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周卿言对看一眼,马上跑进了院子,不出所料地看到阿诺与周子逸扭打成一团。此时看来是阿诺占了上风,压在周子逸身上狠狠挥拳,可他脸上也有大块瘀青,表明周子逸也没有手下留情。
“住手!”周卿言大喝一声,震得那两人动作一顿,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哥哥,”周子逸的眼眶立刻蓄满泪水,委屈地扑到周卿言怀里大喊,“你要帮我主持公道!”
反观阿诺,眼眶虽然泛红,却依旧昂着头,不让泪水落下。
周卿言冷静地推开周子逸的身子,来来回回看了两人几眼,冷漠地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子逸连忙说:“我今日不过是好心送了点心来给阿诺吃,他却不领情,不仅将点心打翻在地,而且说那是狗吃的东西!”说罢扯了扯周卿言的袖子,说,“那点心可是哥哥最喜欢吃的芙蓉香玉糕,怎么会成了狗吃的东西?”
好一个周子逸,这种阴招用得实在顺溜,若非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早已知情的周卿言,他人定会被他利用,服服帖帖地狠治阿诺一番。
周卿言没有作声,看向阿诺,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阿诺恨恨地看了周子逸一眼,倔强地说:“你要是相信他说的那些话,我就没什么可说的。”
笨阿诺。
我说:“阿诺,照实说。”
他看着我,扁了扁嘴:“他、他一来就骂你,骂得十分难听,我一气之下就打翻了糕点,他故意踩了几脚再递给我叫我吃,我一气之下就说:‘这种狗吃的东西你自己吃好了,不用给我。’”
玉珑在一边补充说:“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不是的,哥哥,我没有骂她!”周子逸无辜地说,“她是哥哥喜欢的姑娘,我怎么可能骂她?完全是这小子栽赃陷害我!”
“子逸,”周卿言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从今日起,你不准再踏入这里一步。”
周子逸瞪大眼睛:“哥哥,你怎么会……”
周卿言淡淡地说:“我说的话你听到了?”
周子逸眼泪直直滚落,不敢置信地说:“哥哥,你怎么会这样对我?明明不是我的错!”他回头恨恨地指着阿诺,咬牙切齿地说,“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给我记着!”接着愤愤地跑开。
周卿言走到阿诺身边,俯身摸着他脸上的瘀青,问:“疼吧?”
阿诺缩了下身子,胆怯地看着他,说:“不疼。”
周卿言皱眉,说:“都青了还不疼。”
他拉过阿诺的手,牵着往屋里走去:“我替你擦药。”转头对玉珑说,“替我拿些消肿的药膏来。”
玉珑虽然一脸疑惑却恭敬地说:“好。”
阿诺不住地回头看我,眼里有着疑惑和求救:“花开……”
难不成是在怕周卿言报复他?
我不禁笑了起来,上前牵住他另一只手,说:“吃过午饭了吗?”
他一谈起吃的便眉飞色舞:“没呢,刚准备去厨房偷点好吃的!”
周卿言挑眉,凉凉地说:“偷?”
阿诺连忙噤声,一会儿后又说:“就是、就是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说罢求救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暗笑,说:“你前几日不是想吃醉仙楼的叫花鸡吗?”
阿诺连连点头:“嗯!我想吃!”
周卿言接过药膏替他细心地擦了起来,淡淡地说:“我待会儿带你去吃可好?”
阿诺愣了下,征求似的看向我,见我颔首后欢喜应说:“好!”
周卿言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说:“还想吃什么?”
“那个,就是那个白玉坊的翠玉丸子!”
“好。”
“还有,我想想,就是那个鸣柳院的百香珍骨煲!”
“阿诺。”
“啊?”
“鸣柳院这地方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门口守卫大哥那儿!”
“那地方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太小了。”
“小就不可以去吗?”
“是。”他缓缓看了我一眼,对阿诺说,“好男人都不该去那地方。”
我似乎猜到那是个什么地方了。
阿诺还在好奇地问为何不能去,周卿言则顾左右而言他,将他带到了别的话题上,两人一来一往,温馨得叫我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或许,这样就很好。
只是这样的时光再美好,也无法忽视应该到来的事情。
我那日没有立即拉住锦瑟询问个究竟,是因为我知道以她的性格,即使我不找上她,她也会忍不住来找我。
果不其然,第二日我便收到了一张字条,约我下午在一处寺庙内相见,落款清清楚楚写的是“傅雨沫”。
我向玉珑打听了去路,独自一人赴约,等到了庙外,有一名长相普通却穿着精致的少女迎上,问我可是“沈花开”,待确认身份后领着我进了庙里一处偏僻的厢房内,随后立刻退下。
厢房内站着一名娇俏少女,正是一直任性不懂事的锦瑟。
我还未开口,便见她小跑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地说:“花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冒充你的!”
