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梅香兰香早早起了,指挥小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收拾院子。
昨晚淅淅沥沥下了一阵雨,花池里月季碧绿的叶片上溅了黄泥,斑斑点点的,都得小心擦掉。
“你看这几个花苞,挨得这么近,过几天开了肯定特别好看,要是颜色不一样就更好了。”茜纱窗外,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丫鬟惊喜地道。
“你小点声,姑娘还没起呢。”跟她一起擦叶子的同伴马上嘘声提醒。
小姑娘们轻柔的声音随着花香飘进屋,同枝桠上鸟儿的鸣叫一样悦耳怡神。
傅容闭着眼睛听,曾经在她眼里普普通通的清晨,重新感受,竟觉得格外安逸美好。
怎能不美好?
这是她的少女时光啊,是一个姑娘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候。几乎所有姑娘都听过这样的说法,做了旁人家的媳妇规矩就多了,但只有真的嫁过,才能体会出两种生活的差别。
美人如花,开了败了,枯萎至死。
可老天爷眷顾她,给了她第二春,让她可以认认真真再开一次,开出最美丽的样子。
梅香挑帘进来,就见她家姑娘躺在前阵子特意吩咐绣房做的一人多长的软垫上,两条腿高高抬着,以一种缓慢的节奏有规律地交替动作。宽松的浅绿纱裤不知何时褪到了大腿根处,露出美腿修长匀称,白皙如玉,可爱的小脚丫似乎只有巴掌大小,淡粉指甲干净亮泽,比任何蔻丹都要吸引人。
此景太美,哪怕已经连续看了快两个月,梅香还是情不自禁停了脚步,暂且忘了回话,只屏息站在一旁,悄悄地看她家姑娘。
如果说那两条腿是人间最美,那么还能与其并肩的,只能是姑娘姣好的脸庞了。因这番特殊的晨练,小姑娘俏脸红扑扑的,宛如天边柔和的晚霞,又似牡丹绽放露出的第一抹粉。秋水滋润过的眸子惬意地闭着,红润的唇瓣却微微张开了,发出一声声轻喘。
安静的姑娘闺房里,那渐渐加重的喘息莫名地惹人心跳加快。
为何会这样?
梅香突然记起来了,有次姑娘打发她去夫人那边拿一样东西,她走到屋门前就听到了这样的喘。轻的是夫人的,柔媚酥.骨,还有一道粗重的,缓慢却霸道。她正疑惑,巧杏姐姐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小声催她走……
后来梅香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夫人貌美音娇,怪不得老爷爱重,可现在梅香觉得,姑娘只是晨练累到了就比夫人受宠时喘得更挠人,将来有了姑爷……
“你愣在那儿想什么呢,脸都红了。”傅容做完最后一轮站了起来,双腿发酸,她弯腰去捶,薄纱睡衣从脖颈那里垂下来,里面两团小荷微尖无处遮掩。
梅香红着脸别开眼,绕过傅容,一边背对她收拾软垫一边夸道:“刚刚姑娘躺着不觉得,这一站起来,瞧着好像高了点呢。”说点姑娘爱听的,姑娘就会忘了她的失态了。
傅容大喜,“真的?”
人已经跑到了镜子前。
梅香抱着软垫走到她身侧,含笑点头,“姑娘确实长了些,就是姑娘这岁数,本就是长个子的时候,也没法判断是不是晨练的功劳,不过姑娘气色明显更好了,每天都鲜花一般清新娇艳,可见还是有用的。”
傅容听了,但笑不语。
她气色能不好吗?
父亲母亲都是聪明人,姐姐把处罚白芷的原因交待清楚后,他们就疑到了齐策身上,端午过后齐家下过两次帖子母亲都拒了。如此态度,齐家真来提亲,父母不可能答应,就算齐家能言善辩劝得他们动摇,已经厌恶齐策的姐姐也不会应的。姐姐懂事没让长辈操心过,但并不怯弱,她不喜的事,自然会跟父母讲道理。
所以她心情好,为姐姐注定不会再嫁给那个伪君子负心汉,为姐姐也迎来了她的又一春。
高高兴兴地沐浴梳妆,傅容挑了身绣碎花的浅绿百褶裙去了前院。一家人都到齐了,傅容得意地对母亲道:“娘,你再给我们做新衣裳时,让绣房重新替我量尺寸吧,我又长个子了。”
乔氏知道女儿跟梁映芳学了什么美腿的招式,都练得走火入魔了,最初几天见到他们就问有没有发现她的变化,最后还是长子连续躲她三日女儿才收敛,因此没把这话当一回事。
倒是傅宸盯着傅容点点头,在傅容以为他也瞧出她高了时,满脸嫌弃地道:“每天吃那么多,腰肯定也肥了,确实该……”
后面的话就没法继续了,眼看妹妹咬牙切齿朝他扑来,傅宸飞快起身往外面跑。
“有本事你站住!”
“有本事你追上我啊!”
