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钟的时候,张晨要走,小米说,要么吃了中饭再走?
张晨说不了,我去松江吃,我们物流基地的饭,比这金茂大厦的还好吃一点。
小米懊恼地说:“张总你每次都这样讲,我馋都馋死了。”
张晨笑道:“你可以去尝尝啊。”
小米“嗯嗯”地点着头:“我下次带公司里的人都去看看,都是一个单位的,那物流基地,我们还从来没有去过。”
“去吧,可以顺便爬爬佘山。”张晨说。
二货还在成都,张晨他们松江的物流基地,现在是二货原来的手下,装卸队队长老任在管,二货把他提拔为上海物流基地的总经理,老任的能力还可以,缺点就是没有什么文化,特别是对财务一窍不通,让他学也学不会,说是看到数字就头疼。
这样,就需要二货的老婆小君帮忙。
张晨他们上海的物流基地,是他们今年一系列的物流基地里,最早扩建的基地,当地政府又有时间上的要求,十月份必须投入使用,二货他们自己,定在九月底就要搬迁,他们的这个基地,是老谭派施工队在做,老谭经常也会来这里。
小君在办公室里,看到张晨进来,赶紧就站了起来,叫道:“指导员怎么来了?”
张晨和她说,从上海回杭城,过来看看。
“要去新工地看看吗,指导员?”小君问,“我让老任陪你去。”
张晨说要,不过,我中饭还没有吃。
小君一听,连忙走到门口,朝走廊深处叫道:“老任,老任!任总!”
老任走了出来,看到张晨,咧开嘴就笑,小君说:“指导员中饭都没有吃,快陪指导员去食堂吃饭,然后去工地上看看。”
老任双手拍了一下大腿,手夹着自己的身子跑过来,和张晨说:“指导员,我们走。”
整个上海的物流基地,大家都跟着二货,叫张晨不叫张总,而是叫指导员,要是说张总,听的人还要愣一下,哪个张总?这里面的租户,一大堆的张总,说指导员,大家马上就知道了。
老任领着张晨去食堂,一点多钟,食堂刚刚过了就餐的高峰期,餐厅里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吃饭,司务长蹲在餐厅的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外面,有货车司机正把篷布摊开在水泥地上,收拾整齐了卷起来。
看到他们,司务长马上站了起来,叫道:“指导员来了?”
张晨还没有说话,老任就替他说:“来了来了,快安排两个菜。”
司务长说好咧,正要转身,张晨叫住了他,抽了支香烟递给他,司务长的手习惯性地在衣服上擦了一下,说声谢谢,接过烟,夹在了耳朵上,转身朝后厨走去。
不用吩咐,他知道张晨喜欢吃什么。
老任陪着张晨,在一张桌子坐下,老任问,要不要喝点,指导员?
张晨说不喝了,待会去工地看完,还要回杭城。
老任说好,那来听可乐?
张晨点点头。
老任走开去,过了一会,去到小卖部那里,拿了一罐可乐回来了,服务员也正托着托盘,里面是一碗饭,还有第一个菜,猪血滚豆腐一起上来,张晨一见大喜,这是他喜欢吃的,而且是要大锅做起来的,才特别好吃。
有很多菜就是这样,小锅炒怎么也做不过大锅炖和熬起来的好吃,比如大白菜,比如油豆腐烧肉,还有这猪血滚豆腐。
张晨小时候,永城食品商店的门口,支着一个煤饼炉,上面是一口大锅,大锅里就是这猪血滚豆腐,咕嘟咕嘟地在冒着热气,深红色的血,黄色的姜片,雪白的大蒜子,滚老了的盐卤豆腐,还有碧绿的青蒜苗,从上午九、十点钟,一直咕嘟到中午。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很多人就会拿着碗来买,按碗计价,大碗小碗,一律两毛钱一碗。
张晨每次去买,都会从家里的碗橱中找了最大的,他们叫海碗的碗,一碗有别的碗一碗半。
也有街上卖菜和做生意的,或者进城来玩的人,就在隔壁的饮食店,五分钱一个买两个馒头,走过来,要一碗猪血豆腐,就蹲在路边,痛痛快快地解决了他的一餐。
张晨和服务员说:“就给我来这样的大锅菜,不要小炒。”
服务员笑着说:“我知道了,指导员,不过,已经在炒了。”
老任朝服务员挥了挥手,意思是啰嗦什么,都上来。
张晨在吃的时候,老任坐在对面抽烟,张晨问他,你不吃一点?
