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飞, 群山皆灭。
“铃——”
马铃摇晃,镖车缓慢行进,留下深深蜿蜒的车辙。
镖师低声提醒。
“镖头, 前面就是嫁梦寨的地界了!”
年轻长随骑着枣红骏马,不解地问,“嫁梦寨?这是什么地方?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镖师们轰然大笑。
“嫁梦寨,方圆十里,不, 方圆千里的女儿寨, 劫色不劫财, 那可是男人的温柔乡!小陆盐, 哥哥们都是过来人, 就你还是个雏儿,连经过登春楼都会脸红, 怎么样, 这一夜新郎的春风, 要不要让你?”
长随涨红了脸, 连连摇头。
“什么?!劫色?好不要脸的女人……呸, 不要,我才不要!”
镖队的气氛更加热烈, 哥哥们坏着心眼儿,轮流逗弄这个雏儿长随。
“真不要嘛?那寨主娶了十七房小妾, 还未有寨主夫人呢,小陆盐这细皮嫩肉的, 保准寨主看了欢喜,抢去做正妻!”
“哥哥!哎呀!莫要取笑!莫要取笑!”
“哈哈,快别逗小盐儿了, 就他这小身板儿,哪里经得住寨主的如狼似虎!”
“啧啧,说的也是!”
趁着众人打闹,镖头走到马车前,小声地说,“公子放心,嫁梦寨并非穷山恶水,寨主更是一诺千金,若非挑衅,从不轻易害人性命,况且这一趟咱们是仁义镖,献身的儿郎还有小黑爷早就准备好了,只消寨中歇歇脚,待天明即刻赶路。”
窗帘卷起半边,露出主人半张美人面,唇色淡如云水,沁出一抹冷红。
“娶了十七房小妾?野惯了,欠收拾。”
镖头:“……?!”
什么?这什么?他怎么听不懂这位公子的意思?
如此拈酸吃醋的语气……难不成是老相好?!
镖头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这一趟远赴京师,明面押的是粮镖,实际上是肉镖,要护送这位神秘公子入京。
买家是怎么说的?
“这人我就给你们了,务必要让他平安抵达京城!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们是问!”
要是男子没了贞操……这算毫发无损吗?
镖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镖头!嫁梦寨到了!”
“下半旗!上七星锣!”
“是!”
如此阵仗,嫁梦寨自然收到了情报。
“报!!!”
“大王山下来了一支大镖队!!!”
“大王他们下了半旗!要给大王献男人呢!!!”
“大王他们有好看的小白脸啊绝对不要轻易放过他们!!!”
姐妹们红光满面。
般弱窝在摇椅里,身边一水儿的美男,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她怀里还抱着一头雪白圆润的小猪崽,陪她一起看雪喝茶吃烤羊。
般弱撂了撂眼皮,很有范儿,挥了挥手,“抬我去看看,要是敢给老娘歪瓜裂枣,伤了我姐妹的眼,我弄不死他!”
“大王英明!!!”
昌茂镖局等了片刻,很快就见到一群浩浩荡荡的黑影从山寨飞下来。
女人们虎背熊腰,目露凶光。
个个都是野蛮粗狂,如同山中的飞禽猛兽,顷刻就要见血。
嚯!
还有一群野猪护卫队!
镖局自愿献身的儿郎有点脚抖,想要开溜,被兄弟一左一右押住肩膀。
左边的兄弟说,“忍忍,就当是为了兄弟,为了大局!”
右边的兄弟道,“熄灯了都一样,就算你是下边的,我们也不会嘲笑你的,你要相信我们多年的情谊啊贤弟!”
儿郎:“!!!”
我不信!
你们这群家伙要是知道丁点风声肯定恨不得全城张贴大肆宣扬我贤弟被压可喜可贺!!!
“吱呀,吱呀。”
女人们抬着摇椅,落到前面。
那小寨主黑发绒绒,编成辫子,束进了冷金细环,而大半的脸儿淹没在狐裘兜帽里,依稀可见唇红齿白,玉雪小猪在她怀里抛着蹄子,故作凶狠之相,“我们嫁梦寨劫人不劫财的规矩,你们知道的吧?谁先来?”
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带着一股儿奶气的甜味。
长随陆盐大为震惊。
“这就是你们说的寨主?如狼似虎?!”
说是奶虎还差不多!
镖师们又是一阵骚笑。
儿郎脸庞通红,正要开口,被两只蒲扇般的大掌捂住了口鼻。
左边的兄弟义薄云天,胸膛拍得啪啪作响,“贤弟,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心中的痛,便让为兄来吧!”
