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本来是晕着的,沈老狗掐他,把他的意识掐起来了。
他一醒来,就遇上沈老狗发疯地踹戚以潦。
没踹中,反被踢得后退,接着又躲攻击,肌肉绷得硬如石块,喘息时胸膛震得厉害。
茭白愣是被震醒了。
不等他缓神,沈老狗就吠叫一声——不觉得我们为了一个小东西大打出手,很可笑。
茭白还没来得及琢磨老变态的回答,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拳风,他条件反射地紧闭眼睛。同一时间,拳头暴击皮肉筋骨的闷响在他耳边乍起,他有种自己太阳穴被重砸的错觉,耳鸣,大脑空白,灵魂都像是被那一拳抡了出去。
晕乎的时候,茭白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从沈老狗浑浊粗乱的气息里渗出来的。
之后是子弹上膛声。
在那瞬息之间,有沉木香飘近,比平时要浓,盖不住血煞之气。
再后面就是,茭白的耳朵被捏,被点名,还被塞了个幼稚园级别的问题。
老变态是怎么发现他醒了的?也是服气。
茭白的脑子里都是渣贱大全,对于古早的叼长肿瘤满嘴霸总语录犯贱渣攻,就要用圣母语录对战,斗它个永生永世。
可他跟沈老狗没有十年八年的玻璃渣沾血带精。他不是对渣攻爱而不得被虐到放弃,后面还要虐回来,靠渣攻给他挡一刀求个绕,或来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憔悴颓废卑微模式就HE的贱受。
他可以直接来,随便来,想怎么出招都可以,爽就行。
但是,
这狗他妈血的神奇修罗场,他真不想应付,因为“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这波操作不在他的萌点上面,爽不起来。
茭白翻心里的小本子,关于沈老狗的那一部分,他看得仔细,一笔一笔地看。
确定有一笔现在能讨回来,茭白睁开了眼睛,对上沈老狗森寒的目光,嘴一咧,露出小虎牙。
像是在说,我装睡被发现了,那就不装了。
沈寄一僵,太阳穴被重击带来的反应就快要压不住,他咽下喉咙里翻涌而上的血水,不再去管那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另出一刀刺向昔日的老友,今日和他对着干的戚以潦,“去年在兰墨府,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我的人没有兴趣。以后没有,将来都不会有。”
戚以潦扭曲的面部一滞,他放下盖住沈寄枪口的手,垂了眼帘,周身的阴鸷都凝固住了。
仿佛正在复活中的尸体遭到了一击重创。
血条被打断,随时都要回归死亡。
沈寄俊朗的五官因报复而狰狞,他犹如一个终于找到敌人弱点的小人,持枪指了指戚以潦,嚣张而畅快:“怎么,失忆了?”
戚以潦一言不发,细看之下,他的咬肌隐隐抽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嘶吼,亮出满嘴獠牙。
茭白下意识地就要为他说话。
却在这时,戚以潦将敞开的衬衣扣回去,慢条斯理,优雅从容:“老沈,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我记得当时……”
他很微妙地顿了顿,抬起还渗着血丝,却已铺上一层黑海,藏住一切情绪的眼眸,轻笑一声:“你叫我不用发那种誓来应付你,还说,一条狗而已,等你玩腻了,给我就是。”
“我那是气话,他不知道,你我认识几十年,你能不清楚?”沈寄掐着怀里人的手背上鼓出青筋,枪对准戚以潦,“半个月后,他在休息站失踪,我派人找他,我什么样你没看在……”
戚以潦打断:“翻旧事就不必了吧。”
“不然,“他理平领口,摇头叹息,”这么翻下去,就要翻到去年年底了。”
沈寄满面的冷气瞬间冻住。
围观的茭白咂嘴,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嘛。
下一秒,老变态就往他这看,笑容亲近平和:“小白,别光顾着看热闹,叔叔还在等你的回答。”
“那个问题啊,你们为了我大打出手是吧,”茭白说,“挺可笑的。”
戚以潦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