她从开始就一直哭,边哭边说:“花开,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怪我。”
我看着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心里无可抑制地浮上悲哀。
若是以前那些芝麻大的小事,我完全可以豁达地说:“不要紧,下次别再犯就好。”但如今是这样的事情,是完全可以改变我与她甚至他人生活的事情,我又如何能轻易地说出这句话?
我只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抛下爱她宠她的爹和娘,去认两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做父母?爹和娘知道这件事情后情何以堪?
她却不给我机会,一把抱住我的腿,梨花带雨地说:“花开,不是我故意拿着长命锁去认的亲,一切都是巧合,不怪我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冷静地说:“你先起来。”
她不住地摇头,死死地抱着我的腿,说:“除非你原谅我,不然我不起来。”
“锦瑟,”我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你已经十六了,不再是小孩子,应当对你说的话、做过的事情负起责任。”
她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说:“你在怪我,对吗?”
我十分认真地告诉她:“是,我怪你,怪你为何这么莽撞,怪你竟然不顾爹和娘的感觉,怪你将事情搅得一塌糊涂,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泪珠滴滴滚落,掉在衣领上染湿了布料:“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没有想到啊。”
我扶起她的手,说:“你起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才起身,拿出帕子擦去泪水,抽抽搭搭地说:“那日我与你分开后,没过几日就随师兄上了京城,师兄带我去见了他的娘亲,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是五王爷的儿子,虽然只是侧妃庶出,但依旧身份尊贵。后来又知道,原来他娘亲和爹娘是旧识,师兄从小身体不好,他娘便将师兄送上山,请爹教他武功,娘则帮忙调理身子。”
我记得池郁刚上山时确实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当时娘还天天煮草药给他喝,到后来他留在山上的时间越来越少,药也是几乎没有再喝。
原来爹和娘早就知道池郁的身份。
她不再哭泣,眼眶还是十分红肿:“后来师兄带我去见了五王爷,向他说了想与我定亲的事情,五王爷没有反对,却不许师兄娶我为正妃,只准师兄纳我为侧妃,师兄不满,带着我去各种场合认识各种人,就是想昭告天下我是他心仪的女子,然后便认识了傅将军与傅夫人。”说到这里委屈地看向我,“那时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你的亲生爹娘,真的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何时知道我不是爹和娘亲生的事情的?”
她说:“你可还记得我们幼时玩捉迷藏,我玩着玩着就不见了的那次?”
我点头:“记得。”害我一人在平常玩的地点苦苦找了两个时辰,回去后却见她在娘身边撒娇,自此后我再也不和她玩这个游戏。
“那日我不守信,没有在定好的地点内藏,而是躲到了爹和娘房间的柜子里,然后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到醒来时,就听到爹和娘在说你的事情。”她回忆说,“等到他们发现我时,我已经听到了娘说你并不是她亲生的事情,娘叫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并叮嘱我,即使与你不是亲生姐妹,也要待你如亲生姐妹。”
我心里有淡淡的暖意浮上,爹和娘……还是疼我的,对吗?