右边的兄弟连连反驳,“兄长,你还有未过门的妻子啊,我愿舍身侍奉小寨主,成全兄长的情义!”
“你放屁!我哪里有女人!”
“兄长,做人怎可如此薄凉,你将嫂子置于何地!”
而在另一边,般弱身边的美男不乐意了。
“大王,你这什么意思,有了我们兄弟还不够,还要再娶第十八个小妾吗?”
“大王,那小白脸儿看着就不中用,不如赏给姐妹玩吧!”
“大王,天冷了,我给大王暖床,快别理这些粗人好不好嘛!”
般弱这个摸摸头发,那个摸摸小手,被哄得眉开眼笑,灿若春花,“好好好,都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哎哟喂,小心肝儿,别噘着小嘴了,咱心疼着呢!”
落雪纷纷,苍白淡青的手背撩开了一侧车帘。
刹那,漫雪飞涌。
车内斜卧一道瘦长身影,披着厚实华贵的黑貂裘,淡眉细细,是一笔春山遗墨,弯了一泓琉璃冷泉,当他抬眸,绒睫的雪粒融融化开,闪烁着银色微芒。
他呵出一段淡白的雾气,化为飞霰,掖手含笑。
“寨主,千娇百媚在怀,当真是好不快活呢!”
“咕咚!!!”
般弱一个扑街,从椅子里外翻出去,兜了满头的雪沫。
“寨主小心!”
不等美男们扶起,般弱一个箭步,把爱宠郑重托付给二当家,跟林中野兔似的,嗖的一声溜得不见人影。
众人:“???”
她们总是慢吞吞的寨主,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盘腿,何时手脚这般利索了?
貂裘公子看她飞去,也不阻拦,淡淡轻声,“还愣着做什么,天寒地冻,让你们寨主受寒怎么得了,快把她寻回来。”
貂裘公子指尖轻抚着耳后软骨,风姿清贵,动作从容,嗓音亦如潺潺流水,“你们寨主不是想要缺一个镇寨夫人么?在下身无长物,好在还有一张略微过目的容貌,想必寨主多情,也不会嫌弃在下自荐枕席。”
镖头都傻了。
见过强抢民男的,就是没见过民男强抢恶霸的。
此时恶霸在林子里蹲了半天,腿都蹲麻了,后边的人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大王,呼呼,大王,总算找到你了!”
“嘘!!!”
般弱捂住二当家的嘴,“别叫这么大声,被他找到,我会没命的!”
“大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你怕成这样!”
二当家很是不解。
“那是众生爸爸,你怕不怕?”
二当家:“???”
大王说话真是越来越高深了!
她听不懂!
不过这不妨碍二当家把般弱扛回去,“大王,这里雪大,风又冷,还是先回寨子吧!”
般弱死活不肯。
“不不不,不行的,我会被小明剥皮抽筋的!”
“小明?噢,您是说明公子吧?他生得跟天上的神仙妃子一样,竟也极好说话,自愿当大王的夫人,真是绝世好男人啊!”二当家安慰她,“再说了,大王,你看他一个瘦弱书生,腰细得还不如姐妹的大腿粗呢,大王你怕他什么啊?”
般弱欲哭无泪。
“我就怕这种狐媚细腰书生啊! ”
夜晚,寨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般弱躲在二当家的身后,探头探脑观察局势。
“哪位姐妹要成亲啊?”
二当家憨厚挠头。
“俺也不知道,俺去问问。”
当家从旁边经过,惊喜击掌,“大王,你可算回来了,险些误了你与明公子的吉时!”
般弱:“?!”
般弱被五花大绑,送进了人头攒动的成亲现场。
雪狐披领,稠丽红袍,明公子身姿纤细,拢在一片潋滟烟霞里,正眼波婉转瞧着她,他柔声道,“回来了?路上没冻着吧?”
他主动接过当家的活儿,牵住般弱的手,“喏,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拜堂吧。”
般弱:“……”
我人设是恶霸!我要强抢民男!
而不是恶霸被民男压着拜堂成亲你懂吗!!!
小恶霸被绑着,根本无法动弹,只好服软,“你先解开我,这样拜堂一点体面都没有!我好歹还是一寨之主呢!”
倪佳明温柔浅笑,“所以你之前都怎么体面拜堂,娶了十七房小妾的?”
