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如漆如墨。
顾初月半靠在炕榻上,炕几上摆着三座翡翠莲纹烛台,可依旧解不了她的眼酸。
珍珠端了一碗红枣粳米粥进来,心疼道:“小姐先歇歇吧,喝碗粥,麒麟难绣,何况小姐用的还是金线,灯下晃眼的很。”
顾初月用力眨了眨杏眸,奈何还是酸涩的很,又用手背揉了揉。
“时间不等人呐,我准备明日去露华台,将荷包还有糕点给一一送过去,我听叶然说一一已经连着几日午后都去露华台喝茶,再晚几日就怕碰不到他了,我又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他,就怕一拖再拖。”
万一将大魔王给惹恼了,可就不好办了。
珍珠捂唇笑道:“瞧小姐叫的,真是亲热呢,奴婢还没见小姐对哪个男子如此用心过。”
顾初月闻言也是一怔。
现在大魔王明明不在她身边啊,为什么她还要故作亲热的称他为“一一”呢?
莫不是喊习惯了?
这种习惯可不好。
她揉了揉眼睛,低头继续绣这晃人眼的金麒麟。
珍珠在一旁帮着小姐捋金线,一边捋一边讲着听到的趣闻:“小姐,奴婢听说今日六皇子一直抄书抄到天黑呢,直到抄完小厮才将饭菜端进去,六皇子饿的连一粒米都没剩下,全吃光了。”
顾初月轻笑,仰头活动活动脖子,“爹爹的性格一向是这般严格,六皇子现在抄的内容都极少,深奥重要的文章还没学呢,届时背不下来,爹爹罚他三五十遍都算是少的,何况他还要自己学着写文章,六皇子的苦日子呀,还在后边呢……”
不知怎的,她只要一想到裴铮对着书本苦哇哇的样子就想笑。
珍珠同情道:“做老爷的学生,真惨。”
“严师出高徒嘛,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学会放弃什么,六皇子不擅书本,虽然少了些玩闹的时间,但等他跟着爹爹学习一段时间后,言谈举止都会有所提升。”
希望皇帝也能看在她老爹如此费心给他教儿子的份上,念一念学士府的好。
珍珠懵懂道:“小姐说的好有道理哦。小姐快把粥喝了吧,不然真的就要凉了,菜谱上说,这粥很滋补的!”
“好,这就喝……”
她将银针放好,伸了个懒腰拉拉筋骨,这才端起小碗,拿起汤匙,不忘吩咐道:“明日清晨记得让人去大厨房拿牛乳,一定要最新鲜的,我明早要做奶提软糕,还有紫薯山药糕。”
珍珠将捋好的丝线递给小姐,道:“奴婢记下了。”
她接过线,觉得这大魔王也真是奇怪,在柳府旧宅时明明不爱吃她做的紫薯山药糕,连闻都没闻就给扔湖里了,怎么现在又主动要吃。
真是又龟毛又别扭。
顾初月拿着小碗几口就将粥喝了个干净,舔了舔唇边的米粒,继续低头绣着这可恶的麒麟纹。
麒麟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只剩眼睛没有绣上去。
她将准备好的红色琉璃珠子从描金梨木翻盖盒里拿出,琉璃珠子在烛灯下熠熠生辉,金线穿过,晃的她眼花。
仔细算来,前世今生,她还真的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这么用心。
月色渐深,便让珍珠先去休息了,她还剩两朵祥云没有绣,还要拆绣绷,不定什么时候才好。
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绣着织金海棠红发带系着,小脑袋凑到了烛台下,生怕哪一针就穿错了。
就这么一直到后半夜,她看着手里的荷包,满心欢喜。
大魔王一定会喜欢的。
顾初月满足的扑到了绣榻上,不知怎的,她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想知道大魔王看到荷包的样子。
她咬着下唇,觉得自己如此期待,一定是想赶快解除祖母的忧虑。
一定是这样的。
安慰好自己后,这才安心入寝。
翌日,阴雨连绵几日,终于放晴。
顾初月虽然睡的晚,但醒的却也异常的早,接过丫鬟从大厨房拿来的牛乳便冲进了小厨房。
牛乳要熬,还要一边熬一边搅,所以她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做紫薯山药糕,只好喊来了簌簌。
“小姐,您叫奴婢有什么事情吗?”
“簌簌呀,你帮我把熟了的紫薯和山药搅成泥吧,我这边腾不开手。”
她不停的搅着铁勺,白嫩的小手不知何时粘了几抹黑炭也不在意,一心都在那一锅牛乳上。
“是,小姐。”
簌簌开始去剥山药皮、紫薯皮,按照小姐说的做。
牛乳熬好后腥味变淡,灶台桌上满满都是食材厨具,她便将碗拿在了手中,另一手持长勺。
铁勺很重,她努力保持平衡,奈何昨晚捏了半宿的绣花针,手腕酸痛,一下子使不上力气,滚烫的牛乳直接泼在了她持碗的手上,她疼的手一松——
“嘶!”
“砰!”
“小姐!”
铁勺忽然掉在了灶台上,和土豆撞在了一起最后滚到了地上,而那只白玉碗直接落入锅中,激起了不少牛乳,迸了顾初月一身。
簌簌端来一盆井水,拉着小姐的手就往里面按。
顾初月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虽然知道被烫伤很疼,却没有真实的体验过,因为她上辈子连厨房都没进过,别提做饭了。
左手足足在冰冷的井水里泡了将近两刻钟,她的手已经被冻麻了,疼痛少了几分。
可还是起了三个大小不一的水泡。
她扬着自己的左手,局部有明显的红肿疼痛,起了三个不算大的水泡,内含血浆样黄色液体物,应该是浅二度烫伤。
府医是被阿离扛来的。
一路紧赶,五十多岁的老者落地时都站不稳了。
府医颤着手指拿出银针在灯烛焰上转了转,就要挑破她手上的水泡,只是一双手颤个不停。
顾初月怕他一个手抖直接戳入自己的皮肉里,便拿过银针,面无表情,将三个泡都戳破了。
一丝犹豫都没有。
府医惊讶,他从未见过这么不怕疼痛的娇小姐。
府医写下一封药方,又拿出了一盒药膏,让她抹在伤口处,用布带裹好。
簌簌在一旁哭个不停,“都怪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姐,都是奴婢的错……”
顾初月扬着被包成粽子一般的左手,笑道:“这跟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所致,没有发展成深二度还多亏了你及时端来的井水,我应该谢谢你的,簌簌。”
簌簌一听,觉得小姐是在安慰她,哭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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