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景再次睁开眸子,怪异的盯着他,却不说话。
唐傲见她看着自己,往前凑了凑,呼吸轻微扫过牧景侧脸,语气轻佻,“不若,回去后,我向皇叔父求情,让你做我的世子妃如何?”
牧景闭了闭眼,伸手,将他推开些距离,清淡的回应,“我不仰慕你!”
唐傲一副放下心的表情,咬了根草,煞有介事的说到:“最好不要,凡是仰慕本世子的女人,几乎都是含羞带怯的来,梨花带雨的走。”
牧景看着他,不禁脱口而出,“没见你有值得仰慕的地方啊,胆子小,身子骨差,气量又不大,莫非她们仰慕你世子爷的身份?”
唐傲再次磨了磨牙,咬断齿间的枯草,眸子闪了闪,转而问道,“唐誉呢,他有什么值得仰慕的地方,令你甘愿屈居侧妃之位,也非得嫁给他?”
牧景无辜扑闪着既长又卷翘的睫毛,“没人告诉我,还可以不用嫁给他啊!”
唐傲单眉微挑,眼珠转了转,有些质疑,“是以,你不是自愿的?可唐誉时刻想休了你,不可能强迫你啊!”
牧景微微动了动身子,轻语道:“我是自愿的,因为,我只有这一个选择。”
唐傲感到莫名,继续问道:“凤陵之女居正妻之位是祖制,京都里的名门望族适龄的有好几个空着正室之位,皇子中也有两个尚未纳正妃,为何非唐誉不可?”
牧景没有回答,只闭上眼睛提醒了句,“你躺下吧,有人过来了。”
门口沉稳的脚步声停下,力道轻微的推开一条缝儿,见里面两人都还睡着,又合紧离开了。
转眼三日后。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间断的响了一个时辰,终于停下,却不等耳根清净,外面又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声音,就像大口咀嚼米饭突然咬到一颗小石头,瘆的牙齿酸软;又像狂野的猛兽抓扑到一个孩童,立即撕成碎片,悚的人心惊肉跳。
唐傲耳朵里嗡鸣声越来越大,好似看见眼前数百只黑漆漆的寒鸦绕着自己转,又似一大群马蜂叫嚣着同一大群苍蝇决斗,抱着头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备受摧残的还有床沿上的牧景,此时,两个女人正帮着梳头,手里因着外头的惊吓时而抖一抖,牧景紧紧抓着这身质地不错,一看就是恐吓加威胁抢来的鲜红嫁衣,突的站起身,旁边正为她别发簪的女人一个失手,划了头皮,陡时仓皇无措,牧景烦躁的揉了揉,大步跨出门外。
唐傲摇了摇头,晃开眼前乌泱泱的苍蝇蜜蜂,捂着耳朵跟出去,这么睁眼一看,立即一个抖动全身的颤栗,生生稳住后退的身形。
门外这阵仗决计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五十个人,作五列五行状排列,前排,每人手持二胡,使尽浑身力气,以求最大声儿的呈现,面目表情极其到位,享受般置身其中;次一排,各抱一个笙,腮帮子鼓的‘吹弹可破’,侧角顾不上收的涎水顺流而下,绕不过喉结处几根暴突的青筋,滴落地上;再一排,是两方大鼓,锤棒看起来是有节奏的,后两排有人搓着镲,有人捣鼓着笛子……
这绝对不是喜庆,这是催命,是要命!
“给老娘停——”牧景吼的堪称地动山摇,捏了捏瞬间麻木的喉咙。
‘老娘’一词是牧景与寒鸦寨主探讨后的自称,他称作老子,自己的女人就该泼辣骄横,是以,‘老娘’一词是个极妙的。
抬眸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想来是要个说法,她咳了两声,正一正脸色问道,“这些个东西哪儿来的?”
前头一人立即上前,喜滋滋回答,“这些是从山下合安县丁家器行借来的,丁老板说,这几种乐器,就算外行也能搞响,而且声儿清脆响亮,喜庆。”
牧景深吸一口气,温润的笑道:“老娘不欢喜这套,你们撤了收好,明儿好生还回去。”
这些人相互看了看,领头的发了话,“收了收了,赶紧的!”
晌午一过,寨子中人声鼎沸,乌压压的一大片,喝酒、吃肉、谈笑。
须臾,门口走出一个不胖不瘦,头上缠了一圈红绫,着一身红袍,胸前配朵大红花的男人,正是寒鸦寨主,如此一打扮,到显得面善不少。
席坐的众人起身,抱拳贺喜,“恭喜寨主,贺喜寨主!”
寒鸦寨主回抱以拳,真诚说道,“弟兄们,多谢!”说完后仰头灌了一碗酒,抬头望着天,老天爷终于肯为自己睁眼了。
寒鸦寨主进军营前,有过一个媳妇儿,小心呵护着,可入军营后,年节回村探亲,才知道自己刚走,媳妇儿就跟人跑了,老母与其理论时被推到在屋檐下的一块腌菜石上,当下背过气去,村里几个好心人将她埋了,立了块木头刻的碑。
他发疯般找到那个令他老母丧命的男人家,手里一把镰刀,横切竖砍,一户老小五人断胳膊断腿,倒在血泊中,唯独没有自己的媳妇儿和那个男人。
于是他不分昼夜,终叫他找到了那两人,夜里,他翻墙入院,听到里面哼唧的声音,推门进去,扯开重叠在一起的两人,一把杀猪刀毫不犹豫割下男人惊恐睁大眼睛的头颅,滚到女人不雅坐在地上的大腿间。
女人的尖叫声如何也发不出,眼球缓缓凸出,因为他正捏紧了她的脖子,红着眼睛,直到她断了气。
那日以后,他被官府通缉,偷偷上了合安山,躲在山里度日,等风头过去,与一群小混混厮混,后来在山上安营扎寨,做起了土匪头子……
“寨主,包子背回来了!”眉间黑痣的男人现身席间,大声说到。
后面的三人卸下背上的框,众兄弟赶紧过去帮忙,摆上桌,虽然凉透,也还是散着香味。
牧景看着端进来的包子,急忙问道,“是‘张记包子铺’的吗?”
眉间黑痣的男人挺胸回答,“是的夫人,兄弟们就在那儿坐等着,都是现蒸的。”
牧景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没错,是这个味儿,立时兴奋的吃了好几个,男人吞了吞口水,却听她说道,“这几日都是肉,吃的肠子都油腻了。”
送包子的人含笑走出去,也抓起两个塞进嘴里,乐呵着喝酒去了。
等到拜堂的时候已近黄昏,寒鸦寨主进屋却不见了牧景的身影,只有唐傲叼着一根草,坐在床沿上。
“夫人去哪儿了?”
唐傲站起身,回答道,“去茅房了,寨主等一等吧,估摸着快回来了。”
寒鸦寨主不作他想,坐在屋里的木墩上,等着。
外面的弟兄们已经喝得上了脸,不时的催促着,“寨主,夫人,快拜堂啊!”
不多一会儿,一身红衣的牧景急匆匆走入众人眼中,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枯瘦的女人。
“寨主,夫人叫您出去拜堂呢!”
寒鸦寨主跳起,几步往外走去。唐傲也赶紧跟上,出门立即朝牧景望过去,她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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