般弱闭嘴。
当家神采飞扬,激昂高声。
“一拜天地!敬苍天!”
般弱还没动作呢,倪佳明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颈后软肉,“你是要自己低头呢,还是哥哥来做呢?”
般弱瘪了瘪嘴,“哪有这样强迫人的!”
他眨着眼睛,“那你跟哥哥说说,你的十七房小妾都是怎么抢来的?他们伺候好你了吗?”
般弱被命中死穴,只好哭唧唧行了大礼。
“二拜高堂!谢长恩!”
新人起身再拜。
“夫妻对拜!佳偶天成!并蒂红花开!”
倪佳明弯着腰,碰了碰她的额头尖儿,唇齿的热流似春夜里的潮气,细细铺在她的面。
场中一片闹哄哄的。
“洞房!洞房!”
“喝酒!喝酒!”
等众人闹完洞房,已经是深夜。
倪佳明拆了一杯合卺酒,递到她唇边。
般弱被强压拜堂,气势汹汹扭头,嘭的一声倒在床褥里,因为手脚被捆着,她只能像毛虫一样蠕动逃离他。
倪佳明不由得哑然失笑。
“好了,好了,乖乖,不生气。”
病公子抚着红袖,坐在床边,捉住她的脚踝,将她慢慢拖了回去。
他含了一口冷酒,在唇里煨得温了,再一滴一滴地喂进她的嘴里,喂得她眸波飞花,肌肤生晕。他指尖捻起一头的红色绸缎,像解新婚贺礼一样,缓缓解开她的双脚束缚。
解开双腿后,般弱也主动把手递过去。
病公子眉尖一挑,竟坏心眼地说。
“这个,今夜哥哥不给你解。”
“?”
您这条狐狸尾巴收一收!
倪佳明伸手钻进袖里,慢悠悠晃出了一只缅铃,镂空精巧,小如蚕豆。般弱头皮发麻,双腿一蹬就想跑,又被抓了回来,书生的手臂看似纤细光洁,力气却极大,根本不容得她逃脱,声音更是清清淡淡,飘飘渺渺,美人面如坠云端。
“哥哥听当家说,你跟你的小宠们,玩得挺花的呀。”
白净的手指捻着一枚缅铃,从她脸颊滑落,遇到温热的肌肤,铃舌轻轻颤动。
般弱狂咽口水。
“不不不,谣言,肯定是谣言,小明,你不要听她们乱说的,我,我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的!”
“真的?”
“真哒!!!”
倪佳明轻笑,“那你知道,哥哥生气,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吗?”
“……”
老狐狸!
般弱膝行,爬到他的身上,也不用仰着头,哥哥早就低下脸,等候她的一吻。病公子手指缠绕同心结,解开腰间的鲜红丝绦,随后双肩耸动,轻盈滑开了喜服领子,露出大片洁白似玉的胸膛,玛瑙籽鲜红欲滴。
倪佳明笼着她的蓬蓬乌发,手指插入其中,把她押到胸前。
墙角一众偷听的。
“怎么回事?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王该不会是不懂吧?”
“不可能,大王都娶了十七个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王不跟他们过夜的啊!”
众人悄悄撑起窗户叉竿。
且让我等窥一窥!
红烛哔剥燃着,室内笼罩在昏暗的红霞中,便见那明公子懒懒靠在海棠围廊边,支起了一条长腿,他红衣松松垮垮的,要掉不掉似的,簇簇艳光坠在了腰边,如同一尊陷入情海的白玉观音。另一只手则是用力抓着床沿,头颅往后高高仰着,纤细脖颈显出一两道狰狞的青筋。
眼尾红得妖异如血,仿佛烧了起来。
而他们的小寨主呢,黑幽幽的小脑袋正卧在人家的胸前,铆足劲儿呢。
“大王这不是挺会的嘛,瞎担心了。”
当家欣慰无比。
“谁?!”
般弱听到动静,立马回头。
“管他们的呢,你吃你的。”
倪佳明把她的脸拨了回去,他双指夹住那一枚铃铛,随手抛出去,啪的一声,叉竿滑落,窗户重新闭合。
众人作鸟兽状散开。
散了散了。
再待下去,寨主夫人得要她们的命!
次日,倪佳明一身正红,坐在正厅主座,不紧不慢喝着茶,底下是般弱的十七房男妾,乌泱泱的一片,看着般弱都发慌,她狂使眼色。
都学乖点!
别惹小明!
老娘昨晚可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安抚住人的!
