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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好心坏事

涂诚转头看着汪司年,汪司年却表现得不想把这线索告诉他,而是拉着肖文武到了一边,他客客气气地管他叫“肖队”,说他记得案发前两天,他去宋筱筱家按错了楼层,出电梯时正好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掰扯楼道里的铝合金窗把手。按说平时这些窗户都没人会碰,可那个男人既不是这里的住户,也不像清洁工,从窗口探出头去上下打量好久,没准儿就是想找个能供他攀爬的落脚点。

“你说你按错了楼层?第几层?”

“十九层。”汪司年敛起甜腻笑容,斩钉截铁地说,“他当时没戴手套!”

“小张,你去十九层看看!”没戴手套就会留下指纹,肖文武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缉凶的突破口,也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电梯坏了,方才挤兑涂诚的张姓警员二话不说就往大楼里跑,“蹭蹭蹭”爬了十九层。他来到十九层的楼道窗户前,发现窗把手上落着一层厚实的灰,明显是久没被人触摸过。

小张气喘吁吁,累得够呛,缓了好一阵才用手机打给肖文武:“肖……肖队,窗把手没人动过。”

肖文武与涂诚同时扭头看着汪司年,一个一脸不悦,一个满目怀疑。

汪司年咬了咬红润下唇,故作恍然大悟状:“我记错了!不是十九层,是二十一层。”

肖文武又对电话那头的小张喊:“二十一层,你再上去看看。”

结果依然没有。

肖文武接着第二个电话,拉下脸质问汪司年:“你真的看见了?”

“真的看见了。那张脸我在哪个剧组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汪司年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忽又一拍脑门说,“哦,是十五层,十五层!”

“十五层,这离得远了点吧?”肖文武将信将疑地对电话那头的小张说,“再去十五层看看。”

涂诚在一旁窥出端倪,刚动了动嘴唇,汪司年立马转头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搞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涂诚一眯眼睛,暂且静观其变。

汪司年一会儿说上,一会儿说下,一会儿说嫌疑人在窗把手上留下指纹,一会儿又说是在门墙边刻了记号,反正小张上上下下跑了十几趟,最终什么也没发现。

肖文武终于意识到被骗了,打个电话让小张赶紧下来,厉声呵斥汪司年:“你他妈怎么回事!”

汪司年不甘示弱:“我尽我好公民的义务,帮助警方追凶破案,你他妈怎么回事?”

肖文武好歹是领导,立即摆起官威道:“拿公|an开涮,你知道什么下场么?”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汪司年趾高气扬,眉毛一挑,还真就大方承认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第一项里说了,散布谣言,谎报警情,情节严重十日拘留,情节不严重五百罚款。人民公仆不能只想着吃皇粮、混日子,应该为国为民尽心尽力,看看你们这副疏于锻炼的样子,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汪司年眼梢一瞥,看见那张姓警员从楼上下来了。

警察跟警察其实大不相同,小张不是雷打不动天天训练的涂诚,甚至连已经当上队长的肖文武都及不上,他回来时浑身被汗水浸透,累得吐着舌头大喘气,瘫靠在肖文武身上喊:“队长……”

肖文武嫌他给自己丢了脸,一把推开。

汪司年笑盈盈地对肖文武说:“我一会儿让助理转你五千,你就让你手下再跑几次,权当锻炼了。”

肖文武气绿了脸,抬手指着汪司年的脸:“你小子别太猖狂!”

“我还就猖狂了!没本事抓凶手,倒跟老百姓耍威风,小小一个地级市局里的大队长就拽成你这驴样?狗眼看人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省厅里的领导哪个不是我的朋友?特别是你们副ting|长隋弘,那是我劝他喝一斤、他绝不会喝八两的铁瓷!”汪司年态度娇蛮,嘴皮子利索,用那独特的公鸭嗓骂起人来黑白颠倒,丝毫不给对方还口的余地,“你今天再敢胡咧一句,我投诉你到天荒地老。”

“好了,”把一切都看明白了的涂诚走上来,冷声说,“够了。”

