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求红党的人帮忙,穆霜白便选择先去特高课监狱探望一下已经被关了快一个礼拜的宁医生。
特高课的地下,曾经空荡荡的牢房里这下又塞满了人,不少人身上还穿着早已沾满灰尘的白大褂。
穆组长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面前路过,眼睛四处扫着,想找一找宁医生躲在那个旮沓里。没想到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牢房里坐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的那个变态。他竖起耳朵一听,讲的竟还都是心脏什么的学术话题。
真有闲情逸致。
他干脆站住脚,挥手招来狱卒问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犯人?”
“穆长官好,这是前几天课长派人抓回来的,都是医生。”狱卒毕恭毕敬地答道。
穆霜白眉头一皱:“医生?”
“课长说他们中可能有偷袭宪兵队的人的同党,或者是知道些什么。”
“那审出什么来没有?”
“没有。”狱卒摇摇头,“课长没让用刑,只做了口供,没有疑点。”
看来阿辜还是顾忌政府媒体的压力的,毕竟战争时期对医生下手,无人能再为他们开脱。
“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穆霜白明知故问地看了看宁医生。
“听说是国内顶尖的心脏学者,课长很看好他,想收为己用。只是他脾气有点……古怪。”说着狱卒偷偷地瞟了一眼宁医生,偏偏对方这时也朝他们望了过来,与狱卒的视线一撞,那狱卒立刻吓得一溜烟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于是就剩下莫名其妙的穆霜白隔着铁栅栏和宁医生对视。他仔细观察着牢里的人,见宁医生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似乎还被牢饭养胖了一点。穆霜白放心了不少,什么也没说,干干脆脆地扭头就走,才不管身后期待地等了半天的宁医生那哀怨的眼神。
等到下午下了班,穆组长直奔骆记成衣铺。这会子天还没黑,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而是选择绕到成衣铺后院所在的巷子里,翻墙而入。可当他动作熟练地翻过院墙,潇洒落地之后,才发现眼前景象和他想象中的空无一人的院落不大一样。
五六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正围坐在桌前讨论着什么,一见有不速之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翻墙而入,顿时不约而同地跳起来,从身上掏出枪对准来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人警惕地喝问道:“什么人?”
“我没有恶意。”一抬头就看见六个枪口六张凶神恶煞的脸,穆霜白连忙高举双手,语气真挚,“你们老板娘在么?”
他是临时改的主意。想请人帮的不是件小事,佐佐木华在特高课那么长时间,认识他的人不少,要是到处跑银行,迟早给人认出来。相比之下,锦书虽然也被通缉,但她精通易容术,多少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再者,他和锦书是故交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而估计没人知道佐佐木华与他私交甚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来拜托锦书帮忙吧。
反正那妮子欠他的人情也不少。
穆霜白话问出口了,可对面那六个年轻人明显不太信任他,只是沉默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其中一人往领头的那人身旁凑了凑,低声道:“哥,他是穆霜白,怎么办?”
“特高课的走狗?我们的联络站什么时候暴露的?”后者听得直皱眉。
“不知道,他搞不好是来谈判的,否则我们早被抓走了。”另有一人小声分析道。
“谈什么谈。”领头那人咔咔两下将子弹上了膛,“灭口了完事。”
吓得他身边的人赶紧拉住他:“不能杀!杀了特高课肯定严查,迟早查到我们头上。哥,你要为组织考虑啊,哥!”
