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心事
睡不着,安眠药也失效。
“安安……”凌晨三点,她敲开江安安房门。
江安安的大卷发睡成鸟巢,醒过来双眼发直,“大小姐,劳烦看看时间,凌晨三点钟鬼一样爬进来,如果有心脏病,我早就在你开门那一刻暴毙。”
“阿姐……”她难得这么叫她,江安安也不得不醒,把同样乱糟糟头发的楚楚塞进被子里。
“眼睛这么红,你是不是刚哭过?”女生猜女生心思,拥有百分之八十五切中概率,“是不是失恋?”
楚楚未应声,只从侧面抱住安安,埋头抽泣。
江安安发现新大陆,几乎要惊叫起来,“江楚楚你讲明白!你居然失恋?你长这样还有男人舍得甩掉你?他是不是脑筋生锈?”
楚楚还是只知道哭,江安安不顾一切将她拽起来按在靠垫上,“讲完再哭,到底怎么一回事?”
楚楚顶着兔子一样的眼睛,黯然,“他根本不知道……”
江安安更吃一惊,“单恋?你居然也会单恋?对方到底是当红明星还是港督少爷,你都没胆表白?”
“又穷又没学历。”
“我懂,一定是花言巧语哄人开心。”
“不,二十四小时讲三句话,第四句超额,明天就只剩两句预算。”
江安安拧着眉毛继续猜,“那……他是那方面劲到无敌?”
“劲?”他确确实实名字里就有个劲,却是没劲的劲。
说到这里,江安安两眼放光,绿油油似野狼,“少装傻,我问你他是不是床上英雄,长过手臂粗过饮水瓶,不然从头到尾没优点,哪可能把你折磨成这幅衰样。”
“江安安你讲话可不可以注意尺度?我……我还在念书!”她是纯情少女,与人聊心事已经够劲爆,谁知道居然开始扯马赛克剧目。
不过她曾经听安琪讲过,barsix劲过象拔蚌,安安又说,他鼻子又高又挺,那方面没人受得了……
老天,她是不是疯了?满脑袋随着江安安的胡说八道播放赤*裸裸画面。
救命,快打999拘捕她。
“阿楚,你脸红什么?”江安安开启雷达侦测仪,楚楚一路破绽,她立刻紧抓不放,伸手去探她两腮,“热到烫手,细妹,是不是样样都被我说中?他满身肌肉力大无穷,一开始就好比马达发动,没得停?”
“江安安你够了没有?”楚楚拉高羽绒被遮住脸在床上乱滚,“我难过的快死还坚持爬过来找你谈心,你居然…………江安安你还要不要脸?”
安安摊手,坦然直面人生,“男男女女谈恋爱,提到性很正常。性权利又不是男人独有,我也可以尽情行使,这是天赋人权,你遮遮掩掩有用?还不是做贼心虚。越遮掩表示你越想要,只不过要保持虚伪形象,只能私下偷偷享受。”
楚楚拉下被子,顶着一张红彤彤热腾腾的脸,气呼呼反驳,“我都说了我没有!”
“好吧好吧,那你说,你究竟遇到什么难题,居然要请我出山。”
“我……我…………”她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欲言又止,“我好像发病,不知道哪年哪月爱上他,平常时候没察觉,但他一失约我当下气得要爆炸,赌咒发誓要跟他断绝往来老死不再相见,但他一出现,立刻得到原谅,道歉解释都没半句,我还是白痴一样凑上去…………”
“然后呢?”
“然后?”她歪着脑袋,似乎在认真考量,“直到我在街头撞上他与同居女友亲密出游……那一下头昏脑涨,想要冲上去拿西瓜刀斩死那对狗那女。”
“喂,你要不要这么凶?平常看是名门淑女,原来性格同野马一样烈,开口闭口杀人全家,我都替那位负心汉捏一把汗。”
“你到底站哪边?”楚楚面露凶色,瞪回去。
江安安懂得审时度势,马上举手投降,“你是我细妹,我当然时时刻刻做你坚强后盾。”
楚楚的眼神中放出警告,意为“这还差不多”,双手攥住被角,继续说:“但是……他从头至尾都不知情,我一个人演独角戏,好像被判三百年监*禁,好辛苦……”她尾音颤抖,心也颤,少女初恋似琉璃易碎,稍稍一个眼神交错,就以足够撞坏她的隐秘眷恋。
犹如一滴水落入深海,久久无声。
江安安终于有个姐姐样,摸了摸楚楚绯红面颊,蹙眉问:“你有没有试过表白?”