肖文武吃不准汪司年到底有没有背景,但一个大明星各方人脉显然是不少的,再说跑几下楼梯确实也够不上追究责任,只能自己吃瘪。

他冷冷扫了涂诚一眼,咬着牙,带着小张离开了。

然而没走出两步,忽地去而复返,猛地转身一脚后旋踢,直逼涂诚的脸。

原以为偷袭必定成功,没想到涂诚反应极快,不躲避反而正面压进。他抬右臂挡住肖文武的攻击,然后以散打中原地正蹬的腿法迎击。

一击不中,重心紧跟着就失去了,肖文武再无反击的机会,眼睁睁见涂诚迅速起脚,踢向自己的咽喉。

肖文武惊骇得瞪大了眼睛,对方却没想跟他真刀真枪地拼命,在脚掌接触他喉咙的瞬间,又撤力收住了。

赢也赢得面无表情,涂诚提醒肖文武:“这种花架子,实战当中是要吃亏的。”

说罢,收腿站稳,转身而去。

身边还有属下看着,肖文武丢了脸,只能嘴上逞英雄,他在涂诚背后喊:“这次是全省的公|an大比武,市局为争荣誉,每天都往死里操练我们,还是你舒服,只要在外面陪蠢货玩过家家就行了。”

“嘿,这蠢货骂谁呢——”汪司年想回头反击,被涂诚一按肩膀,强行带走了。

两人开车回家,汪司年折腾了一下那个姓张的小警员,但没伤着肖文武,依然为涂诚愤愤不平。

他说:“你刚才那下挺帅啊,明明可以把那姓肖的踢倒,为什么又收腿撤力了?这人嘴这么贱,挨人教训也是活该。”

涂诚专注开车,像是对这人不怎么介意,淡淡说:“不收腿他的喉咙会被我踢碎,没必要为口舌之争去吃几年牢饭。”

“那就收点力,换作是我,就要在自己不会被追究刑责的情况下给对方最大的伤害。”

想了想,涂诚问:“你为什么对《治安管理处罚法》这么清楚?”

汪司年大言不惭,还挺得意:“就那个楚源么,我经常买通告黑他,被这么罚过款。”

涂诚说:“这两年我换了不少单位,张副|ju是唯一一个肯留我下来的领导,将心比心,也不能再给他惹事了。”

“反正我的字典里没有‘将心比心’,只有‘以牙还牙’。”正逢开车过隧道,汪司年狠狠咬牙,跟受了挑衅的野猫似的,漂亮眼睛在黑暗中迸射出一道凶狠碧绿的光来。

“你说的‘以牙还牙’就是罚款五百瞎折腾人么?”方才对方为自己出头的样子,虽说稚嫩但却可爱,涂诚不自觉地轻轻一勾嘴角,“你这样不怕上热搜吗?”

“上热搜有什么不好?”汪司年一点不在乎,反而孩子气十足地笑了笑,“明星从来不怕负面新闻多,只怕没人惦记,难道你这都不懂吗?”

“不懂。”脸上那点稀薄的笑意又隐去了,涂诚目视前方,答得干脆,停顿一会儿又开口,“你真的认识隋队?”

他认识隋弘的时候,隋弘还是蓝狐队长。他倾慕隋弘人品,佩服隋弘能力,这声队长曾立志要喊一辈子。

“不认识,我新闻里看的。他是不是你在蓝狐时的队长?”

涂诚“嗯”了一声。

“我以前为了上新戏,做过蓝狐的功课,知道队里有个叫‘涂朗’的te|警,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涂是小姓,一个二十来人的警察队伍里有两个涂姓人,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涂诚沉默一会儿,说:“他是我哥。”

“那刚才他们说……他们说……”汪司年很快想起方才小张说的那声“你哥顶你你的位置”,又想起最后涂朗牺牲的惨烈场景——电影里就是这么拍的,英雄血肉横飞,满座观众都在掏纸巾擦泪。

涂诚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比方才时间更久,久到汪司年都以为等不来后话了,他才开口:“他们说的没错,是我哥顶了我的位置,不是顶了我的位置,他也不会牺牲。”

看出对方心有痛苦不甘,汪司年也垂下头,不再说话。

初春的阳光有些泼辣,车窗外的静物正迅速倒退。

静静思考片刻,他忽又眼睛一亮,殷切地问涂诚:“有办法让你重回蓝狐吗,是不是把宋筱筱的案子破了就行了?”

