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开始以正式队员身份参与日常训练。回归到从早到晚必须完成多少训练时间这样的日常, 对宁越来说并不陌生。
训练非常枯燥,但他看起来适应良好。
两天后数据分析师团队针对宁越这两天的表现,制定了一套适合他的训练方案。
一切看起来好似走向了正轨。
崔哥在另外找选手的事情也并没有瞒着宁越, 相当于一队终有一个人会降落到候补位置。不是宁越就是另外一个签进来的人。
但宁越并不在乎, 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直到慕玺到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人会是夜啼。
易柏洵并没有提前告知其他人。
那是个周六日的中午, 四月的天开始渐渐热起来, 基地的训练安排一如往常。
王全超到了饭点说要点外卖,正问其他人想吃什么的时候, 易柏洵突然接了个电话站起来。
王全超叫住他:“干嘛去队长?要吃饭了都。”
“顺便多点一份,钱算我的。”易柏洵边往外走边道:“我去门口接个人。”
其他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行动开始移动。
“接谁?”宁越问边上的eve。
eve摇头:“不知道,没听队长说。”
宁越隐有猜测,毕竟还有个新人要来的事情不是秘密,但让易柏洵亲自出去接, 这让他不自觉就有点在意了。
过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左右,门外传来动静。
行李是崔哥在前面帮忙拿着的。
那么大两个行李箱总不可能说来的人只是来度个假。
崔哥身后稍微落后的另外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 看起来很熟稔。
king和宁越几乎同时看清了来人,king当场就把喝了一半的水喷了出去,慌手慌脚去擦自己的键盘,震惊:“夜啼?!!!卧槽, 不会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吧?”
“你没有。”宁越面无表情看着外面说。
他不是对一个职业选手有意见, 更不是在意来了个很厉害的威胁到自己,他只是看着和易柏洵并肩的人有点不爽。
没错,那感觉就是不爽。
因为他们看起来太相似, 是那种站在同一高度的气场。
慕玺这人和易柏洵差不多的身高, 看起来更瘦削一点, 穿一件黑色短上衣, 给人的感觉稍微有些刻板和严谨。
就像是班上那个永远坐在脚落里, 寡言冷淡的人。
但这种气质在和易柏洵接触的时候会消失,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很熟悉,进门前不知道易柏洵说了句什么,能看见边上的人惊讶地抬抬眼,接着露出个心照不宣的愉悦笑容。
宁越毫不怀疑他们在分享电竞圈八卦或者谈论一件只有他们之间才会知道的事情。
cypress和夜啼,这两个人因为一样强而被人熟知。
所以也早就被粉丝挖掘出还是旧识。
这就很容易引起外界的八卦之心,年少结识,这样两个人走到今天是棋逢对手还是惺惺相惜,不少人都试图从中窥探到真相。
eve同样看着外面,说:“要是让人知道夜啼出现在咱们战队,外面肯定得炸锅。也不知道队长怎么把人请来的。”
他说完似乎顾及到宁越的心情,又转头说了句:“devil,其实能走到队长他们那个位置的人,梦想和目标大多才是首要。”
不在乎一个战队资源分配是否均匀,年薪多少粉丝高低。
他们早就已经跨过了那个阶段。
宁越知道eve是怕他有芥蒂,不过他也没有辩解。
宁越说:“有区别?来了不都是打,赢得了才配有资格说话。”
eve当即笑了声。
毕竟这话也确实没错。
很快门外的几个人进了门,出于礼貌大家都走到了接近门口的地方站着。
宁越站在最边上。
他看着易柏洵走进来看了看他们几个,最后落到自己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移开目光露出自己身后的人说:“夜啼,你们都认识就不多介绍了。从今天开始他会住在基地,以后也会跟着所有人一起训练。”
夜啼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king大约有点第一次见对方的崇拜心态,居然在人面前羞涩了,一句话没说。
eve问了声好后,宁越跟着朝人点点头。
不熟络也不算冷漠。
“宁越。”但没想到慕玺会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对着宁越笑了下说:“没错吧?我还没回国就听说过你,那个韩语版的套路指南,我看见了。”
宁越愣了两秒,暗暗骂了声操,不就是他粉丝剪辑的演员视频。
还有韩语版?他为什么不知道?
易柏洵听见这话默默看了一眼宁越说:“挺好,国际知名演员宁越,火遍全球指日可待。”
宁越翻了个白眼,对着慕玺说:“韩国电竞粉丝也是挺无聊的。”
“毕竟很有趣。”慕玺说:“他们说要是在中国,就追到你家里揍你。”
“谢谢,请代为转告,想揍我的人太多,记得排队。”
慕玺大概觉得他有意思,笑意深了些许。
旁边崔哥鞍前马后,巴不得把新来的这尊神供起来。
他打断他们的对话说:“慕玺,你的房间我安排在楼上了,就在老易的对面,你要觉得有什么缺的或者不方便的,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或者找老易是一样的。”
慕玺耸耸肩:“我随便,其实和cypress挤一张床我也不介意。”
紧接着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宁越:“我介意。”
易柏洵:“谁愿意跟你一起,你生活不能自理?”