沈寄料到了会是这个答案,他抱在身前的是只没心没肺的狼崽子,和你握手是为了找机会挠你,对你摇尾巴是要麻痹你的神经给你致命一击,一言一行都不单纯,暗藏小算盘,不讲什么情分。沈寄早就领会过了,可他亲耳听见那充满讥讽的四个字,还是愣住。
茭白趁机从沈寄怀里下来,途中不忘扯了把他的头发,按了几下他受伤的手臂。
沈寄的纱布已经红了一大片,颜色有深有浅,他压紧眉峰,冷厉地看着这场暴风雨的小船,看它又要掀起什么浪。
茭白对戚以潦说:“三哥,你对我没有情情爱爱。”
戚以潦的唇慢慢抿了起来。
沈寄看过去的眼神尽是幸灾乐祸,你以为你在这小玩意心里有了位置,实际也不过如此。在你那待了半年又如何,他是养不熟的。
“至于你,”茭白用看见一坨屎一样的眼神看沈寄,“更是和我没个半毛钱关系。”
沈寄拿枪的手一抖,他差点没忍住,朝茭白的心口打进去一颗子弹。
看爆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们就他妈上演一出,老掉牙的两1争一0戏码,能不可笑?”茭白满嘴的酒气,酒精在拉扯他的神经末梢,他想借此抱怨,发泄,咒骂,却都被一个酒嗝稀释掉了。
沈寄冷冽地笑:“我是不需要跟什么人争,我是你丈夫。”
茭白跟沈寄对视,见他毫不心虚,不免生出一股要吃屎的慌张。茭白快步挪到戚以潦身边:“三哥,我跟沈寄的婚姻……”
戚以潦在看右手的指骨,那上面泛着暴力留下的青红,是他失控的证据。
茭白焦虑:“难不成真的还没……”
“离了。”戚以潦淡淡道。
茭白松口气,沈老狗那么理直气壮,要么是真的能装,要么就是自我欺骗到了一定境界。
等等,等等等等,戚以潦的活跃度怎么掉了?
草了。
蜗牛一样爬到22.97,现在竟然开始倒退到20,17,15,12……
茭白的脸色发白,别掉了别掉了,老子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他不敢再盯着活跃度,艰难地转视线打量白猫。
猫死了。
字面意思。
先前还又是喵呜又是晃尾巴,现在闭着眼,尾巴垂下来,那股子死气又回到了它身上。雪白的皮毛里也在往外渗血,脖子好不容易长起来一点的皮肉骨头再次裂开,伤口像是已经发臭。
它正在腐尸化。
茭白闭了闭眼,冷静,别慌,先分析戚以潦的内心世界为什么会塌方。
他不清楚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估摸着应该就是沈寄要强行带他走,章枕阻拦,给戚以潦拖延时间。
戚以潦赶到,和沈寄对峙,他摆出的肯定是“茭白三哥”的立场。
这一点戚以潦最在行。和事佬一个。
茭白猜戚以潦会说,人可以带走,但要自愿,先把人弄醒。
戚以潦知道他不可能自愿,沈寄也清楚。
这就成了一个死局。
所以沈寄大发雷霆,没准还误会他和戚以潦的关系,说了什么刺激戚以潦的话。
譬如,你不行,你都不算个真正的男人之类。
茭白捏手指,还有呢,还有什么塌方的原因?
难不成……
也和“两1争一0可笑”这句言论有关?
不会的。
戚以潦信鬼神之说,而他有过除了中邪就没其他解释的诡异行为,他身上有令对方参摸不透的东西。
于是他被深渊里的戚以潦拖下去,委以“变出火种,带来希望”的重任。
在火种与希望培育出来之前,他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个会说话的树洞。
就算那要是在abo世界,就是百分百配对的精灵出现了,戚以潦还是没收走送给他的小钥匙,他还是被放在特别的区域待着。
白猫也依然向他求救,等他扯开它脖子上的细铁丝。
所以,戚以潦对我的活跃度就只是兴趣而已,和列表里的大部分好友一样,又不一样,他和我亲近,对我好,教育我,帮我出头,由着我胡来,偶尔逗一逗,是他把我当成一个国度的人,旅途中加入的同伴,仅此而已。茭白这么想着,心里像被什么戳到似的,那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沿着刚才的思路往下想。
现在戚以潦的活跃度下降,可能是厌世心理发作了,对他自己,对我,对老友,对这个世界都没了趣味。
厌世者的情绪反反复复,一念之间就是人间和地府。茭白懂,他是过来人。
茭白觉得分析得差不多了,他一把握住戚以潦还在摩挲的那只手:“三哥,我们回酒店吧。”
戚以潦没有动。
“回去吧,我有话想跟你说。”茭白就跟哄大魔王似的,小心拿捏分寸。
戚以潦开了口,嗓音沙哑:“在这说。”
“那行。”茭白组织组织语言,“我那会说可笑,不是指你为我和你朋友撕破脸,我指的是氛围可笑,你能懂我说的吗?”
