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夜没睡,但任栖桐踏着晨曦出门去的时候,精神状态依旧饱满。
街对面有一家花店,他每天出入酒店都会经过,只是从没想过要进去,但现在,他突然就想了。
花店是两个风格迥异的年轻姑娘一起开的,因为品种齐全服务又周到,生意很好。俩妹子天天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搬着各色花卉进进出出,十分能干。
这会儿还早,店里没有客人,任栖桐刚一推门,那个短发高个儿姑娘就直起身来,笑容爽朗的招呼道,“欢迎光临,帅哥,要点什么花?”
听了这话,任栖桐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冼淼淼喜欢什么花!
都说投其所好,既然是送给别人的礼物,当然要对方喜欢才行……
见他不说话,短发妹子又换了种方式问,“那,你打算送给什么人?女朋友?”
但凡是男士大清早出来买花的,九成以上都是送给女友或是太太。
果然,就见眼前这位英俊不凡的帅哥缓缓点了点头,用特别好听的声音嗯了声。
完了完了!另一个编着麻花辫的妹子用还沾着泥土的手套捧脸,各种陶醉,好好听哝——她是声控!
短发妹子一撩刘海,半叉腰,指着店中央大片大片的玫瑰道,“那就送玫瑰么,凌晨刚到的,超级新鲜。一般女孩子都很喜欢玫瑰的,而且寓意又好,可以挑选的颜色也多。”
任栖桐扫了眼,“谢谢,不过我还是先打个电话确认下。”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哎哎,”麻花辫妹子急忙阻止,有些惋惜,“可这样的话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任栖桐翻出冼淼淼的号码,按下通话键,说,“是有些遗憾,但我觉得合适远比惊喜更重要。”
惊喜固然不错,但那是在符合送花对象的意愿的情况下,假如你送的恰恰是对方所厌恶的,那情景该有多尴尬?对方是收,还是不收呢?
看到来电人姓名的冼淼淼心跳瞬间加速,她本就渐渐感到自己跟任栖桐的关系跟一开始有所不同,而昨天晚上对方的那句话,更是印证了那种感觉……
她用手按了按胸口,觉得心跳有点儿快,同时也带着不知名的期待,期待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些合心意的话。
“早上好。”任栖桐的打招呼方式一如既往的认真,不过第二句就开始直奔主题,“你喜欢什么花?”
“花?”冼淼淼怔了下。
任栖桐的回答简直直白,“我想送你花,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品种,所以想要问一下。”
冼淼淼还挺喜欢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也不磨叽,“向日葵,泰迪熊向日葵。”
将这个答案转告花店妹子们的时候,任栖桐总有那么点儿“看吧,我就说她跟一般姑娘不同”的小得意。
抱着满满一大捧向日葵行走的任栖桐不是普通的显眼,昨天被他托了一把而免于咖啡泼面的女孩儿也是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要上前感谢。
“那个,任栖桐,昨天,谢谢你啊。”她耳畔还回荡着刚才姐妹们对自己的“教诲”:“多好的机会,赶紧上啊!”
“就是,典型的高富帅啊,以后孩子的基因多有保障?可比咱们周围的**丝男靠谱多啦。”
“对啊,英雄救美呢,佳话!说不定他本来就对你有点儿意思,一直关注着呢,不然怎么就那么巧?”
“你上不上?不上的话换我了啊!”
试问,谁不想找个看着顺眼的另一半啊?
任栖桐长相高大俊美,为人又礼貌绅士,妥妥儿的冷面暖男,虽然不大受男职员和男艺人们的待见吧,但公司内外不少正值觅偶期的妹子都对他颇有好感,有几个甚至还明示暗示过,只是一直无人成功罢了。
好不容易昨天任栖桐主动出手,可不就是个接近的大好机会?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任栖桐却只是说了句“举手之劳”,就再次迈开大步往电梯去了。
那女孩儿还要说什么,然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手里捧着的鲜花,等等,貌似自己挑的时机不对啊!
而且,他要送花给谁啊?!
突如其来的冲击使妹子呆立当场,完全没办法说出后面的台词,一直等任栖桐消失在电梯里,藏在暗处的那群同事冲出来问怎么回事儿才喃喃道,“你们看没看见,他手里拿着花?”