慕玺:“……”
他先是被两道声音说得怔住了,回过神才对着易柏洵嫌弃说:“十几岁就睡过了,你现在当皇帝是万金之躯挨不得?”
不等易柏洵回话,又看向宁越。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介意,不过既然你介意那就这样安排吧,毕竟我挺喜欢你的。”
宁越一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看着毁形象的夜啼,面露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会开这种玩笑的人的表情。
易柏洵带着人往里走,一边对着慕玺:“差不多就得了,你高冷形象就不能多保持一会儿。”
慕玺跟上去:“不能,你知道外界对我的误解一向很深。”
“所以你是个禽兽的真相瞒不住了是吧。”
“那不比你像个人?”
……
出于地主之谊,易柏洵带着人往楼上去了。
留在一楼的其他人互相对看了会儿,king默默道:“外网可一直形容夜啼是夜晚的鸮。”
eve太知道王全超了,接话嘲道:“你现在是觉得他可能是个清早往你窗前送信的天使?清醒点傻子,这可不是魔法世界,鸮虽然别名猫头鹰,但他不是猫,是猛禽。”
eve清醒的认知很快被证实。
夜啼到来的第一晚就实实在在展现了自己的实力。
一对一的练习,说切磋都是好的,不如说他们在被动挨打。
除了易柏洵没下场,king、eve他们先后战败。
king他们被教做人后没脾气,毕竟虽然都是职业选手,水平自然也会有高低。他们干不赢队长,输给夜啼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训练室里慕玺不动声色揉了揉手腕,看向在旁边观战两局的宁越。
“来?”夜啼一偏头说。
宁越看了看对方的手,隐约猜到对方可能有职业伤,所以不确定地看向旁边的易柏洵。
易柏洵注意到他的目光,当即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气笑了。
“你能打得赢人再说。”
宁越有点冤枉,毕竟如果对方真的有受伤,他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但他同时也因为易柏洵的话升起点不服气。
他没继续说什么,拉开凳子在夜啼旁边坐下。
看着夜啼随手选了盗猎者位置,宁越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谁都知道夜啼最擅长的是突击位,但他算是全能型选手,什么位置都能打。
身后看着这局面升起不止一道抽气声。
因为这行为称得上是挑衅了。
“敢吗?”慕玺勾唇看向宁越。
宁越回看过去,“少废话,开始吧。”
两人点房间进了同一局游戏,这和宁越第一次在基地和tears打的时候完全不同,因为此时的心态也不一样。
不是随随便便,更不是没所谓。夺旗再不是目的,拿人头也不是目标。
他们只有一个最终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有像比赛时那样的上帝视角,就能看见两人落地的位置完全在地图南北的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但从他们彼此杀了第一个人开始,两人正在同时往中间快速移动。
确定位置后迅速接近。
莫神拿着个本子拧眉站在两个人身后。
king小声和eve讨论:“你觉得谁会赢?”
eve看了一眼两人目前的战绩,露出一点担心:“夜啼吧,他看起来比想象中强太多了。”
这实在是出人意料,因为夜啼很少在比赛中使用,所以至今资料里都没有人研究过他的盗猎者的水平究竟有多高。
场上目前夜啼就遇到了不止一两队人,但他操作熟练而精准,是非常老派且稳健的打法。能看得出来他有意在绕宁越,为隐藏自己位置甚至好几次放弃击杀贴到脸上的敌手。
他适应一切没有视角的场景,相当老辣。
像是天生的盗猎者,而不是一个突击选手。
宁越身在场上,自然感受更深。
对方和他绕圈子,宁越就换了平日里的习惯,卡视角死盯。
终于在游戏进行到快二十分钟的时候,一身隐藏技能蹲在草丛里的宁越等到了对方的身影。
他被对方的太极绕得憋火,耐心耗尽中见着人,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几乎想也没想倾身扑过去。
从上而下挥手一刀横切,宁越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
非常高的几率,放在往常这种判断也没有错。
但是,被躲开了。
意识到不对的那一秒钟宁越立马抽身而退。
但是退得再快,也免不了被对方反过来打得差点血量见底。
宁越袭击未果撤到后方,躲过对方的致命一击。
电脑前宁越紧盯着屏幕,快速按着鼠标的右手骨骼轮廓明晰。能感受他此刻的低气压和不爽,毕竟被人反阴了。
再加上他目前的回血装备不足以支撑他进行第二次袭击。
但是夜啼不会给他时间。
身后莫神说:“宁越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后撤,保存实力。”
“来不及。”易柏洵看着地图画面说了一句。
夜啼当然不会放着这种最佳时间在原地抠脚,当即追上去。
让人意外的是宁越。
在king他们看着他选择将最后一点补给全部消耗,将自己的血量恢复至三分之一的状态反身冲着夜啼迎上去的时候,都一阵头皮发麻。
太勇了,是个狼人。
但易柏洵知道宁越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是别的其他对手,宁越还有希望往后拖,他也不是那种没脑子非要硬刚的人。
