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的府邸也在皇城东面,离着成国夫人府很近。
皇城中的府宅都曾经是历朝皇亲国戚住的地方,没有什么小院子。
现在的扶风长公主府就曾经是杨广的藩邸,一直无人居住已有二十余载,但却算是皇城诸府宅中比较新的,直到杨广跑去江都,李渊占据了长安的时候,这座府邸才彻底没了人来打理。
李破之前命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把李春给弄了过来,等到明年天气暖和了,还要让人修缮一番。
现在皇城中比以前可热闹多了,今年搬进皇城的人家有十几户,都是宫中妃嫔的亲眷,姓氏也都比较显赫,可要说多有权势,也不尽然。
这些前年从门阀世族中选出来的宫嫔,别看代表的是家族,可直系亲属中都没什么高官,没什么好奇怪的,其实这才是外戚们的常态。
………………
李破一行出了公主府,自然是直奔成国夫人府,好长时间不见了,甚为想念……嗯,只是顺道去拜访一下。
他出宫一般就那么几个去处,从不轻易去骚扰臣下。
成国夫人府最近比较热闹,快到年关了,来拜访的人不少,萧氏族人也都趁着腊月来这边走动。
这些天成国夫人府中每晚几乎都会宴饮宾客,除了几场家宴之外,就是一些前朝故人登门造访。
萧氏有时会露上一面说说话,有时则让族人招待,主要是得看来人为谁。
这种景象其实也说明这几年朝政比较平稳,很多人观望风色,觉得皇室对此并不很在意,于是也就渐渐没有了忌讳。
李破有一年多没过来了,萧氏闻听就很惊喜,心里有点埋怨皇帝来之前总也不说上一声,好让她有点准备,比如说做上几个拿手的小菜好好招待一番什么的。
不过李破对青丝引,涤烦子之类的东西不太感兴趣,萧氏是正经的文雅之人,可惜李破没什么雅骨。
………………
君王出行,前呼后拥,就算轻车简从也还有几十人跟随左右。
这次出宫伴驾的是门下侍郎杜楚客,谏义大夫魏征两人。
魏征明年就要转去御史台为官了,人挪活树挪死,搁在官场上也是一般,官员们一般不能死占着一个位置不动,那没什么前途。
明年御史台权责会变动许多,需要增加一些人手,魏征过去正好合用,不过他自己倒是打算出京去当一任督查使,即便不成,任个太守,别驾什么的也成,显然是当谏官当的有点腻歪了。
尤其是他现在结交的人大多也都是言官,这些人整日里都想去捉人小辫子,给人的感觉不太好,所以魏征觉得自己应该是到了扎实一下自己的为官资历的时候了。
用后来的话说就是圈子太窄,要走出舒适圈。
………………
到了成国夫人府,李破直接登堂入室,没见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等,进了内宅花厅,坐下之后只留下萧氏和李春陪着他说话。
李破脱去外氅,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年冬天好像比去年暖和了一些。
李破搓着手,坐下饮了几口茶汤,寒气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夫人府上热闹了不少,他们没有扰了夫人清净吧?”
说着话他还有意无意的瞅了李春两眼,让李春很是不满,她和萧氏是“老交情”了,到这边来玩就和回到自己家一样,怎么能叫打扰呢?
萧氏还是那么和声细语的,“都是托了陛下的福,各家皆有所兴旺,妾身受惠于此多矣,可不敢有所埋怨。”
李破就笑,“那就是说还有不尽人意之处了?”
这时他又瞄了妹子两眼,让李春满头黑线,萧氏不由莞尔,做了皇帝的人还这么刁钻,好像有点不合适吧?
没等她再言语,李春已经抢着道:“大哥这是明知故问……”
李破,“哦?此话怎讲?”
李春向萧氏身边挪了过去,以免兄长又扇她脑壳,“夫人祖籍兰陵,家在江陵,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呢……”
萧氏觉着不妥,赶紧摇头笑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提它作甚?长安这里一切都好……南边的人又有几个还记得我?唉,良辰美景,皆是虚幻,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旁边的兄妹两个对视了一眼,大概意思都是又来了,让人有点受不住……
李破道貌岸然的咳嗽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若想回去瞧瞧,明年等天气暖和些尽可成行……”
萧氏还不见怎的,李春却是立马兴奋了起来,她今年去了北边,正琢磨着再去南边瞅瞅呢。
若是萧夫人回乡的话,她的机会岂不也就来了?