了不得!
几分钟后,一条名为《爆炸性新闻,名草疑似有主!》的消息就在璀璨内部论坛内疯狂流传开来,不少员工纷纷表示自己也亲眼看到了R姓鲜肉手捧鲜花进电梯的情景,然后大家就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主题只有两个:他要把花送给谁,他究竟处于什么目的送花。
昵称为“R哥头号迷妹”的职员表示,自己从对方来公司第一天就开始默默观察了,他不是个很爱交际的人,在璀璨内部的已知交际圈就那么点儿大,再刨掉外出拍戏的浪仔和林芝……
“一号侦查员”则推测说:也不一定是他要送给别人的,也许是外面的谁送给他的,R哥辣么绅士,肯定做不出当场丢花这样的举动,肯定是拿回来处理的啦!
此言论一出,众多处于伤心中的后援团成员们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异口同声的宣布不用乱猜了,这肯定就是真相!
然而所谓的希望就是用来打碎的,仅仅两分钟过后,一个长期潜水的用户就窜了出来,默默地爆料:“都不用自欺欺人啦,已经确认R哥去了大小姐的办公室……”
论坛内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随后便涌现出了原子弹爆炸般的轰动效果,就连潜水多时的男性职员们也纷纷加入战场:“卧槽,这是潜规则吧,啊,是吧是吧是吧,一定是的!”
“这外来小子有点儿目中无人了啊,上来就要对咱们的高岭之花下手,兄弟们说是不是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小子够胆肥的,我入职五年了,都没能跟大小姐说上一句话,他这才来了几天啊,就送花了?”
“大小姐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还是R哥本来进璀璨的动机就不单纯?”
“楼上少胡说八道了,他这么一巨人,大小姐细胳膊细腿儿的,谁潜规则谁还不一定呢!”
“我早就觉得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巴巴儿的凑到水妹跟前……”
这个帖子瞬间就翻了两页,而且大家的讨论热情依旧未减,大有只要地球不爆炸,我们就坚决不下线的架势,直到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我觉得这俩人挺配的啊。”
论坛内部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再一次爆发:
“……滚!”
谁特么的问你这个啊,关键是这口气咽不下啊,这混血小子明显不地道,完全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暗搓搓就下了手,这会儿竟然连花儿都送上了,是个爷们儿就不能忍!
不管公司内部如何信息爆炸,两位当事人却很是开心。
重活一次的冼淼淼决定坦然面对各方面感情,憎恶就是憎恶,喜欢就是喜欢,人生苦短,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谓的造作上。
于是她一点儿没矫情,高高兴兴收了花,小心的放到花瓶里养起来,摆弄两下之后又在毛茸茸的花丛中发现了一张卡片。
打开一看,呵,是首短歌。
她扫了两眼,挺喜欢,就轻轻哼唱起来。
冼淼淼懂五线谱,也懂节奏,只要不出声就能自己在脑海中完美勾勒出歌曲该有的感觉,可一旦要是出了声么,就不好说了。
只听她哼了一个小节,任栖桐就表情复杂的接过此项任务。
歌词写的很美,什么“可爱的姑娘,暗夜繁星落入你的眼眸”之类,节奏也是舒缓中透着脉脉柔情,听得冼淼淼忍不住脸热心跳。
她差一点儿就忘了,眼前这家伙好歹也有一半意大利血统,那儿的男人们可是天生自带情话基因,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甜度绝对超标!
任栖桐唱歌的时候很投入,他脸上每一处都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他想说什么,声音中饱含的情感足够让任何人动容。
冼淼淼都有点儿陶醉了,她想,这可不比罗密欧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姑娘窗户底下去喊话差!
一曲毕,冼淼淼笑着问他,“我们这是在恋爱吗?”
任栖桐很认真地回答,“目前我是在追求你,不过如果你同意的话,就是了。”
冼淼淼忍不住笑出声,“怎么突然想起要送我花?”
任栖桐稍稍走近一点,“作为病患,我觉得还是遵医嘱比较好。”
冼淼淼微怔,随即想起昨天那位“我很懂”牌老大夫的话,又笑了。
“好,我批准了!”