“表白?”楚楚瞳孔放大,惊诧万分,活像白日见鬼,“我才不要跟他表白!”
江安安耐心解释,“看你描述,对方根本就是木头人,你不说他哪里知道?到时候人家结婚你还在单恋,记得不要再半夜找我哭。”
楚楚想了想,脑中臆造她表白被拒的场景,他“嗯”一声或者当没听见,任她在后座羞愤欲死,或者他第二天就辞职,从此连见面都难,“不,不可以。”人又塞进被子里,蚕茧一般蠕动,“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江安安翻个白眼忍无可忍,站起身把被子里那颗蚕抓出来拎到梳妆镜对面,一把梳拢她乱糟糟的头发,露出少女白净无暇脸庞,“拜托你看看清楚,你顶着这张脸去表白,庙里的道士都好难向你说不。”
楚楚痴痴呆呆望着镜中人,面无表情。
江安安的手从背后绕到她身前,“眼睛大,鼻子挺,嘴又红,你去参选,刘印子都未必赢你。”她双手抱胸审视她,恨铁不成钢。
“亏我从小到大嫉妒你,怪妈咪不公平,优点都堆在你脸上。现在看真是浪费,江楚楚,你几时沦落到需要暗恋?”
“你不懂的……”楚楚对着镜子呢喃。
“对,我是不懂。”江安安坐在床沿满脸严肃,“我不懂肖劲究竟哪里好。”
………………
………………
“啊!!!!!”
乾坤倒转,风云变色,两江太太都惊醒,来看她们两姐妹是不是又一言不合打个天翻地覆。
事情最后以江安安绝对不说的毒誓结束,临走时楚楚还未忘记回过头威胁,“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
“你就杀我全家。”江安安顺顺当当接过话头,“行啦,你赶紧睡,明早还要再见负心汉,你记得带上降压药,当心途中爆血管。”
楚楚仍是不甘心,“你怎么……猜出来的?”
“还用猜?”江安安很是不屑,“你见到他两只眼会放光,探照灯镭射光也不过如此呀。”
她就此心灰意冷,只想耐心等待死亡判决书。
然而又要讲一句天不从人意。
第三天晚七点,江太太接到杨家安电话,要问lilian英文功课,电话中约她礼拜六早十点cq1901见。
她准时赴约。
杨家安看上去精神不济,眼下青黑,多半是操劳太过。
作为雇主,楚楚不管这些,她只要结果,“报告写完了?”
杨家安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揉着右手手腕,“他做事定点定时,实在简单。”
“那你是没话说?”当老板,最拿手就是翻脸无情。
杨家安似乎忍着疼,咬牙道:“近来他多出一件事,进进出出照顾一位蒋女士。”
“蒋女士?”她的心提起来,提到咽喉,扑通扑通乱跳。
“蒋女士七二年出生,二十五岁,在百货公司高级女装店面供职,四天前在下班途中遭遇车祸,左脚骨折,一直由肖先生照料。”
她紧紧攥住小皮包,指甲盖来回扣着皮革外壳,仿佛在听*官宣读判决书。
杨家安继续,“他两个进出都从天安9017,推断应该同租一室,但……”
“还有什么?事实就在眼前。”只有他仍怀抱希望,她忍住这一时,力求做到有始有终,“你继续,他收入不菲,生活节俭,是不是在存钱买婚房?”
话问出口,她只求速死。
“不是——”
杨家安未开口,他正被手腕淤青折磨,不断地嘶嘶抽气。
这声音低哑深沉,古远流芳,源自竖琴最低音,撩动少女心弦,一道——
她下意识地回头,毫无意外地撞见肖劲斜着身体靠在书房门前。
他的黑色粗针毛衣柔化他刚硬轮廓,冒出头的短发叫嚣着主人的颓然,镜头再回到他松松散散眼神、若有若无微笑,一时的专注已足以溺毙真心。
“还想知道什么?都来问我。”
冷冷清清,安安静静,高楼光束稀缺,正午时白炽灯仍加班工作,照亮惨淡且乏味的纠葛。
楚楚感受到的是无声羞辱,她的世间孤独而晦暗,肖劲不懂,也永远不会懂。
小拳头捏紧,她恨。
再看杨家安。
他保持原有姿势,按住右手手腕,“愿打服输,江小姐的订金全数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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