“就电视里那种,男主角和男配为了女主角决裂,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可我们三不是那样的纠……”
茭白后面的话被一道目光拦截,他跟戚以潦四目相视。
“谁是男配?”戚以潦问。
茭白随口道:“……你那老友?”
戚以潦的鼻息里多了个笑音:“那是挺可笑的。”
茭白抽了抽嘴,这空壳头衔也要争吗?老男人的幼稚他真不懂。
总之,
活跃度没再往下掉了。
“你亲自出面护着我,不惜以身涉险,我很感动,谢谢三哥,对了,”茭白继续哄,“你最初对我没兴趣,也以为绝不会有,但你后来有了,这叫打脸。”
“打脸……”戚以潦咀嚼那个词,听不出是什么意味。
“其实没什么的,那是年轻人的正常娱乐。”茭白拼尽全力提起他的兴致,“你打脸,说明你还年轻。”
戚以潦睨他:“是吗?”
“必须的。”茭白回了个认真的表情,“所以别郁闷了啊。”
戚以潦笑了起来:“那叔叔就不郁闷了。”
被当成空气的沈寄手指都扣在了扳机上面,他也自打脸,不止一次,被那个正在哄人的小狗发现,除了嘲讽,就是挑衅。
沈寄看着终于把眼神放在他身上的青年,僵硬的唇角扯了扯,眼里写着几个字——你还真是区别对待。
茭白呵呵,对啊,我就是双标,怎么了?
“不和我回南城?”沈寄把玩手中的枪,森冷的目光看着他。
“赶紧滚吧。”茭白冷笑,“南城那座城市,本来我是很喜欢的,可我这辈子如非必要都不会再去了,因为你跟你妈,那地方我都嫌恶心。”
沈寄一口血咽不下地冲出来。
茭白不为所动。他看漫画时遇到后期被虐到吐血的渣攻,会觉得爽,现在并没有,只觉得搞笑。
没有那么多纠葛,哪来的虐恋情深,不过是感动了自己。
茭白的呼吸一顿。
沈寄朝他举枪,枪口对着他的心脏部位。
这是他第二次暴露在枪口下。上次是为了沈而铵,拼了命地赶去阻止最大的剧情节点,被男配楮东汕用枪逼得动弹不得,孤立无援。
现在……
茭白被一股力道往后拉,他的视野被挡。
戚以潦站在了他的面前。
沈寄没有动怒,他跟相识多年的至交对视,眼中有**裸的怜悯,嘲笑自己,也嘲笑对方。你在做给谁看?阿潦,你还没看透吗?你一再打破原则去护的那个人铁石心肠。我今天的结局,就是你将来的结局。
戚以潦两手抄在西裤口袋里,他半阖眼眸,微扬唇角,既风度翩翩,又阴戾可怖。
茭白被挡在后面,看不清戚以潦跟沈寄在做什么眼神交锋,只感觉这一片的温度越来越低。
就在温度快要低到低谷时,沈寄的手机响了。
不知是谁打的,沈寄的面色剧烈变化,他掉头就走,步伐很快。
“等等——”
背后传来年轻的喊声,沈寄的腿脚不听使唤,他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迈。哪怕他急得恨不得立刻飞回南城。
茭白从戚以潦后面跑出来,大步跑向沈寄。
戚以潦被领口箍住的喉结震颤,他歪了歪头,盯着头也不回地甩开他的年轻人,气息变得很沉,一声比一声沉,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喘息。
那是一种近似——
被饲主背叛的愤怒。
茭白跑到了沈寄跟前,勾勾手,让他把头低下来。
沈寄下意识弓了弓腰。
外面装死的章枕跟陈一铭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一声脆响。
沈寄的半边脸被打得一偏,额发都散下来了几丝。
茭白放下手,揉了揉火辣辣的地方,妈得,力的作用在打人时简直了,他吐槽完,又是一下。
“我这个人的活法呢,”茭白笑着说,“一向是恩怨分明。”
“刚才是我还你的。”
茭白没有退也没逃,他就站在沈寄那身能把人冻死的寒气里,正式开始他的讨债生涯,先讨了目前能讨的其中一笔:“多的那一下是利息,不介意吧?”