她微微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亲任栖桐的嘴角。
“哦,作为花的回报,明天我请你看场好戏。”
*****
冼笠然和苏恒的婚礼当日,得到消息的群众们从四面八方赶到车队的必经之路,准备亲眼见识下这俩人会无耻到什么地步。
各路媒体一大早就跑来占地方,婚礼现场所在的酒店门口早被围的水泄不通。周遭隐隐涌动着一股暗流,大家都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位置最好的那几个对手,暗搓搓的巴望他们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小意外打个趔趄或是干脆摔一跤什么的,然后自己就能趁虚而入……
其实原本今天还有一家电影要召集媒体做宣传来着,结果一看跟这场“世纪婚礼”撞车,剧组那边爽快的答应延期。导演跟几家媒体约好来日再战后,麻溜儿领着人涮锅子去了。
最近几天苏恒基本上是一种闭门不出的状态,整天在家里研究自己的婚纱和婚礼过程中的各种小细节。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儿才华的,从请柬、婚纱甚至是婚礼现场的布置构想,基本上都是她亲手完成。
然而一直到上了婚车,冼笠然还处在深深的纠结中:他是否应该告诉苏恒,现在不是举行婚礼的最佳时机?
跟尚清寒闹掰之后,老爷子直接在圈内放出话去,谁敢给冼笠然工作就是跟他过不去!
于是冼笠然很快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他手里拿点股份能得到的年度分红根本不足以支撑四个人的高档次生活,可璀璨他是回不去了,别的公司也不可能因小失大,驳了老爷子的面儿。至于从头做起什么的,多年来高高在上的冼笠然早已习惯了大权在握,他压根儿就忍受不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对别人点头哈腰,去小辈们手下混饭吃……
想到这里,冼笠然心里有些烦躁,他忍不住扯了扯领带。
身边穿着婚纱的苏恒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切的问道,“笠然,你没事吧?”
平心而论,苏恒长得确实挺好看的,虽然已经年近挺大了,可上妆之后的她既有成熟女人的韵味,又带着一种天然的小家碧玉的娇羞,比起尚云璐那种大小姐的霸气飒爽,这种女人确实更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看着她洋溢着幸福的脸庞和闪闪发亮的眼睛,冼笠然张了张嘴,心里打了多少遍的草稿一时间也难以出口。
然而即便他不说,苏恒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是装傻罢了。
开玩笑,她都忍了这么多年,承受了这么多,好不容易盼到婚礼,怎么可能临阵放弃!
就在前些日子,计划好一切的苏恒想找婚庆公司,结果一连找了五六家都没成,对方无一例外的说档期已满,气的她牙痒痒。
什么档期已满,她选的那个日子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望燕台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想要结婚的来了?分明就又是那个老东西搞的鬼!
婚礼的构想和理念苏恒可以自己来,但具体实施,却必须有婚庆公司操办,她总不能一个人去装饰礼堂、念致辞外加主持婚礼吧!?
最后没办法,苏恒联系到了一家经营不善,早就准备破产的小型公司,直言会多给钱,这才搞定。那公司也光棍,想着反正都打算改行不干了,等他们回到老家,璀璨那边就算是想报复也鞭长莫及,狠捞一笔就赶紧跑路呗!
想着这几个月来水深火热的生活,苏恒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蕾丝手套都快抓破……
“亲爱的,我”冼笠然刚下定决心要说什么,车队却已经行驶到了最后一个路口,再有几十米就要到酒店了。
他心里着急,知道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反悔了,可刚起了个头,就听见外面一阵惊呼声,几乎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极其密集的打击声,司机和副驾驶上的摄影人员也纷纷叫出声,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冼笠然心头一颤,本能的向外看去,然后就看见一个淡褐色的圆球飞快逼近,下一秒自己眼前就啪的炸开一团黄黄的液体!
鸡蛋!
车里被打懵了的人也许还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街上围观的群众和媒体却看的一清二楚:分明是有一群事先埋伏好的年轻人趁着车队减速缓行的时候冲上前,用提前准备好的鸡蛋进行了袭击!