“我认识傅将军与傅夫人是因为师兄,后来他们见我年龄与傅雨沫……”她偷偷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与他们的女儿差不多大,更是十分喜爱我,尤其傅夫人,怕我一个人孤单,经常找我出去喝茶聊天。”
“一个月前,我陪傅夫人一起上山拜佛,也是这座寺庙。”她吸了吸鼻子,“那日我与夫人照常上香,却遇到有人想要刺杀傅夫人,慌乱间不小心伤到了我,在我肩膀上深深划了一道。等将那人抓起来后,夫人连忙带我进屋包扎,然后,然后便看到了我脖子上的长命锁。”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夫人当时问我,这条长命锁是从哪里来的,我一时没回过神,就说是自小就带着的,等到我意识到要改口时,夫人抱着我便开始哭,说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我了,难怪会这么喜欢我,原来我是她失踪多年的亲生女儿。”
她抱住我,大哭着说:“我还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将军和师兄就带着人来了,一听夫人的话,将军也开始哭,拿着长命锁认定我就是他们的女儿。”她不断地说,“花开,我想否认的,我想告诉他们这条长命锁是你给我的,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说不出口,我说不出口。”
我呆呆地听她描述那日的场景,眼前似乎看到了傅将军与夫人喜极而泣的样子,本以为死了的女儿突然出现,是谁都会被满满的喜悦给覆盖,只是他们未曾想到,他们喜欢的这个少女,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她还在哭,似乎想把这些年的眼泪都流光:“我也曾想告诉师兄实情,但我怕他骂我,怕他讨厌我,而且将军和夫人已经带我去见过圣上,圣上正打算封我为郡主,如果告诉他们我不是真的傅雨沫,我会是欺君之罪。”她害怕地抖了抖,“花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任由她紧紧地抱着我的腰,说不出任何一句安慰她的话。
明明是我的亲生父母,却被她冒认了去,虽说是阴差阳错下导致的结果,但也叫我非常不是滋味。又或者说,我可以原谅她怕事不敢说出事实,却不会允许她一直骗着他们。
我……也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会待我如何。
“锦瑟,”我拍拍她的背,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眼珠子滚了滚,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我与她认识这么多年,她话里什么意思自然一清二楚。她从小便是这样,做事冲动且不计后果,以前在山上还好,至少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现在惹上这样的事情,又岂是一句“不知道”能解决的?
这次我不会再纵容她。
我从未如此严肃地对她说过话:“锦瑟,这次我不会帮你。”
她闻言诧异地瞪大眼睛,泪水迅速蓄满眼眶,可怜兮兮地说:“花开,你想眼睁睁地看我去死吗?”
我摇头,说:“不想。”
她眼中闪过喜色,说:“那你帮我保密好不好?就当不知道……”
“我不会隐瞒这件事,因为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即使我不与他们相认,也不希望你去欺骗他们。”
她跺了跺脚:“可是他们很喜欢我,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会很伤心!”
我皱眉,说:“你如何知道他们不会喜欢我?”
她胆怯地看了我几眼,喏喏地说:“你从小就那么安静,跟大家又那么疏远,他们当然会更喜欢我。”
锦瑟说的是实话,但不代表她可以享受本该属于我的亲情:“即使这样,你也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才是。”
她忽然蹙眉,有些不耐地说:“我爹和娘救了你的命,而且将你抚养到这么大,你让我一下怎么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才是你心里想的,是吗?”
她见我这样气势又弱了下去,低声下气地说:“花开,就这件事,这件事就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他们,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
“锦瑟,我不会答应你。”我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说,“爹和娘对我是有恩,却不表示我要用自己的亲生父母来还。”
她语塞,甩了甩袖子说:“那你想怎么样?跑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我是假的傅雨沫,你才是真的吗?”又嗤笑一声,“你害死我是不是就高兴了?”
我不禁有些发怒,冷冷地说:“还是你以为这一切都该属于你,即使是我的也该属于你?我跟你抢属于我的东西反而是我的过错?”
她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当下愣住,随后哭着说:“不是,我不是这样想的。”
“最好不是。”我此刻已经没有同情她的心情,淡淡地说,“过几天我会上山去找爹和娘,向他们说清楚此事,到时候再商量如何告知傅将军与夫人,同时也能避免你遭受质问。”
她明显还有话要说,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正想告诉她阿诺在丞相府的事情时,突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当下眼神一凛,飞也似的跑去打开门,只是门外空空如也,除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野猫。
难道方才真是我听错了?
锦瑟不明所以地探头:“怎么了?”
“没事。”我关好门,“阿诺现在正在丞相府。”
她没有什么反应:“哦”了一声,随后又问,“花开,你和丞相是怎么一回事?”
我警告说:“你已经有师兄了。”难道还在挂念周卿言?
她皱了皱鼻子,说:“可你不是喜欢师兄吗?”她狡黠一笑,“不然我将师兄和将军女儿的身份还你,你把丞相让给我?”
我瞬间沉下脸,冷声说:“锦瑟,你不要异想天开。”我没有追问她从何得知我曾经喜欢池郁,又或者是我掩饰太差,他人早已看出我喜欢池郁,我自知她现在的要求蛮横无理,若她不是锦瑟,我说不定早已将她扔了出去。
她连忙吐了吐舌头,故作轻松地说:“玩笑而已啦。”
“这种事情,玩笑也不可以。”我再一次强调,“你若辜负师兄对你的一片情意,我绝不会饶了你。”
她咕哝了几句:“是吗?我为什么总觉得师兄对你比对我好?”