涂诚彻底没了谈性,只说一声“回不去了”,就无论汪司年再问什么,都不再回答。

“你这人真没劲。”任何话题到他那里都跟石子入海一般,泛不起丁点水花。这人显然不会聊天,汪司年自己的兴致也败尽了。他小声嘀咕一句,扭头望向窗外,窗外街景更叫人乏味,忍不住又回过头来看着涂诚。

保时捷已经穿出隧道,梭行于孟夏草木长的林荫道上,缕缕阳光透过枝杈投在他的侧脸上,投下立体眉眼间的片片阴影。这个男人五官峻拔醒目,如同壁立的山峰。

汪司年唉声叹气,一路都窸窸窣窣地念念有词:“这么没劲,白长一张这么帅的脸……”

涂诚目不旁视地开着车,像是听见了汪司年这夸人也不像夸人的抱怨,忽地一勾嘴角,打了一把方向盘,调转了车头。

不是回家的路,汪司年惊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涂诚淡淡说:“去带你干点有劲的事儿。”

汪司年对“有劲”的理解基本停留在狭义上,好玩逗趣,比如泡吧、轰趴或跟尹白一起去刷那些时尚买手店,杀价杀到天昏地暗,但无论如何,探访残障儿童绝对不在其列。

所以当涂诚把车停在市儿童福利院门外时,汪司年是很抗拒的。他赖在副驾驶座上死活不肯起来,嘴里碎碎念叨:“您要忙就忙您的呗,我在车里等着就行了……”

涂诚打开车门,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拽了出来。

“干什么?”汪司年气得瞎嚷,但怎么也甩不脱涂诚拽他的大手,“你这是带我来进行人道主义教育,重塑健全人格?我跟你说,少白费力气,我没治了!”

还真揣着一点这样的心思,涂诚拽着汪司年的手腕,强行把人带进了福利院的大门。他认为,汪司年这人本质不坏,所有的张扬恣意只是因为拥有的太多太轻松,不知珍惜罢了。

市儿童福利院七成以上是残障儿童,听接待他们的特教老师说,涂警官是这里的常客,不但经常捐钱捐物,还亲自指导示范教这些孩子健身与武术,帮助他们锻炼身体,恢复自信。

特教老师是个年轻女孩,望着涂诚的眼神情谊绵绵,说不到两句话还红了脸:“这里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人人视涂警官为榜样,都想长大以后跟他一样优秀。”

孩子们见到涂诚欢天喜地,汪司年却不以为然,冲涂诚翻了翻白眼:“难怪你穷得叮当响,叫花子行善,不自量力。”

这群孩子里有个孩子王叫阿米,星眸剑眉,长得特别精神,活脱脱一个少年版的涂诚。

阿米是个轻残人士,能听不能说,实在急了才能往外蹦两个词语,还常常词不达意。原本极其自卑,但跟着涂诚练了一阵子格斗,不但语言表达能力进步了不少,还对散打产生了浓厚兴趣。

阿米见到涂诚格外高兴,挥拳动腿地说要跟他打一场,乍一听发音清晰干脆,根本听不出曾经还是个语言障碍症患者。

汪司年抄手立在一边,见阿米既矮又痩,同龄人里都不见得是出挑的,眼里的轻蔑之意便全溢出来,小声嘀咕着:“就这小身板还主动找削呢。”

“我跟你打是欺负你,”明摆着嫌人孩子说大话,涂诚微微一扬嘴角,冲阿米用眼神指了指汪司年,“你跟那位哥哥比一比吧,不比格斗技巧,就比掰手腕。”

阿米的胳膊柴火一般,汪司年偷偷乐在心里,还佯作不情不愿,懒洋洋地瞥了涂诚一眼:“我赢了怎么说?”

涂诚反问:“你想怎么说?”

汪司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以后不准对我吆五喝六,也别一副谁都欠你大笔钱的样子,你要真心把我当朋友。我要不小心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不能生我的气。”

涂诚点点头,又问:“你要输了呢?”