只听“啪啪!”“啪啪!啪!”一段又急又快的脆响过后,原本绑满了鲜花和气球的婚车车队已然面目全非,尤其车窗附近更是重点灾区,到处都是破碎的蛋壳和四处飞溅的蛋清蛋液,混合着七零八落的花瓣和一块块的气球胶皮糊成一团,十分狼狈。
袭击者挑在这个地方这个时机下手显然是经过进行策划的:这里是从冼笠然和苏恒的家到酒店的最后一个弯道,拐过去就是酒店了,因为围观人数太多,车队势必会放慢速度,给他们下手提供了便捷不说,也不会因为车速过快突遭袭击而发生意外,大大降低了风险;而前面不远处就有大量媒体驻扎,一旦这边发生异动,媒体和狗仔几秒钟就能赶过来,完全不会错过任何一点精彩片段!
现场先是死一般的沉寂,紧接着就一片哗然,人群中迅速迸发出一阵海浪般的笑声,从事发中心地点呼啸着朝两边蔓延开去,声势壮阔,连绵不绝。
跟冼笠然和苏恒两位当事人的气急败坏不同,围观群众纷纷掏出手机放肆拍摄,时不时还有人好心的为闻讯赶来的媒体让出最佳拍摄位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搞清楚情况之后,冼笠然差点没气疯,也顾不上跟苏恒说取消婚礼的事了,他恶狠狠地推门下车,朝着外面大吼,“什么人!保安呢!?”
然而袭击者团体似乎很有纪律,并不恋战,一口气将车队打成蛋花汤之后就一哄而散,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如同水滴入海,不见一丝踪迹。
有个正在举着手机拍摄的中年妇女笑着喊道,“哎呦新郎官儿还出来干嘛,都到了,赶紧抱着新娘子去结婚啊!”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不知是谁冷嘲热讽道,“人家不着急,反正又不是头一次结婚了~!”
“人家架子大么,别看距离现场就这么几十米远,说不定人家非要等着八抬大轿来抬呢!”
苏恒又羞又气,缩在车里抹起了眼泪,她压根儿没想到尚清寒那么大的腕儿竟然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你真是冤枉他了】……
在酒店门口闹成这个样子,虽然没有伤人,但婚礼显然是吹了,冼笠然气不过,不顾苏恒的阻拦当场报警。
结果一共来了两辆警车,里面还有个女警员,一看见是他表情就充满了鄙视,要不是职责所在,估计当场就能发出尖锐的嘲笑来。
其他几名男警官瞧着对这起事故也不怎么热心,非但不帮忙驱逐看热闹的群众,询问起来还各种慢吞吞,中间又无数次询问现场群众。偏偏围观群众也特别配合,不管问道第多少次都极其富有耐性,光说不够,还大量运用肢体语言添油加醋的重放现场,有两个警员直接忍不住就笑了……
恼羞成怒的冼笠然额角青筋暴起,“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哎我说这位先生,”忍耐多时的女警员似笑非笑道,“您这是什么话,我们哪儿态度不好了?您打电话,我们立马儿来了,还这么详细的帮您询问事情经过,您倒是说说,我们哪儿不对了?”
本来身为女性,她就特别看不惯这种踩着原配上位的凤凰男,这会儿看他倒霉,女警员心里别提多解气,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呢,哪里又会为他着想!
“就是!”刚才那个妇女竟然还没走,意志力十分感人,闻言又出声为警员抱不平,“人家人民公仆天天忙活也不容易,你看你一叫人家就来了,又听又记多尽心,咱老百姓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说完又将鼓囊囊的胸脯拍的砰砰响,对那位女警员道,“姑娘别怕,该干嘛干嘛,我给你们作证,我还就不信这世上没王法了,怎么有人动不动就要出幺蛾子……”
冼笠然这一天过的本来就够丢人的了,现在弄成这样更是恨不得把脑袋夹在裤裆里,偏那几个警员硬是不让他上车,非叫站在外面把细节说明白了才行。
最后折腾了半天,领头的警员总结道,“冼先生是吧,呦,这姓儿还挺别致,咳,是这么回事儿,我们的人呢问过目击群众了,也看过录像了,这次的事件啊是个恶作剧的可能性比较大。”
话没说完,冼笠然一听就要毛,瞪着眼睛吆喝,“恶作剧?什么恶作剧,他们毁了我的婚礼,砸了我的车!这也能叫恶作剧?你们是怎么判案的,简直胡闹!我不会同意的!”
