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五个月,花费数十万贯军资,平手汎秀以排山倒海之势取下了南北伊势的控制权,并将其分封给诸位功臣。
北畠具教、具房父子被请到京都来“做客”,同六角义贤、义治父子成为邻居,他们的“保卫”工作交给了细川藤孝。
伊势一国高达五十万石的领地虽然划得四分五裂,但隐约都处在平手家的间接势力范围之下了。
一向讲究“出师有名”的平手刑部大人,此战却一反常态,并未寻求任何大义支持,仅仅是出于口角冲突的原因,就攻灭了一家延续数百年的名门,完全不讲道理。
这个做法令人望而生畏,噤若寒蝉。
如此声势浩大的告诉天下人,新时代来临了。
借此机会,平手汎秀除了“从四位上,左近卫少将,领刑部大辅如原”之外,又厚着脸皮在朝廷那里弄了一个虚悬多年,未曾任命过的“近江守”官位戴在身上来兼任。
从家族传承和历史根源上面,他跟这个头衔完全扯不上任何瓜葛。纯粹是为了土地而强行讨要的。
据说是因为“近江守护”职役在六角家头上戴得太稳不好剥夺,才采用绕过幕府取道朝廷的曲线路线。
这个事当年大内义隆、织田信秀等人也做过,倒是不稀奇。
那么就获得了干涉南近江事务的名目。正好竹中重治、蒲生定秀、坂井政尚、中川嘉俊、泷川一益等人都被迁走,除甲贺郡封给三云成持,坂田、高岛二郡送给京极高吉之外,原属于佐佐木六角家的核心地产已是任由宰割,合计有三十万石以上。
管理之责赋予储君平手义光。
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的扩张态势,比起当年三征四国仍不取寸土的谨慎作风,可谓翻天覆地的改变。
以前的平手汎秀,被认为是“恪守大义名分的仁厚长者”,周围的弱小势力只要行事谨慎,不留口实,就不用担心遭到攻击。
那时他让人尊敬,但不怎么畏惧。
现在这个面罩摘下来了,众人才意识到,平手刑部大人随时有能力一怒兴师,焚城灭国,行生杀予夺之事。
尊敬之情或许稍减,畏惧之意却是大起了。
南近江国人众们对平手家毫无抵抗姿态,甚至比大和、河内、纪伊诸国的国人众更加恭顺,检地、刀狩的命令被发布了出去,奉行只要持着一纸文书,便可令乡间豪杰俯首帖耳,不敢丝毫违抗。
同时,平手汎秀开始直接以自己的名字——或者由其子义光做代表,向京都周边地域的寺社、町市发布禁制约束的条目,尊重僧侣、商贾一定程度的自治和惯例,但在文书中明确写清是“平手大人赐予本地诸般权限”。
在外人看来,可能也就意味着,平手汎秀可能不会满足于“幕后支配人”的间接地位,而要寻求更直接有力的掌控。
他虽打败了织田信长,却似乎继承了“天下布武”的意志。
正应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句话,在“天下布武”的意志下,恐怕天下间不存在对等身份的盟友,拒绝臣从的便是敌人。
这样一来,志向与格局就要比细川、大内、三好高出半截了。
将来受到的阻力肯定也要更大。
现在平手家兵锋正盛,乃是一手遮天的局面。但谁能保证能一直昌盛下去呢?
远的不论,就说前几年的织田信长……
前后一系列的举动,被上杉、北条、武田关东三强联名骂了一顿。九州的大友家也掺合了一嘴。还有什么近卫前久、一条兼定、尼子胜久之类的人趁机刷存在感。
西国毛利、浅井、宇喜多错综复杂,无暇他顾,奥羽群雄地理距离上太过遥远,鞭长莫及,只有这两地没对近畿的变化做出太大反应。
其中词锋最厉害的是上杉谦信,说什么“以子虚乌有的借口,攻侵无罪之国,是为罔顾天下大义;以不义之财诱惑义士,是为扰乱世间风气;以转仕移封来扩张领地,是为有辱武家门第……”
看上去一个包围网似乎迫在眉睫了。
然而诸多豪强们经年累月的鏖战,早已结下深深的仇怨,又岂是那么容易达成合作的呢?
尤其是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足够分量的人居中联系作担保的。
北条氏政偷偷派了家中的外交僧板部冈江雪斋,来到京都联系了虎哉宗乙,隐晦表示了“只要价格合适,我随时都可以把盟友们卖掉”的意思。
武田胜赖通过本愿寺的关系,提出超级大胆的建议:“所谓远交近攻,刑部大人与其扶植德川防御鄙人,不如与鄙人瓜分德川。”
大友宗麟则是拜托了博多商人岛津宗室,拜访了界町的津田宗及,半是恳求半是劝告地说:“就算出兵九州击败大友家,也不过是便宜了岛津、龙造寺和毛利罢了。”
唯一真心势不两立的,可能只有上杉谦信,原因是他正打算攻略越中、加贺、能登等国,与当地的一向宗势力产生极大的冲突,而平手与本愿寺的联盟暂时看起来是牢不可破的,这就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显如上人也曾请求平手汎秀施以援手,当然兵是派不过去,运点钱粮肯定没问题。
按照上杉谦信行事高调,喜欢作秀的性子,觉得反正早晚要打,不如先骂个痛快,过过瘾再说。
其余近卫前久、一条兼定、尼子胜久等,显然是皆不足道。
撤兵前,几位重臣骑在马上,偶遇闲聊,谈论起最近的时局,平手秀益认为“韬光养晦太久,正当扬眉出鞘,上下将士都为讨伐伊势的壮举感到兴奋”。
岩成友通则是想起当年三好家的往事,叹道“立威固然是好事,未免树敌过多。所向披靡之时往往蕴藏着危机。”
小西行长隐约成为二代目帐下笔头佐臣,正意气风发,反驳说:“岂有立威而不树敌的道理?现在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
一贯沉默少言的拜乡家嘉罕见地思考了许久,插了嘴说:“我总觉得主公神机妙算,本有更好手段处理伊势,这次好像是故意要引人注目……”
闻言小西行长莞尔道:“主公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猜度的?家中大概只有河田、本多二位有那个本事。拜乡殿的想法,可以与他们交流一下。”
平手秀益呵呵一怪笑:“那两位现在麻烦事缠身,怕是不会见客。依我看他们办事都不仔细,以后有问题还是问小西殿,更管用。”
这是旁边可儿才藏摇头作鄙夷状,斜着眼道:“庆次你要再这么整天说话不清不楚,七拐八绕的,以后就别自称是我大哥。”
说完拍马疾驰而去。
平手秀益哈哈大笑:“你小子胆敢造次?看枪棒来说话!”
也跟着离去。
小西行长琢磨刚才的话明面是褒奖,内里不知道有什么尖酸寓意,脸色阴晴不定。
拜乡家嘉原以为同僚闲聊挺开心的,这下感觉到气氛不对又感受不到具体不对在哪,托词有事也赶紧离开了。
岩成友通盯着小西行长看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却又放弃,摇头叹道:“半年来令内尚未归省探亲过,什么时候方便就走一趟如何?拙荆十分想念这个侄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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