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怀尧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堂弟竟然会死于非命。他的尸体在一间废弃工厂被发现,死亡时间零点左右。
和他同在现场被发现的,还有另外三具尸体,两男一女,同样在零点死亡。四人皆死状凄惨,几乎认不出人形。
是他去认领的尸体,没敢让他母亲看见。
可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死因。
警察曾来调查过死者生前是否有什么异常,所有人都说,于桓生前没有任何异常。到最后,这件事只能以自杀结尾。
于怀尧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堂弟曾经说过的话。
“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鬼?”
曾经他不信,但是现在……
于怀尧注视着屏幕上自己查出的一系列资料,深深叹气。
鬼……
研究所的灯光忽然闪烁几下,于怀尧站起身,捏捏眉心,准备回家。
他没有看见,自己身后一扇修复过的绘着仕女图的屏风上,其中一名侍女忽然放大了笑容,眼睛斜斜注视着于怀尧。
后者关上灯,转身离开。
于怀尧在第二天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名叫安儒的中年警察打来的,于怀尧对他印象很深刻,因为他听说对方的儿子失踪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而安儒告诉他的内容更令他吃惊。
“安警官,你是说,在他们死亡当晚,也许有第五个人在场?”握着手机,于怀尧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他没发现自己的呼吸也乱了一瞬。
电话那头,安儒的形象如果让其他人看见,必然会惊诧不已,短短半个多月,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地塞进帽子里,他吐出一个烟圈:“没必要叫我警官了,我辞职了,这件事情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虽然我也拿不准,但我看你很上心的样子,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于怀尧还想再问,对方径直报了个地点时间:“想知道的话,面谈。”
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安儒将手机调回静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一座楼房。
根据妻子请来的私家侦探的调查,小安之前和这个女孩见过面。那个女孩的朋友也死在了事故中。
林初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她余光再次看到了伪装成环卫工人藏在树后的男人。
她又被盯梢了。
想到这儿,林初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假装没发觉,拉上窗帘后关灯,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家中已经大变样,为了防止有人潜入,林初把墙上所有的纸条全部收好,打扫得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唯有家中电视柜上,依旧摆着余衔光的遗照。
陆言礼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令四人大吃一惊。
倒不是有多么诡异,相反,不仅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血海、尸体,反而灯火通明,几个工作人员躺在沙发上休息,听见推门声纷纷扭头看过来,其中一人惊讶地问:“你们怎么上来了?不好意思,这里不对游客开放。”
这反而让他们不知怎么回答,易筠低声说:“他们不知道?”
的确,他们怎么看都像正常人,一旁电脑放着大雪与壁炉声的白噪音,窗外雨声似乎也小了,再不复方才摧枯拉朽般要将他们淹没的架势。
王鹏飞同样惊疑不定。
一个工作人员走来,发觉他们身上多少带了些伤口,不由得警惕:“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易筠害怕起冲突,连忙道:“我们是来参观的,但是下大雨一时走不了,楼下断电了,所以才想上来看看。”
工作人员将信将疑,几人又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几句后,才将他们放进去。
“现在外面下大雨,等雨停了就离开吧。”一个女工作人员说,她给每个人都倒了杯热茶,“来,暖一暖。”
纸杯握在手中,触感微烫,工作人员们笑容温和,还拿来小毯子抱枕等,让他们暖和暖和。
按理来说他们戒心不应该这么低的,或许是播放的白噪音让他们逐渐放下心防,或许是他们端来的热茶与小零食,总之,坐在柔软温暖的沙发上,看着那些人忙活,他们很难再认为对方是鬼。
陆言礼单独坐在一边,没有喝茶,也没有吃东西,只静静看着工作人员忙碌。
他的脸被划了一道口子,从眼角延伸到下颚,像是流下了一条细细的血泪。一个工作人员问他要不要处理,他也没回话。
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这几个人,为什么会看着面熟?
工作人员们休息后,又起身穿上外套,继续忙碌。
直到现在,他们才有空打量周边环境。
怪不得不允许普通游客进入,光大厅里的展台中就摆放了不少干尸,再往里走,就是一些未经处理的蜡化残骸。父母带着孩子来参观,说不定会把小孩吓哭。
见工作人员们都很好相处的样子,易筠忍不住挪过去,问:“最近出土的那些文物都送到这里来了吗?”