岂料众男从未与她洞房花烛过,俱是拈酸吃醋。
“哥哥真是威风,上来便自荐枕席做了正房!”
“是啊,早知如此,我等做什么矜持姿态,白被他人捡了便宜!”
“哥哥这身子瞧着虚弱,可别过度操劳,大王有我们伺候就够了!”
般弱顶不住了,悄悄溜向墙根。
“大王,急着走做什么?”
倪佳明支着脸,似笑非笑。
“弟弟们对你一往情深,可别辜负他们的情意,今晚我们一道伺候你,如何?”
般弱:“草。”
明哥:“……嗯?”
般弱:“我是说,草长得很好,我割一点喂猪!”
明哥:“乖。”
当天,般弱的十七房小妾被正妻哥哥雷厉风行遣散,他们将跟着镖车入城,各奔前程。
镖头欲言又止。
“公子,您不跟我们去京师了吗?”
该走的不走,还要留下来当黑寨夫人,你说这是什么事儿?
“不了,我让陆盐带个信,信到了,他们自会知晓我的心意。”
公子一袭红衣,素手笼着寒雪,虽然是病骨支离,弱得下一刻好像就被风吹跑似的,但当他开口,事情就成了定局。
镖头只好叹气,“来啊,把小陆盐捆了,若是再逃了,我们可就难向贵人交代了!”
陆盐:“?!”
般弱眼泪汪汪挥着小皮鞭,目送这一群国色天香跟着镖队远走。
“看来你真舍不得他们。”
倪佳明从后头将她揽入貂裘里,冰凉的手指捏着她的腕骨,“要不将他们叫回来?”
般弱撇嘴。
“叫回来又怎样,只能看又不能吃!”
倪佳明眯起丹凤眼,模样清清淡淡,没有一丝火气,“……哦?”
“咳,我是说,大家都有光明的前程!”般弱连忙改口,“我有你一个就很满足了,就别耽误人家终生了,多了我也吃不消!”
“果真?”
般弱点头如捣蒜。
佳明哥哥风轻云淡,“那便信你,若有下回,那缅铃么,试试也无妨。”
“……”
你应该改名叫狠明!
于是没过多久,附近的人都知道,嫁梦寨多了一位寨主夫人,白衣貂裘,看着病病殃殃,出手却狠辣异常,令当地州牧忌惮不已。
正值乱世,朝野动荡,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寨子的外来访客就更多了。
来人痛心疾首劝诫。
“祭酒,国将不国,广厦倾颓,您难道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吗?!”
春日花影绰绰,年轻祭酒褪下了那厚重的皮裘,长发高束,黑眸沉静,双鹤黄彩细丝绦系着身腰,他专注烧灼着竹条,待它略微弯曲后,他试了试软硬程度,满意颔首,飞快扎成蝴蝶的骨架。
“祭酒!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做这无用的纸鸢!”
来人生气抓起来蝴蝶竹架,扔到脚边。
祭酒淡声,“捡起来,我姑娘的纸鸢,你撒什么气。”
“……”
许久,蝴蝶骨架重新放到桌案,只是经过这一场无妄之灾,丝线断裂,架子早就散开了。
来人涩然道,“学生失态了,还望祭酒海涵。”
祭酒轻勾着裂开的丝线,摊开自己的掌心,骨节分明,伏着淡青色的筋脉,指尖染着一点美人祭,“清焰,你看我这双手,养尊处优,全是软肉,可给我姑娘梳头,更衣,煮茶,温酒,陪她染凤仙,草长莺飞时节,再糊一糊纸鸢,余生清平,如此而已。”
“可你却想我这双手,染尽天下血腥。”
“我姑娘万一嫌我太腥,不愿近我之身,那当如何?”
“祭酒——”
祭酒语气清淡似水,“你回去罢,不必再劝,也不必再来,世上已无扶明月,我一介病书生,实在担当不起帝师之责,此生也只在一寨一人身边终老,再不踏出此界半步。”
又一队人马失魂落魄离开。
般弱吃着烧鸡,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男人。
“欸,你跟他又说了什么,怎么一副失恋的鬼样子?这已经是本月第八个被你搞失恋的男人了吧?”
倪佳明:“???”
般弱当晚脚踝被系了一对铃铛,月明皎皎,春海起浪,响得她好几天都没敢走出屋子。
太羞耻了!
小明他变坏了!
又过一年,州牧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派遣下属来招安嫁梦寨,否则放火烧山,斩草除根。
般弱听到这个消息,一口软酥险些卡在喉咙里。
你说你活着不好吗?