但是对方是夜啼。
所以易柏洵往宁越的脸上看了看。
果然,没有什么忐忑更没有迟疑,小崽子正舔牙,看起来挨了打反而凶得厉害。
易柏洵微不可查笑了下。
宁越擅长争夺每分每秒。
每一套操作怎么打,何时打,他都有一套自己的成算。
场上两厢对垒,刀光剑影。
按在键盘上的手指快速得像是要晃出虚影。
这种时候考验的都是一个选手的操作和极限。
三十秒,宁越最后一套技能套中夜啼,打出爆炸伤害。同时因为放弃闪躲被击中倒地,血量瞬间见底。
而夜啼承伤后,以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血量站住了。
虽然是一丝丝血皮,但还是宁越输了。
身后一片松口气的声音,这最后的对决把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现在结束,既没有安慰也没有欢呼。
宁越保持着握着鼠标的动作没有动。
他静静看着屏幕里消失的画面,他不是没输过,打了那么多场也早就数不清自己一路走来究竟输了多少回。
但他不甘心,看向旁边,“再来一局。”
正把耳机拿下来的慕玺闻言看向他。
“不来。”他笑着说:“我都赢了,为什么还要陪你打。”
宁越还想说什么,被易柏洵按着肩膀按在了原地。
莫神看见了也说:“devil,你小子还有得练,但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
宁越习惯性咬了咬上唇唇珠,回身仰头看着站在身后的易柏洵。
易柏洵在他眼里无端看出点委屈。
失笑,“你打不赢不是很正常?看我我也没办法。”
宁越转回头不搭理他。
半个小时后,训练室连着外面的走廊拐角处。
易柏洵递给靠在边上的慕玺一管药膏,顺便低头看了看他垂在边上的手问:“还好吧?”
“还行。”慕玺接过他手上药膏回了一句。
易柏洵见他的手有点颤抖,皱眉:“撑不了就不要硬逞强,打职业的可以没命,但不能没手,这点分寸用不着我跟你说吧?”
“嘁。”慕玺说:“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我让你指导,没让你玩儿命。”
慕玺没争辩,想到什么笑了声,放松着身体对面前的易柏洵说:“可你家那小子也太难对付了,不玩命我今天的脸就得交代在这儿。还有啊,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们我以前是打盗猎者起家的,半路改道这事儿还没几个人知道,我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以强欺弱。”
易柏洵:“宁越缺的是经验和时间。”
“是啊。”慕玺说:“真要再过段时间,我都不敢说自己能赢。”
最初慕玺最强的就是盗猎者,操作非常逆天,但是训练方法对手的伤害也是呈倍数增长的,一旦形成伤害就不可逆。
这也是他如今手伤这么重的原因,那是年轻的时候损耗得太狠。
后来换了别的位置,不仅仅是合适,为的也是延长职业寿命。
两人也不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人,易柏洵稍后了两秒就直接问:“医生具体怎么说的?还能撑多久。”
慕玺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花板,然后收回视线。
“撑不了了。”他说:“你也应该知道,还有机会我不会这时候回来,选择回国就证明没有余地。”
打了半年多封闭已经是极限。
易柏洵皱眉,没再开口,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慕玺很快从情绪中脱离,恢复惯常的表情,笑着对易柏洵说:“那年你胃病那么严重,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半个多月,我还以为这条路是你先不行了。”
易柏洵斜了他一眼:“只是胃出血,连胃都没切我为什么不行?”
慕玺啧了声。
又感叹:“干我们这行,还真没几个没拼过命。”
慕玺起身拍了拍易柏洵的胳膊:“你努力,就尽量多干几年,咱们这批老人能剩下一个算一个了。”
易柏洵:“别带上我谢谢,谁特么就老了?”
慕玺气笑;“你年轻,最年轻,再征战十年都没问题。”
气氛轻松了些。
易柏洵拍了拍慕玺的肩膀。
心照不宣。
“放心吧,只要梦想不死,选手将永远年轻。”易柏洵说。
了解一个职业选手在年纪上还称不上绝对老将的时候,被迫停下来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是新鲜血液永不停息。
他们将点燃这把属于电竞的火,一直传递,奔腾向前。
慕玺眼里有了红血丝。
听了这话,他抬起拳头和易柏洵对了一下。
笑着说:“梦想不死。”
易柏洵:“死不了。”
结束这场对话后,易柏洵转身要走。
“干什么去?”慕玺问他。
易柏洵回头挑眉:“你忘了今天把我们家小孩儿摁地上了,没有赢回来这会儿肯定是要准备在训练室里熬通宵了。”
慕玺摊手:“可再给机会就是我被摁地上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易柏洵:“这不给你面子了?”
他都要自己去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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