“放开!”领头的人甩开自己碍事的兄弟,举着枪走近了穆霜白。
他们之间距离隔得远,方才的对话穆霜白没听真切,但看着他们几人拉扯的模样,他其实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从各个方面来说,现在杀他都不是什么良策。
但领头那人走到穆组长面前,偏头朝地上碎了一口唾沫,嘴里骂了句“狗汉奸”,举枪对准他的脑袋就要扣动扳机,动作流畅得没有半点犹豫。
穆霜白双眼一眯,明知利弊还坚持要杀他,那多半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小子有种。
他立刻将身子一侧,在枪响前飞起一脚,把对方手里的枪踹了出去。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剩下五人看见自己人逐渐落在下风,也纷纷收起枪上前帮忙。
而此时此刻,萧旦正坐在前头的铺子里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她先前听见后院有些动静,以为是自己的同志们在激烈地讨论问题,还暗暗感叹了一下现在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真是年轻气盛。直到有其他伙计跑来喊她,说后院打起来了,她才觉得事情不对,再怎么激烈也不至于打架吧。
萧旦跟着小伙计跑到后院一看,六个人倒在地上各自抱着不同的位置哀嚎。她眨巴眨巴眼睛,再度仔细地扫视了一遍院子,才看见还按着一个人的那个小个子男人。
穆霜白见锦书来了,便放开了手里抓着的人,站起身子很是无辜地冲她摊摊手:“正当防卫。”
萧旦无语地吩咐小伙计把大家扶起来送回屋里去,请穆霜白坐到桌边,问道:“霜霜,你上次不是光明正大走的正门么,这次怎么想着翻墙了?”
“上次来拿衣服,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穆霜白说着拍了拍衣服上压根不存在的灰,“你们红党个个都是人才啊。”
锦书笑了笑,变相承认了他这句夸奖:“这几个愣头青,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揍他们一顿也好。”
“回头他们可更恨我了。”穆霜白无奈地摇摇头。
萧旦笑而不答,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说吧,找老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着她故意曲解自己话里的意思,穆霜白无奈地看了看她:“想请你帮点忙。”
“好啊。”
见锦书一口答应,穆霜白反而有些犹豫:“答应得这么痛快?”
“赶紧说,扭扭捏捏的,一会老娘可反悔了。”萧旦抱着胳膊看他,“老娘说过的,欠你的迟早还清。”
穆霜白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第一,帮我查查一个叫秦璐的女人,她最近才在上海出现,据说是阿辜的亲妹妹;第二……”
“等等,你等等。”锦书打断了他,“这种事我一个人哪有能力去查?”
“你烟柳巷的那些好姐妹呢?”穆霜白一脸的不信任。
“老娘的暗桩你什么时候调查得这么清楚。”锦书磨牙,“继续说吧。”
穆霜白拿出那把保险柜的钥匙递给她:“这是中岛静子留下的保险柜钥匙,但我不知道是哪家银行的保险柜。还剩三家日租界里的银行没查,我身边眼线太多,只能麻烦你了。”
“之前的都是谁查的?”锦书好奇地接过钥匙看了看。
“老季。”穆霜白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这一说他又想起了季鸣鸿新受的伤,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他总觉得秦璐居心叵测地接近季鸣鸿和这钥匙脱不了干系,两件事放一起查,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锦书的那些好姐妹的能力穆霜白见识过,若是她们都查不出什么,事情估计就麻烦了。
“那怎么……”话刚问出口,萧旦便注意到了对方的神色,便不再多说,“我知道了,有了进展我就去找你。”
“多谢。”
“霜霜,那你是不是也能帮我们一个小忙?”
“宁医生的事对吧。”穆霜白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边起身边对锦书拍着胸脯保证,“他没事,很快就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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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但看阿辜那个忙碌的架势,牢里关着的一群医生恐怕早被他抛到脑后去了。穆霜白也不敢贸然提起这事,阿辜已经不惜利用季音希来盯着他了,他现在做什么都有可能适得其反。
穆霜白绞尽脑汁想了两天,直到这天晚上季鸣鸿在他面前来来回回晃了十几圈之后,他才猛然醒悟——老套路可不就是最好的套路!
他正要把这主意付诸行动,便听到后院里传来一声轻响。大少爷吓了一跳,朝穆霜白打了个手势,一溜烟躲进卧室里去了。
穆霜白握着兜里的枪,谨慎地推开了门,却看见锦书大大咧咧地站在石桌旁,朝他招了招手。
“幸亏你没走正门。”穆霜白松了口气。
“老娘什么时候走过你的正门?”萧旦扫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这是防贼呢?”
穆霜白伸手指了指屋里:“隔墙有耳。”
萧旦心下明了,压低声音道:“老娘出马,事半功倍。秦家确实有个叫秦璐的丫头,是秦老爷在外面风流留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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