老任赶紧摆手说:“吃下去的,都还在喉咙这里。”
吃完了饭,张晨用餐具纸擦了擦嘴,和老任说,过瘾,过瘾,我就喜欢吃你们这里的大锅菜。
老任嘿嘿笑着:“指导员,你这个大老板,也太不讲究了。”
张晨说:“不对,吃自己喜欢吃的,才是最讲究的,我最烦的就是应酬,吃都还要注意吃相,不能吃尽兴,还有就是那个日本料理,看看都很好看,吃到嘴里,没几样合胃口的,那个才是受罪。”
两个人站起来,一边聊天一边出去,也没有回办公室,直接走到了张晨的车边上,上了车,开去工地。
工地上,土地都已经平整好,一幢幢的库房,地基也都已经打好了,但房子还没有起来,张晨双手叉腰朝远处看着,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八百亩土地平摊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是这么大,简直可以说是一眼望不到头。
再想想今后整个上海,差不多每天消耗的十分之一物品,都要从他们这里中转,也就不奇怪了,张晨心里反而有点自豪,他想自己以后,不管是去上海的超市还是饭店,买的吃的,很可能就是通过这里再发出去的。
张晨觉得,这物流基地对一个城市来说,不是李勇说的肺,而应该是胃。
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大片,就是整个大上海的胃囊。
“时间上来得及吗?”张晨问老任。
老任说可以,只要到了七八月份,不要有那种一下就一个来月的雨天就可以,如果那样,会有点麻烦,毕竟这里的活,基本都是露天作业。
张晨点点头,是啊,哪怕是库房造好,这五十多万方的水泥地面的浇筑,都要不少的时间。
“现在招商的情况怎么样?”张晨问。
“一大半已经出去了。”老任说,“要不是我们要求租户预付租金,恐怕都已经租完了,不过没有关系,估计等这里造好,空房子基本也没有了,现在每天都有人来签合同,上海像我们这么大规模的物流基地,比较起来,我们这里是交通最方便的。”
张晨说好。
张晨现在想想,心里颇感欣慰,二货给出的这个要求租户预付款的方案,当时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但现在这么多的地拿下来之后,又都一起开工建设之后,这个,还真的给自己减轻了很多资金上的压力。
要知道像吴朝晖他们那几家快递公司,是每一个项目都跟着他们,而且都预付五年租金的,这是很大的一笔钱,这些钱都可以马上转化成土地出让金或者工程款。
两个人在大太阳下,转了半个多小时,但也只转了一半的工地,其他没去的地方也大同小异,张晨说走吧,我们回去。
他们驾车回去老物流基地,张晨进去办公室,和小君打了一个招呼,也不再逗留,开车回去杭城。
还在工地上的时候,谭淑珍就给张晨打电话,和他说,丁百苟陪着新上任的永城分管文教卫的女副市长,他们在杭城开会,晚上一起吃饭,张晨还没来得及推脱,谭淑珍就说:
“不许耍赖,人家副市长指名要见你,她说,你们读书的时候,还是隔壁班的,是老同学,我已经定好了,就在你酒店。”
张晨一边开车一边想,自己当年的同学,自己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全校同学的脸,他也会有印象,谁让他是画画的,就是有这样的记忆功能。
张晨把自己隔壁一班和三班的女同学想了个遍,也没想出哪张脸,是配得上副市长这个名号的,不过也难怪,那时候一个个,可都是稚气未消,副市长,应该是怎样老气横秋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挂上号?
张晨摇了摇头,不去想了,不过他又想到,这入主了永城婺剧团之后,自己以后就要经常地和丁百苟打交道了,不管是永城还是杭城,看到他,都要笑脸以对,这个还真有点烦人。
虽然现在张晨对丁百苟,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反感,加上自己年纪大了之后,说锋芒减少也好,变圆滑也好,对人的忍耐度,还真是高了不少。
不过,这样想着的时候,张晨突然觉得有点看不起自己,你他妈的,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利益折腰吗?要不是丁百苟改制之前也好,改制之后也好,正好就管着婺剧团,而婺剧团,现在是自己的产业之一,你他妈的,用得着去这么奉承丁百苟吗?
真是悲哀。
张晨这样想着的时候,有些促狭,又有些鄙视自己,他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张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拿起手机,找到老杨的号码,拨了过去。
“哎呦,张老板,有什么吩咐?”老杨叫道。
“约你吃饭。”张晨说。
“好啊,哪里?”
“六点半,土香园,三号包厢。”
“好好,我保证准时到。”老杨说,“对了,还有谁?”
“我,你,谭淑珍,还有你的老朋友。”
“谁?”
“丁百苟和永城现在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
“我操,他们来了,那我还不去操翻他们!”老杨叫道。
张晨按断电话哈哈大笑,是啊,让你来,就是让你来操翻他们,这老杨和丁百苟,才是死对头,特别是老杨现在,已经远离永城,在台湾老板林淑婉手下干活,无论是丁百苟还是永城的什么人,都管不到他,他来了,肯定要出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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