不过萧氏低头沉吟片刻之后,却是没有如了她的意,“陛下美意,妾身晓得……
记得当年陛下曾言,不到白头,莫归江南,妾身没那么老朽,好像还没到落叶归根之时。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陛下的诗作的真好,只是故地重游,烟雨之中却人物两生,徒增伤感而已。
如果陛下允准的话,我想明年到洛阳小住几天,不知陛下能允否?”
这个请求在意料之中,洛阳可以说是萧氏的第二故乡,她的皇后生涯大多都在洛阳渡过,只是回江南伤感,回到洛阳就不伤感了吗?李破有点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前朝遗人就是这么矛盾,他们已经接受了改天换地的现实,可却还是记得前朝的种种辉煌和美好,所以也就成为了新朝的不稳定因素。
李春有点失望,可却还是打起精神敲着边鼓,洛阳就洛阳吧,总比哪都去不了要强不是?
李破没什么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萧氏这样的人早已不是什么威胁,性格又是这般文静优雅,也知道分寸,所以尽可宽容待之。
当然了,谁又能架得住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的软语相求呢?即便她年华已然老去,可依旧风姿不减,老天爷在这方面看来也是有所偏好嘛。
气氛愈加轻松了起来,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说着话,并无多少拘束。
李春就特欢快的说起了吕乡君的事迹,在她嘴里,一个为艺术献身的艺术工作者简直是活灵活现,这是足以编成话本的题材。
间或她还能埋怨一下兄长,作的诗太好,没有给人留下什么余地,还差点要了旁人性命,实在有些不该。
萧氏深表赞同,不时的附和几句,却欲言又止的想要李破再作上几首像青玉案那样的诗作,顺便再丰富一下她的精神世界。
李破哈哈大笑,他没想到一首词能弄的人要死要活。
吕乡君名气不小了,时不时的都能把名姓传入宫中,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到的事情。
去年见了一面,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小巧玲珑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前些时夫人这里派人去请了几次御医,还当夫人身体有恙,不想染恙的另有其人,怎么样,现在她好些了吧?
我对歌舞声乐不太懂,她们呕心沥血之间竟也如此凶险?可真是长见识了……”
李春道:“这就有如练剑,不经生死也就无法大成。”
李破哼了一声,“少说些胡话,严闾人他们经的生死还少了?也没见他们有大成的样子,三五十骑冲过来,他们还不是都得掉头就跑?”
李春不服气的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我等……”
根本不容她说完,李破便怒道:“匹夫?严闾人和袁牧野现如今都是千牛备身府的教习,顾大娘是后宫的禁卫统领,哪有什么匹夫?
你一个长公主,和匹夫更不沾边,还想跟人逞那血气之勇不成?”
李春立马怂了,缩起了脑袋。
萧氏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这个瓜吃的不错,她还头一次见到这兄妹相处的模样,一点没有皇室中人应有的样子,分外的新奇。
见李春委屈巴巴的样子,她有点不落忍,知道这可能是之前李春失踪的首尾,于是笑着劝道:“公主说的倒也不差,世间之人想有大作为,总需经历艰难险阻方能成事。
吕娘子就是这般,经此一事,已是脱胎换骨,我还没有恭喜陛下呢,大唐又现一位大家,以此看来,盛世不远矣。”
李破变脸那叫一个快,立即笑着点头道:“气运一说虽然虚无缥缈,无法捉摸,可各类人才多了,确实可增兴盛之像。”
萧氏道:“以陛下之英明,人才汇聚乃早晚间事,妾身能眼见于此,实乃幸事。”
看着他们笑语晏晏的相互吹捧,李春暗自吐槽,大哥又来讨女人欢心了,哼哼,对自家妹子却疾言厉色,实在可恶。
过会他肯定又要去李三娘那里快活,萧娘娘还真好哄……换了是我,才不会给他好脸色……
………………
她倒是深知兄长脾性。
李破在成国夫人府待了一阵,聊的很是愉快,间或训斥一下妹子,心情大好,见快到饭点了,顺势告辞。
他没有忙着去愉快的玩耍,而是带着人先去丈母娘府上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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