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的中年男子面色憔悴，额间还有细密的汗，看起来是极力忍耐着疼痛。
他脚上、手上都包扎得严实，衣服也破了皮，发间还有不少灰尘、泥土，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罪。
“爸爸，你被哪条狗咬了，我去把它剁了！”
小聪愤恨不已，焦躁着担忧着，却没有留一滴眼泪。
此时看着，小聪已经有了男子汉的味道。
躺在担架上的男子是小聪的爸爸，名叫张国飞，是单溪山头学校的老师。抬他回来的是三个学生，年龄不齐，都怀揣着担忧。
自学生的眼神来看，这位张老师应该是极为受学生爱戴、尊敬。
“你别乱来，那些狗已经被村主任处理了！”
张国飞看了看很惹眼的黎南子，听说她是小聪的恩人，温温柔柔地道了很久的谢。
斯文人的礼仪，可谓厚重。
老妇是说不出道谢，其子是停不下来。
“言重了，张老师！”
“小黎，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今天我家就要躺两个病人！这般恩情，无以为报，那个……小聪，你炖老鸭汤了吗？”
小聪连连点头，“炖了！”
张国飞笑了笑，松和了些。“那你把小黎姐姐的衣服洗了吗？”
“嗯，晾起来了！”
“那你去多炒些菜，招呼一下小黎和我的几个学生！”
张国飞要留学生吃饭，三个人都毫无心思，一直询问他什么时候能返校上课。小聪听了，忍不住和他们吵了起来。
“我爸都伤成这样了，你们不自责还让他回去上课？”
这伤，是送学生回家途中得来的，张国飞为了保护学生才没成功上树，被几条狗咬得手脚都不可自如了。
目前看来，这至少得休养一个月。
“张小聪，你不勤奋好学，怎么能理解我们？”
“是啊，张老师是送低年级被狗咬了，跟我们没关系啊！”
“我们把狗捉住了，也算是给张老师报了仇，可是这课拖延不得啊！我们有的要中考，有的要会考……”
三人的情绪不一，但态度都是一样的焦急。
张国飞一脸惆怅，不停地叹气，他也恨不得自己能继续上课。
场面僵持着，黎南子待着很是尴尬，不过心里更多的是不解：即便单溪再偏远，也不至于没充足的师资吧？
“这里没有其他老师了吗？”她还是忍不住问。
“单溪人少地偏，没有老师愿意来，大部分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这地方的学校还面临着被拆的危险，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孩子来上课！”
小聪轻哼一声，“人家都出去赚钱了，你偏要守着，有什么用？这学校要是拆了才叫好，大家都去镇里上学，又是好设备、又是好老师，哪需要你？”
学生们又气不过了，跟小聪争执起来：
“我们都因为家庭原因不能走太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只顾着家庭，不顾自己的学业？”
现实原因总是大于理想条件。
黎南子听了，也很无奈，她明白兼顾家庭和学业有多么困难。
单溪村有张国飞的坚守，必有他的道理，他是这些学生的希望。
只不过，这学校应该有更多的支持才对，现在不是大力发展乡村建设吗？
“那村委会要给你们解决问题吧？”
“不清楚，听说要先停课一周，等他们借调一个新老师过来！”
一周？这些学生好像一天都等不了。
按照小聪的性子，恐怕也是极为不愿意让这些学生来家里上课，而且有些学生还住得非常远。
单溪的山上是所有人的中央方位，学校建在那里才算惠民。
“对了，小聪你晚些时候去把我的渔网取回来！”
“学校下面？”
“嗯，顺道送几位哥哥回去！”
“老师，那我们真的要停课一周吗？”学生问完，又和张国飞讨论起来。
小聪翻了个白眼，拉着黎南子的手说：“姐姐你要不要跟我去？离这里不算太远，那条河风景也很好！”
“你说的那几个好地方远吗？”
“有两个都离那里很近，还有一处就在山头，也就是学校的后山上。不过，今天没办法带你去了，明天看看吧！”
“小聪，你现在是不是得待在家学习了？老师都回来了，是不是很方便？”
小聪嘟了嘟嘴，表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才不要听他讲课！普通话都不标准，还想教我？姐姐你还差不多！”
本是玩笑话，却是听者有意。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三位学生和张国飞都盯着黎南子看了看，那眼神里同有一种叫期盼的情绪。
黎南子也愣了愣，心跳加快了些。难不成，这是期待着她当老师吗？
小聪见众人都不言语，维护着黎南子。“不许打我姐姐的主意，人家是摄影师，不是来接烂摊子的！”
张国飞低了低头，收了目光没有说话。三个学生抿唇不语，也没有丝毫强迫，只是更加多了些失望。
“呃……其实，我倒是很想帮忙，但我水平不够啊！我……毕业四五年了，很多知识都忘了，而且也没给人上过课……”
这不过是客套话，她不好不回应和表态。
“毕业四五年？那看来小黎至少是大学本科毕业，这在单溪可就是最高的学历了。说来惭愧，我只是中专！”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张国飞在肯定：你很有资格！
“我…我……担不起这个重任啊……”
一位学生听了，紧张而忐忑地走到黎南子跟前，二话不说就给她跪下了。
“姐姐，求你教教我们吧！学校人不多，都很听话，任务最重的是五个初中生，其中有两个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如果你不帮忙，我们就停课一周，那…那跟别人的差距就更远了！”
黎南子皱了皱眉，温和低语：“你先起来，我考虑考虑！”
听了黎南子这话，那学生更加不愿起来，他不愿放过这一缕希望。其他两人也过来跪下，甚至抱住了黎南的腿哭了起来。
任由小聪如何打骂，三人就是不起。
张国飞摇头叹气，一直给黎南子道歉，还有起身拉开三人的架势。
“张老师，您躺着别动！”黎南子劝完张国飞，低头对三人说：“你们都起来，我可以先教着试试看！”
教书一职，黎南子没打算做，但在大学期间也做过不少家教。对于初中及以下的知识，她倒是没有问题。
再者，自小黎南子就对乡村孩子有别样的情怀，她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既是当一天老师、一节课的老师，她也想把自己能够传达传授的都给他们。
别的不说，基础知识她能够讲好，外面的社会她也能道出一二，甚至还有些自己经历得来的人生感悟……
张国飞最为激动，盯着黎南子就像是敬仰救星一样。
“小黎，这大恩大德我张国飞记下了！”
“小黎老师，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听课、认真听话的！”
小聪皱眉不解，轻声问：“姐姐，你真要帮忙啊？你别为了面子耽误时间，你们不都时间很宝贵吗？”
回了几人，黎南子才看向小聪，笑着说：“这里风景好，我就多待几天，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也挺好！还有，你不来给姐姐捧场吗？”
小聪脸色大变，却又不允许自己逃离，他坚守着自己的义气和诚信。姐姐说的话，他能不听吗？
“小黎呀，你要是能把小聪带上正道，那可谓是我张家最大的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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