那边的女警员跟另外俩同事对视一眼,在看不见的角落齐齐翻白眼。
领头的是个有多年办案经验的老警员了,对各种情况都熟悉得很,见他发火也不着急,只等他吼完了才不紧不慢的继续,“您看,他们只是用鸡蛋丢车,丢完了就跑,说白了,既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也没有造成严重的财产损失,甚至就连对公共秩序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就算您要追究,也没有太大意义。”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甚至还亲自用手抹掉其中一部车上的蛋液和蛋壳混合体,露出来底下光洁如初的漆面,“您瞧,都好好的。而且他们人数很多,跑的又快,使用的鸡蛋也不是什么稀罕道具,真要查找起来难度非常大……退一万步说,就算找到了,您也不过索赔几个洗车钱,可中间耽搁的时间成本?”
冼笠然气的狠了,打从认识了尚云璐以来,他听谁跟自己这么敷衍的说过话啊!一开口声音都哆嗦了。
“好么,合着您的意思,”冼笠然竖着眉毛道,“我就是吃个哑巴亏,装孙子了?”
“哎哎哎,我们可都没这么说!”那警员呵呵一笑,连忙举手以示清白,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暗示,“我们只是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给您进行必要的分析,利弊都提前说明白了,省的日后再产生误会不是?公开公平公正嘛。”
“具体要怎么着当然还是您自己决定,不过该说的我可都跟您说了啊,冼先生。”
最后的最后,冼笠然终究是没要求彻查,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背后究竟是哪方势力在推动。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网友纯粹自发的,诚如那位警员所言,整件事调查起来难度太大,战线太长,而就算抓到了人他也不过能得几个洗车钱,还不够丢人的!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谁知竟然还有后续!
当天夜里苏恒就被急救车拉到医院,听知情人士声称她的额头和下巴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估计会留疤!
这是毁容了?!
因为白天的闹剧还没从热搜上下来的,冼笠然和苏恒就又上去了。
八卦媒体迅速跟进,并及时返回信息,说苏恒的伤势肯定不是自己弄的,目前推断是跟人争执过程中被人推倒,然后她才不小心摔到什么玻璃或是其他锐利的东西上。
再联系自始至终冼笠然都没露面的情况,谁干的简直不用猜。
短短几个小时内,冼笠然就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世纪大渣男”的铁帽子万古流传!
外面炸开了锅,憋在家里一醉解千愁的冼笠然却又接到了来自苏悦所在高中的电话,校长用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道,“冼先生,我很遗憾的通知您,本校可能要对苏悦同学做出开除的处理。”
冼笠然真是要崩溃,昨晚回到家苏恒就一直在哭哭哭,本就心烦的他越发烦躁不已,一时没控制住就说了她几句,然后苏恒就跟疯了似的冲他摔摔打打,还疯狗似的把他手腕子咬出血。冼笠然也不是那种能受得了委屈的人,直接就推了她一把,没成想苏恒就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台灯线绊倒,一下子磕在墙角的花瓶碎片里,登时血流满面!
那边苏恒的情况还没稳定下来的,这边苏悦竟然又要被开除了?!
冼笠然眼前漆黑一片,他晃了晃,差点儿没一头栽倒。
当初他为了把苏悦弄进那种学校去,偷偷动用了尚清寒和尚云璐的面子和人脉,花了多少钱送了多少礼,到处请了多少人才成功,结果现在倒好,苏悦竟然就被开除了?
冼笠然憋着一口气问原因,校长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给说明白了:苏悦在学校的作风一向比较张扬,之前也就罢了,可苏恒的第三者身份曝光后矛盾瞬间突出,她的处境也随之变得尴尬起来。
然而再这样敏感的时节,苏悦非但没有低调,反而越发嚣张,三天两头跟瞧不上苏恒和冼笠然的同学吵架,同学关系急剧恶化。
为了出席苏恒和冼笠然的婚礼,苏悦前几天缠着家人买了条嵌蓝宝石小颗粒的项链,照例去学校炫耀,结果婚礼泡汤了不说,项链也被前来嘲笑的同学趁乱弄断了。苏悦又哭又闹,直接就上去把那位女同学的脸上抓了几道,都破皮了。
那女同学家中颇有能量,打小千娇万宠长大,怎么可能吃这个亏?当场召集小伙伴把苏悦胖揍一通不说,又立刻告诉自家爸妈。然后就更热闹了,那爱女如命的父母迅速召集家长会的一众“战友”跟校长谈判,直言这种出身就很成问题,作风和性格品质更是差的一塌糊涂的学生根本不配在这所学校学习……
校长本就对苏悦这种三天两头弄出点风波来的学生不大待见,加上过来抗议的家长会成员中不乏大手笔的投资人,天平倾斜的简直毫无负担!