兄妹俩绕着院中桂树跑,官哥儿最喜欢看哥哥姐姐们闹,伸着脖子往外望,咯咯直笑。
等傅容抓住傅宸重重捶了他两下后,傅品言才严父般绷着脸道:“好了,赶紧回来坐好,都老大不小的了,不怕下人们笑话。”
“哥哥先欺负我的啊。“傅容狠狠瞪了傅宸一眼,桌子下的手却悄悄捏腰,一时无法判断哥哥是不是开玩笑。
傅宛瞥见了妹妹的小动作,怕妹妹信了那话不好好吃饭,笑着道:“别听哥哥胡言乱语,浓浓是长个子了,腰也细了不少呢。”后面那句是凑到傅容耳边说的。
傅容放心多了,但还是故意少吃了点,被傅品言发觉,逼她又吃了一个豆沙包。傅宸偷笑,傅品言冷哼一声,罚他做篇论兵法的文章,勉勉强强也算是不偏不倚吧……
饭后傅宣去读书,乔氏要见管事婆子们,傅容姐妹就抱着官哥儿去湖边纳凉了。
“姐姐,你看弟弟走得多快啊。”水榭里,傅容扶着弟弟的胳膊教他走路,官哥儿两条小腿交替地特别快,从这头走到那头只用短短的功夫,累得傅容额头见汗。官哥儿矮矮的,她得猫着腰啊,当然不轻松。
“快过来坐会儿吧,”傅宛停下手中针线,笑着看他们,眉眼温柔似水,比身后一片出水芙蓉还动人。
傅容确实没力气了,抱起弟弟亲了一口,故意坐到远离傅宛的一侧,免得弟弟淘气扯针线筐玩。
傅宛低头继续,弟弟的虎娃肚.兜只差一点就完成了。
傅容攥住弟弟再次够她额头的小坏手,无奈的劝姐姐:“说是出来玩的,你怎么还针线不离手啊?看咱们家荷花开的多好,要是哥哥爹爹在家就好了,可以去船上玩,我想自己摘朵摆到屋里去。”
傅宛头也不抬地刺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谁掉水里去了?仗着自己会两下水胆子又肥了是不是?”
傅容悻悻地笑:“没事没事,不行就算了,明天让映芳划船带我玩,竹林寺静心湖乃信都第一湖,荷叶连片,比咱们家的好玩多了。”
傅宛皱了皱眉。
前天梁映芳突然跑过来,约她们姐仨去竹林寺进香,傅宛避讳梁通不想去,可架不住梁映芳的求摩。那样一个早早没娘的姑娘,提到为母亲上香时眼圈都红了,看她的眼神仿佛将她视为亲姐姐,叫她还怎么冷心拒绝?
戴上帷帽好了,不怕遇见谁。
第二天早上,乔氏亲自领着三个女儿上了马车,傅宸在一旁骑马相陪。
城外梁通兄妹已经等了会儿了,远远瞧见傅家马车出了城门,梁通立即下马,等马车停下后大步走到车前问安:“少渠许久不曾登门拜访,伯母近来可好?”
傅容看向母亲,见母亲点头,笑着把车帘挑开了,朝梁通身边的梁映芳眨眨眼睛,然后就缩回脑袋,方便母亲问话。
乔氏飞快打量一眼,只见外面的少年穿了身深灰色的窄袖长袍,剑眉星目,高大挺拔,眼帘恭敬地垂着,稳重知礼。
梁通来过自家几次,乔氏也喜欢这个爽朗又颇为照顾她儿子的少年,笑道:“好,劳少渠费心了,外头热,快先上马吧,到了竹林寺再叙旧也不迟。映芳要不要上来坐?”
梁映芳刚要开口,傅容已经站了起来:“还是我去映芳的车里吧,咱们家人多,都坐一块儿太挤了。”
乔氏训她,“人家映芳邀你了吗?一点客气都不懂。”
梁映芳伸手扶傅容,笑嘻嘻道:“伯母说这话真是太见外了,我跟浓浓不讲究这个的。”
梁通趁机偷偷看向乔氏一侧的傅宛。
傅宛始终垂眸静坐。
梁通只看一眼就退开了,虽然心上人没有看他,能够见她一面,这两个月的相思也不算白费。
今天他找机会跟她解释一下之前的失礼,再表明心迹,只要傅宛没有一口回绝,他就到傅家提亲去,行了马上准备娶媳妇,不行干脆忘了,省得夜里辗转反侧。儿女情长什么的,想见不能见,见了还不能搭讪,忒折磨人,他自认没那个耐性。
那边马车里,梁映芳跟傅容窃窃私语:“伯母怎么也来了啊?那咱们还能偷玩吗?”
傅容无所谓地道:“不用担心,我哥哥也在,有他陪着我娘就不管了。”
梁映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她熟悉傅家三姐妹,本以为只有傅宛傅容会来,那样她只需扯开傅容,傻哥哥就能跟宛姐姐说上话了。梁映芳知道这样不好,但哥哥第一次动心,再三相求,又保证不会冒犯宛姐姐,梁映芳忍不住想帮哥哥一次。她也喜欢宛姐姐,宛姐姐被哥哥打动的话,她会比哥哥还高兴,万一宛姐姐恼了,她就诚心认错,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
可今天傅家来了这么多人,傻哥哥能找到机会吗?要不干脆放弃那个可能得罪傅容姐妹的烂计划,她直接替哥哥传话?
梁映芳拿不定主意,挑起窗帘看外头,就见哥哥骑在马上,身板挺正的,脖子却歪向了傅家马车那边。
算了,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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