见对方那么爽快答应了,汪司年不禁喜上眉梢,甜笑道:“你说什么就什么咯。”

涂诚面无表情地四下看了一眼:“那就把福利院的厕所都刷了吧。”

“成交。”汪司年信心十足,坐定在比赛用的桌子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冲又黑又痩的孩子笑笑说,“小朋友,你要输了,别哭鼻子啊,毕竟大哥哥是成年人么——”

话音刚落,手就被压倒了。

汪司年忙喊:“这局不作数的,我还没准备好呢。”

于是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做足准备,使出吃奶的力气,然后掰三局,输三局,面子里子全没了。

汪司年完全傻了眼,旁人都笑倒了。

“阿米刚在国家青少年散打联赛里拿了亚军,已经定下目标,打算成为职业格斗选手。”涂诚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对特教老师彬彬有礼一欠身,“麻烦把拖把、水桶都拿来。”

愿赌只能服输,汪司年撩起衬衣袖子,拎着水桶拖把与清洁剂就去了一楼的厕所。

这里孩子们多,女厕所还算干净,男厕所的地板上全是黄巴巴的尿渍。汪司年一手拖把一手水桶,呆立在尿池前,简直想死的念头都有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涂诚给坑了,嘴里就没停过骂咧:瞧着是个正人君子,呸!蔫儿坏!

涂诚教导孤残孩子们做了各种健身运动,约莫一个小时后才想起还在打扫厕所的汪司年。起身去找他,最终在三楼的男厕所里找到了他,结果还挺意外——他原来认定汪司年会偷懒,没想到厕所窗明几净,地板锃亮,真被这位大明星打扫干净了。

汪司年一见涂诚就撒脾气,把拖把往地上狠命一丢:“他妈的老子多少年没干过这么脏的活儿了!”

哪儿还是镜头里那么光彩夺目睥睨众生的模样,头发被汗水黏在一块儿,衣服都黑了。涂诚也觉出这个赌约有些过分,淡淡说:“你可以反悔的,又没人拿刀逼着你。”

“我——”汪司年这会儿才琢磨过味儿来,对啊,自己干嘛非听涂诚的呢,这不是很傻很天真么?

院长刚刚从外头回来,听说有个大明星在扫厕所,忙也赶了过来。她一见汪司年就大喊:“你怎么能刷厕所啊!”边喊还边拾起地上的拖把,看样子打算自己把剩下的活儿全干了。

涂诚只当院长是汪司年的粉丝,没想到对方又说下去:“你每年给我们福利院捐那么多钱,怎么还能让你来刷厕所呢。”

涂诚大感惊讶,转头望着汪司年。

汪司年一点没打算解释,也不想再在厕所里逗留,一昂脖子,特别雄赳赳地走了出去。

回程路上,涂诚终于忍不住问:“你每年都给福利院捐款?”

自己有意替对方出气,没想到这人不领情,还使诈“教育”他。累了一天,气得要命,汪司年歪头望着车窗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涂诚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新闻从没报道过?”

“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报道?”汪司年答得理直气壮,“狗仔都是贪得无厌的水蛭,今天给你一点甜头,明天就会吸干你的血,离他们越远越好。”

“可你在那个‘明星慈善夜”上……”

“因为我觉得这种做法很恶心。”汪司年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停顿片刻,嗤地笑了笑,“因为我的童年也不太走运。”

窗外有清风徐来,急于归家的人们步履匆匆。点点霓虹缀满楼厦间,入夜的城市像风华绝代的名伶,一身珠光宝气。

汪司年无意在涂诚面前追忆自己的悲惨童年,只轻描淡写地说:“拿出一些自己不要的破烂来做慈善,还强行把那些孩子们最苦痛不堪的一面公之于众,只为自己发通告、凹人设。换作是我,我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偏见令人视物不清,直到这一刻涂诚才发现,自己当日可能看漏了一些东西。他很快想起来,几乎所有在场的明星都爱找那些缺胳膊断腿儿的孩子合影,似乎对方越凄惨,自己的善心才越能显出价值。

只有汪司年,他在记者的镜头前歪着比了一颗恶俗的爱心,却恰好挡住了女孩严重畸形的腭部,突出了女孩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人之天性爱美,他像轻轻托起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一般,小心守护着一个小女孩的自尊心。

第二天媒体口诛笔伐,说他分文不捐还只顾自己出风头,包括涂诚在内的普通观众也是这么想的。汪司年却任尔东西南北风,照旧我行我素,因为他后来悄悄跟女孩拉了勾勾,等她腭裂修复手术成功之后,他们再合一张影。

等红灯的当口,涂诚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他轻轻握在汪司年的手背上,向他郑重而认真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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