那些人忙着手头的活儿,没几个人搭理她。只有最开始给她倒茶的人轻轻说:“还有很多没有挖掘出来呢。”
“我想问问,挖出来的文物里,有没有一枚双鱼玉佩?”
那人头也不抬:“没有。”
易筠有些失望,其他两人也对视一眼,暗自犯难。
任务明确说了要该墓葬出土的玉佩,虽然没有规定时间,但他们谁不知道?呆在任务世界越久,遇到危险的情况就越多。
王鹏飞说:“真的没有吗?挖出来的东西那么多,你们有没有可能忘记了?我们就想看一看。”
当然,他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拿了玉佩,他们就可以走了。
工作人员干脆没再理他们,只全心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易筠看了半天,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在修复文物,但……他们捧着各种骸骨看了半天,又放下,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这回轮到了井涛提问,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后,距离四人最近的研究人员放下了手里的头盖骨,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了他们。
“怎么了?”井涛头皮发麻。
工作人员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骨:“这些东西从墓里出来后,还是很想回到墓里去呢。”
什么意思?
井涛没有多问,直觉让他闭上了嘴巴。陆言礼试探性地要往门边走,却遇上了和在楼下一模一样的鬼打墙。
此时,内间再次走进几名工作人员,他们推着新的尸体走来,小推车上覆盖了白布。
“又来活儿了。”工作人员笑着揭开白布。
白布下,放着一具又一具几乎脱干全身血液的尸体,皮包骨头,眼球暴凸,死状格外凄惨。但怎么看都像是新死不久,皮肤是微微泛着青的惨白,并没有蜡化后的发亮的棕褐色。
两名工作人员将其中一具尸体摆放到陈列柜中,伸出手在头部摸索,而后像是摸到了什么,从一旁取来些工具。
易筠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凑近了些看,看着看着,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凉气飞快从脊背蹿上头顶。
这具尸体……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工作人员将尸体的头部翻过侧面,这明显是具女尸,耳朵后有一粒小痣。易筠记得,曹仪耳后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小痣!
怪不得她觉得尸体看着面熟,原来……这是曹仪的尸体!
易筠忍住了几乎涌到嘴边的尖叫,慢慢往后退,但她撞上了一道冰冷的躯体,回头一看,一名工作人员微笑着问:“你们要去哪里?”
与此同时,井涛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围在另一个工作人员身边观看,但那具尸体的主人他本就不认识,因此不觉得有异样。
但……工作人员没有戴手套,他伸出的裸露的双手上,开始浮显出大片暗紫色斑痕。
俗称,尸斑。
井涛亦慢慢向后退,忙碌的工作人员此刻抬起头,一笑:“你们要离开了吗?”
“外面还在下雨,再坐一坐吧。”
“留下来吧。”
闪电划过,炸雷几乎能穿破耳膜。
工作人员们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放下了手头工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一点一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脸上渐渐腐烂。
“留下来吧……”
躺在陈列柜里的一具又一具干尸也逐渐动弹起来,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摇摇晃晃从柜子里站起身,迈出来。
“快走!”
一行人往门口跑去,可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他们无法逃离,面对追来的干尸们,不得不四下分散逃窜。
又一道闪电劈过,雷声大作。
陈列柜上整整齐齐摆了一面墙的青铜编钟叮叮当当敲击起来,密集,嘈杂,拖着长长回音,令人一听就浑身不舒服。
和楼下一样,追着陆言礼跑的尸体是最多的,他几次险而又险地躲过攻击,但再这样下去,别说等那批人完成任务,他连活命都难。
再度被追上后,陆言礼用余光瞥着身后,一步步往后退,他没料到身后的帘外竟不是墙,而是另开了间小隔间,小隔间里整整齐齐摆了几具棺材。猝不及防被绊住小腿,陆言礼猛地向后倒去,落进棺材里。
还好他提前将自己复制了一份……陆言礼这么想着,眼前一黑。
“醒醒,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再睁眼时,眼前光景同样黑暗,几束手电筒光照来照去,面前是几张放大的人脸,眼里满是关切和警惕。
见陆言礼睁开眼睛,一旁工作人员松了口气,继续问:“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言礼没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周围环境。
非常暗,阴冷、潮湿,鼻腔里满是泥土的气味。左右两端皆挂了矿灯,延伸出两条小路,上面摆了不少工具,很眼熟。
和他在上仙村禁地中看见的墓葬内部结构十分相似,一条小道分东西,上开大洞。
眼前这批人身上灰扑扑的,沾上了不少土。
“这是哪里?”陆言礼终于开口。
“你不知道?”