沈寄舔了舔被扇了两下的那边口腔粘膜,老太太都不曾打过他耳光。
现在有人打了,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一脚踩烂他的不可一世。牟足了劲,等待已久。
走廊上的沈家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全部举枪,想要崩了敢羞辱他们主子的疯子青年。
沈寄看着眼前人毫不畏惧的眼睛,曾经他以为这双眼里是海市蜃楼,四季分明,此时才恍然,那是他自己。
年近四十,却像个毛头小子的自己。
可笑,可悲。
初衷只是被挑起了性趣,想玩一玩,谁知事情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出现了这样的后续。
滑天下之大稽。
“走。”沈寄擦了擦先前吐在身前的血迹,越过照出他滑稽一面的镜子,脚步不再停留。
陈一铭赶紧跟上,董事长这回是伤透了心。
总该打醒了吧。
让陈一铭措手不及的是,戚董竟然能为茭白失控放下一身儒雅,解了自我的束缚跟董事长拳脚相加,他真的是头一回见。
绅士克制的面具一旦摘下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戚董如果是圣僧,那他等于是破戒了,入了凡尘,再也修不成他的道。
如今沈戚两家的关系裂了,裂得让陈一铭没有一点防备,他真以为是章枕看上了茭白,谁能想到……
董事长这次的败北,不仅是带不走茭白,还有输给戚董。武力,身手,以及在茭白那里的地位都输了。
男人的胜负欲是与生俱来的,也和身份年龄无关。
只能说,权力越大地位越高,胜负欲引发的动静就越大。
沈寄又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一震,手机从他指间掉落在地。
那声响其实不大,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座大山在晃动,根基正在四分五裂。
陈一铭发觉董事长的面上落下泪来,他踉跄了一下,已然料到发生了什么,满心惊骇。
沈寄缓慢转过头,他面无表情,眼眶猩红潮湿,就那么看了一眼并肩站在一起的茭白与戚以潦。
那一眼恨至极。
茭白心下古怪,他抽沈老狗耳光的时候,对方只是气红了眼睛,没哭,怎么接了电话就……
难道是……
章枕抓着手机进酒吧:“三哥,沈老夫人走了。”
茭白猜中了,他不等戚以潦说话,就问:“不是在国外医了半年,前些天才回国吗,怎么就这么死了?”
章枕瞥三哥。
茭白也把头往那边扭。
“我半路遇到一伙不讲道理见人就打的地痞,废了点时间解决。”戚以潦点烟,明灭的火光擦过他鼻梁,窜进他的灰色眼瞳,他扣上打火机盖帽,“人一遇到糟心事,难免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思来想去,老太太最合适,干脆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茭白抿嘴。敢情那老东西是得知她儿子为了所谓的灾星,不远千里地跑来这里跟戚家对立,情绪起伏过大,人才不行的。
酒吧门口静了几秒,章枕再次出声:“本来老夫人在沈家医院躺着,还有一口气,她是见到了你那替身知意,看花眼以为是你,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走了。”
茭白:“……”
那个知意在这时出现,动机很明显。岑景末下手了?
没那么快吧?
再者说,知意来这一出,岂不是就暴露了,后面不能再用了,更是会被沈寄搞死。
茭白的脑中冒出一个猜测,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知意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岑景末的人,他另有主子,岑景末是自以为下棋摆局的棋子。
而知意这次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牺牲自己,让失去至亲的沈寄在悲痛之下失控,不管不顾地杀了他,并对将他送到南城“缔夜”的岑家下手?
茭白见戚以潦往外走,他跟上去,很小声地问:“三哥,那知意是你的人吗?”
问的时候,茭白没指望戚以潦正面回答。
没想到戚以潦给了答案:“不是。”
茭白的后颈被扣住,他在那股力道下从落后一两步,变成和戚以潦肩并肩。
不是戚以潦,那基本就可以锁定目标了,他既不敢置信,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毕竟确实是个人才。
这部漫的剧情部分还是来了。
车开离酒吧,茭白酒精上头,大脑没办法思考,他窝在车窗边,昏昏入睡。
旁边的戚以潦忽然开口:“阿枕,你喉结上的口红印哪来的?”
