去,道:“坐吧。”
礼仪不可忘,顾初月匆匆行了礼,窝到了祖母的身边,朝窗外望了望,道:“祖母,婵姨怎么跪在外面?”
老夫人冷淡的拨弄着手中的檀木佛珠,“她想跪,便由她跪。”
芳姑递上牛乳茶,“大小姐有所不知,今日夫人不知怎么了,难得不是请安日子过来,只是不凑巧,正赶上老夫人小憩,老奴让她改时再来,哪知就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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