陆言礼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不肯定。他没有答话,一行人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远处再度传来叫声——又有人掉进来了。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陆言礼看见他的目光一下变得警觉,向那个方向望过去。
跟着掉进来的是井涛,很快,易筠同样进入了这片空间,到最后,王鹏飞也被小队成员发现。
他们竟是一齐被传送到了正在发掘的墓葬中!
陆言礼表现的有些疑惑不解,三个任务者则暗自猜测,是不是任务将他们送到了双鱼玉佩附近?否则,他们根本不知道玉佩在哪里,怎么找?
现在他们已经确定了,玉佩肯定还在墓里,虽然没挖出来,但好歹有了个目标,不是吗?
“你们真不是来偷东西的?”小队队长仍在怀疑,上上下下打量他们。
“真的不是,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来了。”井涛咬死了己方不知情的立场,在小队成员说送他们出去时不愿离开,并反复保证他们可以帮忙,不会捣乱。
总之,在四人死缠烂打下,他们竟也真的留了下来,一起帮忙发掘。
目前为止,墓葬的发掘已经到了后期阶段,即将探索几间主墓室。他们降落的地点就在东西墓室交界处。
看队伍前进的方向,显然是东边。
陆言礼安安静静跟在队伍中。小队前进的速度太慢,时不时还需要停下等待,以便他们拂去厚重灰尘,记录下刻在墙壁两侧还未见天日的文字。
其他三个任务者都不耐烦了,恨不得立刻开始挖宝物。陆言礼却很有耐心,
他正需要了解这座墓葬的主人的信息。
随着前进步伐,两侧青砖墙面显露出的文字逐渐消失。方才考古队成员的进度慢,就是因为他们在努力记下这些文字,并试图翻译。
“真的很奇怪,这种文字在历史上……至少我们目前的记录上,从来没有过。”考古队中年龄最大的中年男人边记录边思索,手头小本子上画满了符号。
陆言礼正走在他身边,眉头一跳。
为什么他可以把这种文字记下来,自己却不行?
“冒昧问一下,你对这些文字的翻译有思绪吗?”陆言礼很想知道墙上记载了什么。
那个专家摇摇头:“还没有那么快,现在只是摸出了一些规律而已。”他兴致勃勃指着本子给对方看,“你看,像这个,弯弯曲曲的流线,出现了好几个地方,它看起来像什么?”
“水?”
“对,我也猜是个水字,但现在证据还不足,需要回去慢慢研究。”说罢,专家叹了口气,“从未见过的文字和前所未见的风格的陪葬品,这一定是考古学界的一大发现!”
说话间,他们拐过一个弯,前方小队成员惊喜不已:“岑队,这里发现了壁画!”
“什么?”被称为岑队的专家健步如飞赶过去,其他人同样纷纷奔去。一个队员正慢慢用工具清理掉墙上的积灰,让墙面上漂亮的色彩一点点显现出来。
看样子,这还是一条长壁画!其他人没闲着,同样拿了工具准备干活,但考古小队对这四人依旧抱有疑虑,加上需要技术,所以并不让他们插手。
陆言礼帮忙举灯照明,他站在走廊另一侧,专注地解析壁画。
壁画的风格……和上仙村村长家中的藏宝图、以及禁地中央密室的那幅壁画格外相似,看上去应该是同一人所画。
但,面前的壁画并不是五仙图,而是记载了另一个故事。
最开始扫出的图像是山水图,陆言礼有些看不大清楚。青山绿水,树林繁茂,里面有不少生灵。
再往后,又是一幅看上去格外相似,但又不大一样的山水。仔细对比,像是上一幅画中的山转了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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