她总是这样,从不会看到自己得到了什么,总是贪恋别人拥有的东西。“你要是永远只看得到他对我的好,而无视他对你的关怀体贴,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撇了下嘴,有些不耐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先回去了,改日上过山后再来找你。”
“好。”
与锦瑟道别后我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在大街上逛了逛,给阿诺买了些好玩的东西。等回到丞相府时,正见玉珑在门口看着远处,脸上有着恋恋不舍的神情。
我上前,问:“玉珑,你站在这里干吗?”
玉珑见到我时神情一亮,随即又埋怨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主子刚走。”
刚走?“他去哪里了?”
玉珑不断地揪着手中帕子,担心地说:“听说是罗州那边出了洪灾,皇上派主子带领人去那边建堤,情况十分危急,所以马上收拾东西就赶着上路。”
我立刻说:“他们去哪里?我现在赶上去还来得及。”
她叹了口气,说:“主子叫我转告你,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府里休息,安心等他回来。”
我知他是体谅我近日心情烦躁,不希望又跟他长途跋涉出远门,只好点头,说:“好。”
这样也好,这段时间先带阿诺在京城玩玩,等他回来后再请示能否带着阿诺一起上山探望爹和娘。
我和玉珑,乃至丞相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很快就会办好事再回来,只是半个月过后仍杳无音信,正当我怀疑是否出了事情时,马力穿着一身丧服似的白衣回到了府里,在我面前重重跪下,黝黑的脸庞满是悔恨与泪水。
他说:姑娘,我该死,我没有保护好主子。
我同时认识路遥与马力两个人,路遥冲动鲁莽,做事一般动作比脑子快,相比之下马力沉稳许多,外表虽粗犷,考虑事情却十分周到,更不会咋咋呼呼随便乱说话。
如今马力跪在我身前对我说,他没有保护好周卿言。
我只愣了一瞬间,便马上说:“你先起来。”他的主子是周卿言不是我,对我跪下实在有些承受不起。
马力低头,不肯起身:“姑娘,你惩罚我吧,就算是死我马力也心甘情愿。”
我看了眼玉珑,她立刻上前扶起马力:“马力,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马力这才起身,眉眼间满是悲痛:“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保护不当,主子也不会,也不会……”
玉珑捂住了嘴轻呼一声,催促说:“主子到底怎么了?”
马力一手抹去眼泪,低声说:“主子,主子被洪水冲走了。”
我眼前晕眩了下,一手扶住桌子稳住身子,脑中一瞬间闪过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玉珑已在一旁哭了起来,不住地拍打着马力:“你是怎么当护卫的?连主子都保护不好!”
马力咬紧牙关,强忍着悲痛,说:“是我不好,我该死。”
“玉珑,”我示意她停手,让我与马力好好说话,“你冷静些,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马力稍微平静了下心情,说:“主子奉命带人去罗州建堤抵御洪水,刚去时洪水太猛,根本无法建堤,只好先以沙袋防御,再带人安置好灾民,并派人在洪水肆虐的地方守着,想等合适的时候着手施工,等到十天前,情况终于好了点,于是主子派了几百人开始建堤,谁知施工第三天的时候洪水突然加大,冲走了原先建好的堤基不说,更冲走了几十名工人。主子那时正在一旁监工,见到他们被冲走后立刻和大家一起上前救人,正当这时,主子发现上游冲下一名幼童,不顾凶猛的洪水便去救那孩童,等他将孩童救起交到我手里时,他却,却被洪水冲走了。”说到这里,马力一脸悔恨的泪水,“如果当时我抓住了主子,他就不会被洪水冲走。”
我能理解马力为何如此后悔,却也能想到当时的情形有多危急,毕竟天灾人祸,非人力能轻易抵抗。
可我不信周卿言就这样死了,不信。
我握紧微微颤抖的手掌,镇定地问:“派人去找了吗?”
“出事之后就派人去找了,沿着洪水下去的地方一直找,两岸都找,可到现在也没消息。”他接过玉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鼻子,“皇上如今又派了人过去,一边治理洪水,一边继续去找主子,所以先叫我回来安心等消息。”
听他这样说,就是还没找到尸体,只是为何我提着的心却还是不曾放下?“马力。”
他打起精神,说:“姑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告诉我他在何处被洪水冲走,我要去找他。”我看向玉珑,“玉珑,帮我简单地收拾些日常要用的东西,我马上就上路。”
马力连忙说:“姑娘,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留在府里跟在阿诺身边,必须寸步不离,别让周子逸靠近他。”我和周卿言都不在丞相府,周子逸肯定会找各种机会去欺负阿诺,若马力在阿诺身边的话倒还可以约束下他,毕竟马力是周卿言最信任的护卫。
马力一愣,问:“阿诺?”