惹你爹生气干什么!
“大王,夫人,别管我们了,我们女子招安,定会被他们折辱,你们……你们还是快逃吧!”
寨子姐妹情深,并不想受人摆布。
“不急。”
倪佳明折起帕子,拍掉般弱嘴边的碎屑,“你喝口水,我去看看。”
“早点回来,给你炖了鸽子汤!”
般弱挥了挥爪子,小明同学是要给人当爹去了。
山脚,旌旗猎猎,气势如虹。
“下来了!有人下来了!”
“咦?是个书生?”
州牧鹰犬叫嚣不已,“喂,你小子不会就是那压寨夫人吧?”
众兵哄笑。
“看起来,的确貌美,这小腰嘛,倒是可以让爷玩一玩。”
书生宽袖束腰,唇边横笛。
“来者是客,那便,好好玩一玩吧。”
笛音穿肠,无一活口。
倪佳明轻盈如燕,又飘然回到了寨子里,喝了一碗鸽子汤,才摸着般弱的脑壳,绒绒的小孩胎发总是让他爱不释手,“哥哥要出去办点事,你就在这里待着?”
般弱问他,“多久回来?”
“五年必回。”
“好。”
他们的默契是深入骨血里的。
她凑过去,亲了亲天道哥哥的柔软双唇,“等你回来,咱们放风筝去!”
次日天明,倪佳明吻了吻小孩熟睡的脸庞,穿戴衣裳,策马离开。
——帝师扶明月归京!
天子迎出千里,王侯公卿莫不俯首。
“老师,您,您终于回来了,学生与社稷久候了!”
天子难掩激动,作揖下拜。
“久等了。”
万里穹顶无云,帝师长发飘渺,系着一条女子喜爱的榴火丝绦,却无人敢讥笑。
他丹凤眼淡淡扫过百官。
“令诸位见笑,本想与我姑娘隐居,但世无太平,我姑娘也睡不安稳,因而我便来——”
用这双捉蝴蝶的手,定一定山河太平。
明月帝师入京,天下局势顷刻风起云涌。
对内,诛王侯,废内相,幽囚太后,统摄朝政,定天下紫微。对外,悬旌万里,尸山血海,罢天下诸郡。
九州升起一轮染血明月。
四年之后,天下初定。
帝王霸业功成之日,欲要大封功臣,问及帝师,后者已经换了一袭发旧的白衣,骑着那匹来时的骏马,温和笑道,“那便为我姑娘,讨一座城,永不封侯,也不称臣,做我们的世外桃源,陛下以为如何?”
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满朝公卿深深埋首,无人敢驳斥。
天子同样不敢撄其锋芒,拱手应诺。
“帝师……堪为千秋明月,吾等恭送!”
寨子落完最后一场雪,迎来了风和日暖的日子。
般弱抱着长胖了不少的白皮小猪崽,沉甸甸得她胸口发闷,在暖风中昏昏欲睡。
“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般弱从梦中惊醒,她连鞋袜也来不及穿,跳了出去。
寨外,骏马侧系着一只蝴蝶风筝,色彩斑斓,春影深深。
那人衣摆如雪,唇却灼灼欲燃。
“弱弱,哥哥回来了。”
她像一只小蝴蝶似的,羽翼幼嫩,却扑棱棱撞进他的怀中,鼻尖重新闻到了熟悉的冷香,清淡又绵长,比佛香更让人安定。
般弱狠狠狂吸。
“外面好玩吗?有人欺负你吗?”
她盘在他的腰上,亲亲热热贴着他,没有半点生疏跟冷落。
“不好玩,他们不敢。”
“那下次咱们不去了!”
“嗯,不去了。”
倪佳明拍着她脚心的雪沫,藏进袖兜里,轻轻吻了她额头,“不过我给你挣了一座城,以后呢,咱们就关起门来养猪猪,好不好?”
“哇——”
她高兴得疯了,“那以后我就是骑猪上班的城主了!”
倪佳明煞有其事点头,“很威风,很别致。”
她软软搂住他,“小明呀,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倪佳明失笑,将纸鸢取下来,放到她怀里,语气一贯温柔宠溺。
“这点就好吗?我还觉得不够呢。”
曾经的少年沉在深海的暗夜里,被你湿漉漉地捞了起来,你竟给了他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所以,旧岁,新岁,今朝,明朝。
无数个篇章传说。
我要你每一片天光,见我皆明朗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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