****
当晚,在医院陪床的苏念削了个苹果,又细心切成小块,对还在捂着脸抽噎的苏恒说,“妈,我想要出国留学。”
苏恒的身体一僵,也顾不上哭了,肿着眼睛看他,“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留在国内不好吗?”
她就只剩下孩子了,儿子一旦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苏念的脸上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他直直的看着苏恒,说,“妈妈,还要我挑明了说吗?你看现在家里这个情况,连爸爸的工作都没有着落,我怀疑他已经被封杀了。那么晚了,他答应帮我安排的事更是遥遥无期,我自己找工作恐怕也会受到波及,与其这样迎风而上,还不如先出去避避,顺便深造,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可是”苏恒本能的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下去了。
可是什么呢?
可是你爸爸不会同意的?
呵,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能力反对,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是她瞎了眼,那个男人,根本就不配当男人!
见她不说话,苏念继续道,“其实我早就申请了,现在二试已经过了,想必最后的环节也不会有问题。”
苏恒咬了咬嘴唇,还是没说什么。
苏念帮她掖了掖被角,突然说,“妈,咱们一起去国外吧,你,我,还有妹妹,我们三个,我们一家人。”
他算看明白了,冼笠然事业上确实有点能耐,但感情方面优柔寡断,根本不是值得依靠的良人。假如还是他以前志得意满的时候,他许诺的一切或许都会慢慢变成现实,但现在,不是了!
冼笠然骨子里还是个很自私的男人,有钱有闲怎么都好说,可一旦情况威胁到他自身,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保护自己!
知子莫若母,同样,知母莫若子,苏念很清楚母亲在事业方面究竟有几斤几两,一旦没了冼笠然这座靠山,她在国内根本混不下去!现在脸又毁了……还不如大家去国外,抛开一切从头再来,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总能养活的了妈妈和妹妹的。
苏恒虽然没说话,可脑海中却转过了千万个念头。
折腾了这么多年,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这个儿子从小就有主意,见他这样苏恒知道已经无法反转,只是沉默片刻,搂住他,哭道,“是妈妈对不起你。”
苏念反手抱住她,却没开口安慰。
因为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他确确实实是怨着苏恒的。
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们,也对不起你自己。
如果你不做这样的妄想,真真正正的找人谈个恋爱,安安稳稳的嫁了,踏踏实实的生活,虽然过得平凡,但是也真的幸福。可你现在呢?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想要的没得到;原有的幸福也失去了,声名狼藉,你活到这一辈子究竟是图个什么呢?
娘儿俩商议定了,便迅速着手收拾行囊,登陆国外的网站找房子。
苏恒也是个狠人,当初决定要傍上冼笠然这棵大树,她能坚持二十年,现在决定要跟他恩断义绝,也能火速做出很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
所以说,千万别招惹坏女人,因为她们发起狠来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一个没了容貌也不再年轻的偶像派女画家,还能有什么前途呢?她也没能教导好女儿……但她还有儿子,前半辈子她已经对不起儿子了,以后不能继续让自己成为他的包袱和累赘。
冼笠然,你毁了我,可你自己也别想好过!
她偷偷替苏念办了张银行卡,把从冼笠然那儿抠来的钱和有限积蓄都存进去——虽然不多,但只要省着点花,也差不多能够他在外留学的费用了。
然后,苏恒溜回家,见到冼笠然之后二话没说给了他一刀!
再然后,她放了火。
她知道自己已经疯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毁了,只要活着就要忍受外界的指指点点,只要活着,她的儿子也不会好过!
可现实毕竟不是电视剧,苏恒没能如愿跟冼笠然葬身火场,消防车很快就到了,消防员从里面救出了重度烧伤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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