“嗯。”我说,“你保护好阿诺,周卿言回来时好向他交代,保护不好,他回来后你也难逃一死。”
马力马上会意,点头说:“好,我会照姑娘说的去办,一定保护好阿诺。”
“你去画张地图给我,我待会儿就启程。”
“好。”
“还有……”
“姑娘还有何事?”
“你为何第一个跑来告诉我这件事。”
“在罗州时主子告诉过我,今后要将姑娘当成主子一般来对待,你和主子,并无区别。”
我苍白地笑笑,说:“好,你去吧。”
马力和玉珑离开后,我还未喘上一口气,阿诺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手拉住我,担心地问:“花开,你脸色这么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抱住阿诺,将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说:“阿诺,你喜欢周卿言吗?”
阿诺点头,说:“一开始知道他是周子逸的哥哥,十分不喜欢,但后来发现他挺好的,不管对你还是对我。”
“嗯。”我闭上眼,脑中浮现的是周卿言当初与杨呈壁谈话的内容。
他那时想取得杨呈壁的信任,与杨呈壁一起聊起往事,他胡编乱造,说自己的弟弟死于洪灾,现在可好,他去治理洪水,反倒被洪水冲走,正应了他当时的那番话。
果真是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吗?
我又想起那晚在扬州时四人一起去算的命,那贪图钱财的算命先生说过周卿言在二十四岁那年会有大灾,而周卿言今年正满二十四。他也说过我害人不浅,我周遭的人总要遭遇些磨难,更甚者非疯即死。
难道周卿言之所以会遇上大灾,是由于我在他身旁的缘故?
这个念头刚浮上便被我狠狠甩开,我依稀记得杨呈壁那日愤怒的斥责: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哪能出了灾祸就怪别人?
现在根本不是纠缠于这个的时候,而是应该赶快上路去找周卿言。
“花开,”阿诺探出头来,安慰地拍拍我的背,“不要烦恼了,事情都会解决的。”
我不禁莞尔:“是吗?”
“当然。”他理所当然地说,“花开这么厉害,武功这么好,怎么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呢?”
我笑了笑,说:“但愿如此。”但愿我能早日找回周卿言,但愿他平安无事,但愿在他失去那么多的亲人后,还能有时间与弟弟相认相处。
马力进来,将画好的地图递给我,标明了去路以及到达地点:“姑娘,快马上路的话三天就可以到罗州,到时候你若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罗勇罗大人,就说你是丞相府的人,他与主子是旧识。”
“好。”我接过图纸,细心叠好放进怀里,将阿诺推到他身前,“阿诺就交给你了。”
马力郑重地点头:“姑娘,我一定会照顾好阿诺。”
阿诺疑惑地看着我:“花开,你要出去吗?”
“嗯。”我摸了摸他的头,“你跟在马力身边要听话,不准乱跑,知道吗?”
“好。”他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愣了下,笑说:“很快。”只要找回了周卿言,我就马上回来。
他乖巧地说:“我等你回来哦,带我去吃更多好吃的。”
“嗯,一定。”
这时玉珑也从屋里走了出来,递给我一个包袱,说:“里面有两套换洗的衣裳和一双鞋子,还有五十两银子和一百两银票。”又递给我五十两黄金,“这些你放身上,以防意外。”
我并不推辞,通通接过,说:“好,谢谢。”
马力说:“我已经替姑娘准备好了马,直接可以上路。”
我将包袱背上,拿好剑,说:“好,我现在就出发。”
“等下。”玉珑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祈求地说,“花开,你一定要把主子带回来。”接着别开脸,低声哭了起来。
我看了看面前的三人,似承诺那般说:“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接下来不再废话,直接上马赶路。
我从接收了马力的消息到骑马上路,这其中的时间并不长,脑中想的事情虽混乱却也不多,到最后只汇成了短短的几个字:我要带周卿言回来。
丞相府还需要他来坐镇,周子逸和害人的管事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阿诺也需要他带人来帮他恢复记忆。
至于我……我与他签了三年契约,现在一年都未到,他又怎么可以单方面毁约?
所以我一定要将他带回来,让他把未做完的事情全部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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