章枕看一眼后视镜:“白白给我画的。”
戚以潦皱眉:“胡闹。”
“口红又是哪来的?”末了,他又问。
这回章枕答不上来。
茭白打哈欠:“我找一对我放电的美女借的,她说是才买的,挺贵,我就给她……”
开车的章枕跟后座的戚以潦都看他。
“转了钱。”茭白困得很,嘀嘀咕咕,“转完就删微信了,我怕她约我,我是0,可不能耍人姑娘。”
两道视线都撤走了。
茭白的脑袋往玻璃窗上磕。
一条手臂及时把他捞离,他又往另一边倒去。
然后,
一头倒在了一块硬邦邦的腿部肌肉上面。
章枕透过后视镜瞥见茭白躺在三哥腿上,就要把他喊醒。
“躺着吧。”戚以潦发话了。
茭白平时习惯了跟老变态有肢体接触,这回不知怎么的,他起来了。
戚以潦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过了片刻,他道:“阿枕,空调打低。”
章枕应声,心里犯疑惑,已经很低了。三哥这么燥的吗。
车开离酒吧十多分钟,戚以潦就接了几个电话,他不怎么说话,都是另一头的人说。
戚以潦将手机丢一边的皮椅上,闭目养神。
之后不久,章枕打了两个电话,他的神色凝重:“白白,整个暑假,你的身边都不能离人。沈寄恨上你了,等他处理完老夫人的丧事,不会放过你。”
茭白搓脸:“他妈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章枕说:“沈寄恨你,是觉得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离开南城来这里,连他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是他人生所有失败的根源。”这是陈一铭对他说的,他自己哪想得到。
茭白:“……”
“他恨三哥,”章枕打方向盘,路灯晃过他淤青的颧骨,“是因为三哥给老夫人打的那通电话吧。”
那是三哥在沈寄向他出手后的还击。
一击毙命。
从今晚过后,从老夫人死后,南沈西戚两家的深交将不复存在。
酒吧那时候,沈寄没对他的人下令,则是因为,三哥的人都在外面。他动手了,也会交代在这里。这买卖不划算,会便宜了其他家族。
商人的战场在商界。
最惨的不是一枪爆头,是项目出问题,贪污,破产,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章枕回想陈一铭说了一大通,来一句“好自为之”就把他拉黑表态,嘴角抽搐了两下。
接下来有得忙了。
半路上,闭目的戚以潦来了一句:“小白,看看凉面还能不能吃。”
茭白这才记起,章枕说戚以潦来找他的时候,是拎着凉面来的。
车停下来。
章枕将凉面递到后面:“不说我都忘了,白白,你揭开袋子看看,面八成糊成一团了。”
茭白不用看都知道面成了面饼,他连袋子一起捧着塑料碗,触手是凉的,可他的指尖却有点烫。
这感觉,有点不对。
真的不对。
戚以潦是不是……
他对我的活跃度是不是……不止是兴趣,还有喜欢?
不是长辈对小辈的喜欢,也不是对小猫小狗小宠物的喜欢,而是很硬的那种喜欢。
茭白看一眼活跃度。
不至于。
如果是那一类喜欢,活跃度早破50冲到100了,又怎么会吭哧吭哧地涨,还给他来个原地表演速降,又回升,继续吭哧。
茭白这样想,却听戚以潦让章枕停车。
“店还开着。”戚以潦说,“冷掉的扔了,重新买一份。”
茭白被他拉下了车。
这一晚很闷,没有星星,也没风声,路旁的树都像是上了蜡,静止不动。
茭白跟着戚以潦去买凉面,他的视线四处乱扫,回到戚以潦的侧脸上,又一次四处乱动,凝聚到戚以潦的侧脸上,反复不止。
戚以潦站在小面馆,那身优雅的贵气显得突兀,他让老板多放蒜。
茭白的头皮一麻,紧接着,那股麻意顺着他后脑勺往下跑,他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四肢发软的感觉。
手机突然震起来,茭白的心绪骤然恢复,他拿出手机查看:“郁响跟他哥来北城了。”
“我去接他们。”茭白说完就走,有种怀疑自己摊上了什么事,要逃跑的味道。
后面没响动。
茭白走到面馆门口时,他瘦瘦高高的身形顿住,回头看去。
戚以潦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凉面,立在原地,他的衬衣领口不知何时解了一颗扣子,泛黄的灯光斜斜地照下来,隐约可见他修长的脖颈,和正在滚动的喉结。
还有,
深邃不明的目光。
戚以潦拎着凉面往垃圾篓那走,作势要扔掉,他走得不快,慵懒而散漫。
茭白“啧了”一声,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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